這一世木已成舟 三(2)
這套房子並不大,標準的兩居室戶型,冰箱、洗衣機、電視等家用電器都有,被房東稍微裝修了,看起來還算象樣,加上琥珀收拾得體,有家的感覺。客廳的布置是簡潔的,擺了一套組合茶几,角落處放了一盆非常逼真的塑料盆栽,青翠的葉子顯得房間里生機盎然。
蘇灕江幫琥珀把行李放在客廳里,隨她進了卧室,坐在沙發上,粗粗地打量著這房間,問:「你一個人住?」想來他是看到了雙人床上孤獨的枕頭。
到底不是自己的家,琥珀的傢具很少,10來平方米的卧室里,也不過放了一張雙人床、梳妝台、衣櫃、電視而已。此外還有書和CD架,碼得整整齊齊的,放在床頭,隨手可以拿到,卻不顯得亂。她喜歡一切看起來井井有條的樣子。看得出來,她喜歡黑白兩色,床單、桌布、窗帘都是黑白格子布,打著深深的荷花邊,充滿現代氣息,一派優雅。雖然不夠溫馨,似乎硬了些,但這樣的布局,灕江是喜歡的。
「是啊,我不習慣和人合租。」
「一個月租金多少?」
「我跟他們一口氣簽了三年。不是十分昂貴,1200元一月。」
「這還叫不貴?」
「這是在浦東啊,而且設施齊全,價格不離譜。不過我也住不了多久了,想搬走。正好合同也快要到期了。」
「我還是覺得貴。過兩天你陪我去看房子吧。反正租房子也挺貴的。我打算在上海大幹一場,不如定下來。」
說話間,琥珀給他沖了杯咖啡,端給他。灕江接了,笑著望著她,這一刻,空氣里有些微的曖昧。她突然怔住:他坐在這張沙發上,穿著灰色襯衫,端起咖啡,溫和地望向她。這場景,像是一幕熟悉的劇目。而這男人,分明不是陳燃。只是這剎那她有錯覺,以為她的阿燃回來了。
可他分明不是。
她想得有點發怔,灕江一時也無話,神情里有些尷尬。聰明如他,該能料到她是想起了過往,並沒有問,啜飲著咖啡。
琥珀回過神來,笑笑道:「我想他了。」
「想來也是。是牆上掛著的照片中的男人吧?」
琥珀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正是陳燃獨自微笑的樣子。他站在某一年春風中,背景是一堵破敗的牆,因是黑白照片,看起來格外懷舊和滄桑。
原來灕江早就注意到了。
「是他。千禧年拍的。他的本命年。」
灕江站起身來,走到照片下面,抬頭端詳了一陣子,回過頭沖琥珀笑:「很好看的男人,很襯你。」
琥珀盤腿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喝著杯里的咖啡,翻看著自己的手指,微微笑起來,並不反駁。陳燃長得有些像演員劉燁,應該可以划入好看一類的,可細細評來,又感覺一般了:骨架太大、顴骨太高、皮膚太黑、笑容太土。她常常會覺得這類長相很奇怪,有時候看起來很英俊,有時候又很難看。她倒沒覺得有多麼帥。她只是喜歡陳燃的眼睛,很大,水汪汪的,非常的柔情似水,看人時似乎總有無盡的話要說,就是因為這個,她總覺得阿燃是個純真的小孩。在認識他之前她原本是喜歡小眼睛男人的,她老覺得那樣才性感。
「你們……」灕江說,「你們看起來如此般配。」
琥珀嘆口氣:「正如你離開她一樣,他離開我了。」
「我是不得已而離開她。」他道。
「我也是不得已而離開他。你看,天涯淪落人。」
「是。殊途同歸。」
和灕江出去吃飯的時候,琥珀想,如果他提出這幾天不住賓館,乾脆就住在這裡,自己該怎麼說。面對這樣的男人,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說出拒絕之類的話。其實若他真的住下,也未嘗不可,畢竟有兩間房,各睡一室,是沒有問題的。她只是不太願意想象一旦身居這樣的曖昧里,會否發生一點什麼風月。
可蘇灕江並沒有說,哪怕是開玩笑般的試探都沒有。他們出去找了一間檔次不錯的飯店,吃了頓飯。然後琥珀陪他在距離小區不到兩站路的某家賓館訂了房,互留了手機號碼之後,客氣地說了再見。
回小區的路上,琥珀在路邊報亭買了幾份報紙,有人才報之類,還有《上海一周》和《申江服務導報》。她很喜歡這幾種報紙,紙張精美,文字輕鬆,圖片活潑,通常會使人有很好的心情,覺得生活充滿希望,很明亮和愉悅的樣子。
進了家門,把報紙丟到床上,開始做清潔。一個來月不在家,桌子上有灰塵了,行李也要收拾。之後她給自己泡了杯牛奶,放在床邊的小柜子上,舒舒服服地躺到床上翻報紙。首先看的當然是人才報了,從頭版翻起,拿支鉛筆,將適合的招聘啟事劃上記號,重點挑幾樣。她想,得開始好好準備簡歷了。從前在那家知名的外資企業一做三年,滿以為會長期做下去,結果請假旅遊一個月不被批准,便慨然辭職了,現在想想,一時任性,放棄那份薪酬福利都很好的工作,真有些可惜。不過這次出遊,讓心緒果然開朗了不少,倒也還不錯。她不覺得後悔。
大半個小時之後,兩份人才報被琥珀走馬觀花地看完了,心裡初步定了幾家公司:北京西路上的某家廣告公司、一間做電子市場的外資企業以及兩家銀行,決定休息一天後針對不同的應聘崗位製作簡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