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世木已成舟 六(3)
警車飛快趕到。這次事件中,傷了3個人,年紀加起來不到50歲。因為不夠法定年紀,嫌疑犯送去勞改,穿一色的囚服,剃得發青的頭皮,目光獃滯。做很重的苦力。有人收了心,有人繼續滿不在乎。有人因此沉淪下去,神情恍惚。
多年後罪犯出獄,神情平庸卑微。也有人眼神里多了兇狠野蠻。他們當中有人成為屠戶,拉皮條的,做保險的,開的士的。
當然,這是后話。
滿城風雨。許顏到學校去上課,聽到竊竊私語,議論紛紛,她要好的朋友跑來悄悄告訴她,說是有人傳聞當夜歹徒得逞了,也有人說許顏是天生狐媚,竟能引起黑幫火併。流言穢語,莫一而足。
人言可畏。
更有甚者,那幾個被抓的少年犯的母親,日日守到許顏的學校,一看到她,齊齊衝上去,辱罵、撕打,極盡潑婦之能事。許顏又何辜?可她沒有辦法,只得每天繞路,即使這樣,仍躲不了這幾個失去理智的婦人的攔截。她因此對上學無比恐懼,成績一落千丈。
秦力的傷勢並無大礙,只傷及皮肉,在醫院躺了半個月。出院后找到許顏,向她坦白,暗戀她已久。並允諾,許顏上不上課沒關係,他家裡會給她找份象樣的工作。女孩子上學,不就圖個好工作和歸宿嗎?他這樣分析道。
許顏回家和父母商量了一下。考慮到她的精神狀態,考大學估計是沒有指望了,經過父母的默許,她和秦力談起了戀愛,並由秦力的父親出面,安排在一家福利效益都很好的國營企業上班,擔任出納,工作清閑簡單,工資很不錯,叫人羨慕不已。
秦力也退了學,名義上是到爸爸的公司見習,事實上,父親還年富力強,自己一手打拚下來的江山自然希望繼續親力而為,很少將要事交給秦力打點,是以身為少東的秦力,心安理得地做了個二世祖,終日遊手好閒。
然而秦力對許顏的確很好,呵護備至,只要許顏開口,就算是月亮他都會想辦法摘下來博她一粲。他喜歡人,和他做任何事一樣,一心一意,在街上吃了一種冰糕,覺得好吃,就多買一根,衝到許顏單位來找她。到的時候,冰淇淋已化得差不多了,許顏趕快吃,吃的速度還趕不上化的速度。
秦力的父親秦大為對許顏十分滿意,老早就盼著這一雙小兒女夠了法定年紀就儘快登記結婚。
「……我只想知道,你還愛我嗎。」
「嗯。」
「我以為你會等我的,小孩。」
「那段時間我很害怕,你又消失不見。灕江,你不知道我有多麼害怕。」
「我知道。」
她被他抱著,眼淚濡濕了他的襯衣:「灕江,你能原諒我嗎。」
灕江長長嘆息一聲:「你願意回到我身邊嗎。」
「嗯。」許顏擦了擦淚水,對灕江展顏一笑,那笑容和他記憶中一樣妥帖動人,在一瞬間消融灕江心裡那點不滿,輕易地瓦解他自以為是的堅硬。他靜靜地看向她,像看著所有過往的日子。
那麼多前塵往事,遇見她,是灕江生命里最好的事情,這一生,再也沒有人像她這樣單純地愛過他。她是他冰涼生命里唯一的暖意。
很多年後,蘇灕江對寧琥珀講起時,坦承那時對許顏微有失望。
他說:「不哭,小孩,笑一個給我看。」
她就笑了。在分離的日子裡,灕江始終無法忘懷許顏的笑聲。他想,即使有一天,她的面容在記憶里模糊,他還是會記得這個笑聲。
這麼想的時候,灕江心裡帶著莫名的溫柔疼痛。他隨即握住她的手,注意到她左腕戴著半寸寬的細麻繩和骨珠編織的護身符,那很顯然是藏飾。
許顏解釋道:「秦力小時候隨他爸爸去西藏玩,一個喇嘛送的。現在他送給了我。」
「是他的心愛之物?」
「是的。他說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的了,除了我。」
「他很愛你?」
「是的。」許顏回答的時候突然打了個冷戰,她想起秦力對她說過的,「顏顏,如果有一天,你負了我,我會讓你們都不得好死!反正我是吃過刀子的人,什麼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