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世木已成舟 二十(3)
有一次,丁說:「灕江,別為我難過。那次你被人打傷,我就對老天說過,你這麼年輕,還有大把好日子沒有過,我反正活了這些年,也不在乎了,就把我的年頭加到你身上吧。你看,老天說話算話的。它對咱很好,很公平。」
灕江沉默了,緊緊握住丁的手。
丁笑了:「你不是總想知道我和你到底有什麼淵源嗎?我現在告訴你,不然以後可能來不及說了。」
灕江慌亂了:「不不不,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咱特別投緣。沒別的了。」趕快岔開話題,胡亂開些玩笑。
丁當然明白他的用意,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灕江亦沒有讓三壽失望,從來不曾延誤「魔」的生意,他是酒吧的台柱,少不得的。而且他知道,丁的葯、許顏的毒品,一日也不能斷。10萬塊雖然能支撐一段日子,到底也得防患未然,不能坐吃山空。
這天夜裡,灕江在酒吧里調酒,哼一首白光的歌:假惺惺,做人何必假正經,你想看,你要看,你就仔細的看看清,一本正經,何必呢,你的眼睛,早已經溜過來溜過去,去偷偷的看個不停……有人停步在他的面前,是個女聲:「咦,這年頭,知道白光的人不多。」
灕江抬眼看了看她。眼前的女人短髮,一身灰衣,戴了精緻的耳釘,三十多歲的年紀,有著恍惚的笑顏,看得出來很有錢。他沉默了片刻才答道:「家母在世時,喜歡她的歌。」
女人說:「我聽過你的歌。很好聽。」說罷,伸出手來。
在酒吧里如此正式地握手寒暄,灕江覺得怪怪的,還是伸出手來,和她象徵性地握了握。
女人笑了,神情里很篤定的樣子,自我介紹道:「我叫祝太平,下班後去消夜,可好?我等你。」
灕江惦記著醫院的丁振中,搖了搖頭:「不了,謝謝。」他已經看出這女人的心思。在太平之前,就有不少富家女找到他,開出條件,云云云云。
可灕江不。宋老闆之後,他覺得自己無比骯髒,再也無顏面對許顏。他一向是驕傲的,不願意再自輕下去,破罐破摔。於是無論出多高的價,他都不和女人做。這是原則,他告訴自己,必須堅守。
可祝太平,到底還是有那麼一點兒不一樣吧。她很有耐心,連續兩個禮拜都在「魔」里觀看灕江的演出,不到落幕絕不離去。散場后,灕江總會吃到熱氣騰騰的夜宵。以前,為了節約一點錢,他向來都是餓著肚子回家的。
祝太平很體貼,給了錢讓一個酒保替她買了這些吃食,只說是三壽買的,這樣灕江才會沒有負擔地吃下去。如此數日,那酒保覺得還是有必要對灕江講起,告訴他了。
灕江一聽之下,怔住了。就算明知祝太平對自己是有所求,他仍然有些許的感動。
酒保阿亮說:「你知道這祝太平是什麼人嗎?」
「什麼人?」
「她父親祝雲山你知道吧?」
灕江點點頭,哦,原來祝太平是富家小姐。這祝雲山做生意發了大財,在A城,只有他能和秦力的父親秦大為抗衡,在城東城西,各自雄霸一方,民間有人稱他們為兩大家族。因為他們在A城投資無數,並吸引了一些外地客商來此合作建廠,用政府的話來說就是——起到了推動A城經濟的作用,對整個城市的發展做出了積極的貢獻,是以連市委書記都要敬他們幾分。
不僅如此,太平的母親,也是A城響噹噹的人物,她是本地市委宣傳部長。作為這對顯赫夫婦膝下唯一的孩子,太平可以說是從小衣食無憂,幸福地長大。
她早早地就嫁了,夫婿是母親給她選的,對方一表人才,在市委組織部做幹事,事業發展得也不錯,一路扶搖直上,幾欲手可摘星辰。
初結婚那兩年,太平和丈夫的感情還是不錯的。時間長了,感覺就像老夫老妻一樣,加上丈夫是個很有野心的人,一心想向上爬,把心思都放在鑽營上,對太平不如初相識那麼在乎了。雖然他知道太平的家世對自己的仕途會很有幫助,可他總覺得,反正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了,就算對她不那麼奴顏婢膝,她又能拿他怎麼辦呢?到底他是她的丈夫,她不利用自己家庭的關係竭力幫他,又能幫誰呢?所以有時候他會大大咧咧一點,沒有從前那麼小心翼翼得如同伺候老佛爺。
太平的丈夫其實並不夠了解她。像太平這樣的人,從小就被寵壞了,對人習慣了頤氣指使。他從前對她不錯,為了事業對她冷落了不少,在他看來,這是正常,在她,便是巨大的落差了。
都說皇帝的女兒不愁嫁,事實上,駙馬爺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太平由母親安排在市圖書館上輪班,只需要每周三、五兩天中午12點到下午5點到單位就可以了,其餘時間自由支配,手頭上大把大把空閑。
起先她迷上了打麻將,很快就厭倦了。她家裡有錢,不像大多數人那樣,本著贏錢的目的來參與。缺乏金錢刺激,只一味打發時間,這種方式令太平意興索然。然後她在家看電視,或者出來上健身旁,逛街,購物,慢慢地也把興緻磨得差不多了。她覺得很是無聊,這時聽說一家叫做「魔」的酒吧里,有個叫做蘇灕江的歌手,非常受歡迎。也有人私下議論,說這少年如何如何英俊,甚至吸引了男人,有富豪出資十萬買他一夜。種種種種,令太平非常好奇,來到「魔」里,一見之下,覺得果然名不虛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