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遊戲廳

「行啊洋子，真看不出來。」

「咋？你不爽？」

懶得理會徐超這個王八蛋一臉揶揄的樣子。

李洋自然知道他在打趣什麼。

不過像吳芳菲這樣的女孩子。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的人生軌跡就像是兩條平行線，根本就沒有交織到一起的可能。

如果把徐超的揶揄當真，無異於庸人自擾。

「行了，咱們現在去哪兒？」

「要不去遊戲廳玩一圈？」

98年這會兒街機可是正火的時候，西街這邊除了二中，還有實驗初中和另外兩個職業學校，遊戲廳自然不會少。

轉過街口。

三個人直奔老西街靠近菜市口的那家遊戲廳。

這邊老闆是熟人。

從狹小的弄堂里進去，進門外邊一間堂屋堂屋，挺正經的，看不出來有什麼，但是裡面一間屋子裡就不一樣了。

各色的聲音響個不停，扎堆在裡面的都是些放了暑假的學生，偶爾也有幾個社會青年。

這個時候的遊戲廳大致都是如此，外邊的屋子是遮掩的，裡面才是另有天地。

老闆王凱也就二十五六歲的樣子，跟李平的關係還不錯。

李平以前也是在二中讀的高中，身上沾染了比較重的社會習氣，自然會結識到這種下三流的人物。

王凱自然認識李洋。

所以一看到李洋他們進來，叫王凱的平頭年輕人立馬就起身招呼。

「洋子，來縣裡玩兒了？」

「嗯，今天同學聚會，來玩玩。」

事實上。

李洋對王凱的觀感並不好。

主要原因還是因為李平那碼子事情。

但是攤上這種事情，也只能說李平的運氣不好，倒是怪不得別人。

「玩什麼？我這裡新來了兩台拳皇，你們要不要試試？」

其實李洋看得出來，王凱看到他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不是很自然，不過李洋也沒什麼想法。

「行啊！試試手，有段時間沒玩兒了。」

街機裡面，拳皇可是經典中的經典，李洋並不陌生。

加上99年推出的三國戰紀，這兩款街機遊戲絕對可以算得上是最火爆的。

有王凱請客。

三個人自然不客氣。

沒花錢就一人拿了一把遊戲幣上陣，恰好拳皇的機子有幾個小學生模樣的男孩子在玩得起勁。

王凱也不欺負人，直接幾個遊戲幣打發走人，其中一個男孩子還想瞪人，王凱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就吼起來。

「看屁啊，趕緊滾。」

見那個小胖墩都快哭了，李洋也是好笑，能跟一群小學生置氣，估摸著也就王凱這種人做得出來。

「算了，等他打完這一局我再玩。」

好在王凱也不耍脾氣，警告了小胖墩兩句就又坐邊上神遊去了，等小胖墩打完，李洋這才開始上手。

一口氣打到通關，手心裡已經全是汗了。

邊上看著的那幾個小學生簡直就跟見了鬼似的。

「卧槽，洋子，你這個真有點牛了，老子就沒打通關過。」

背後王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杵在那裡，等李洋打通關，立馬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

事實上。

這東西李洋打了起碼有幾十上百次了，能通關屁都不稀奇。

但是落入王凱眼裡就有點嚇人了。

畢竟這兩台機子才剛剛進來沒多久，能打通關的人太少了，李洋一口氣就打通最後關卡，的確是牛得有點飛出天際。

邊上徐超跟石鵬估計是打得不過癮，手裡的遊戲幣花完了，沒好意思再問王凱要，就去了角落裡的老虎機邊上玩真傢伙，兌了一個一個硬幣塞進去也不心疼。

李洋沒繼續湊熱鬧，就跟王凱在邊上閑聊了幾句。

「抽煙不？」

李洋擺了擺手。

煙這個東西，他自然是抽的，只不過那是上輩子，這輩子可能是換了個身體的原因，煙癮竟然半點都沒有，也算是曲線救國了。

「你哥的事情…有些東西我不好說……」

說到李平的事情王凱有些欲言又止。

李洋又擺了擺手，顯然不想在這個事情上面繼續說下去。

「行，那咱不說這個，但是等他出來了，你讓他來找我。」

「你這遊戲廳能掙不少吧？」

眼睛往屋子裡轉了一圈，李洋以前自然不會琢磨過這種事情，但是最近手裡缺錢，那是真的見著什麼都像是座金山。

「你還別說，我真沒算過賬，反正不虧本。」

王凱的話多少有些應付的意思，不過李洋也不介意。

但是20世紀末最後那幾年應該是街機僅剩的幾年好時光，一家遊戲廳掙不掙錢還真唬不了他。

兩人又閑聊了一會兒。

「你今年畢業了吧，考上大學了？」

「沒！」

「那你接下來打算幹什麼？」

「還不知道，打算過段時間來縣裡找個事。」

李洋倒是沒說謊。

至於去深圳學裁縫的事情，他其實壓根就沒考慮。

「這樣啊……」

王凱吸了口濃煙從嘴裡吐出來。

見王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李洋也覺得奇怪。

「我下半年要去SH那邊待一陣子，遊戲廳這邊想找個人先幫我看著，你要是沒事要不先給我看一陣子？

住的地方這裡有，吃飯你自己想辦法，我一個月給你500，另外給你100塊錢吃飯，你看怎麼樣？」

看遊戲廳？

李洋其實很有些意外。

他的確沒有想到王凱竟然會找他幫著看遊戲廳。

一個月500塊錢的工資加100塊錢的伙食費，在98年紅M縣這種小地方，其實真的算是不錯了。

但是從另外一方面來講，也看得出來遊戲廳的確挺掙錢的，給自己都能開600的工資加伙食費，那王凱自己少說也能賺幾倍。

但是遊戲廳這種地方畢竟不是什麼正經的活兒，李洋一時間有些遲疑。

「你沒考慮好沒關係，我最快也要等到下個月才走，你先回去考慮考慮，月底再來一趟，不管想沒想好都給個準話，怎麼樣？」

拍了拍李洋的肩膀。

王凱的個子其實不算高，撐死了一米七出頭，所以動作看起來多少有些勉強。

李洋也不以為意。

如果他只是一個剛剛畢業的高中生，自然沒有從王凱手裡接活的膽子。

但是眼下確實很需要一份工作，所以僅僅只是遲疑了一會兒，心裡其實就已經有了主意。

「我考慮考慮，回頭再給你答覆。」

他倒不是在拿捏什麼。

一個高中畢業休學的學生，有什麼好拿捏的。

無非就是心裡想著家裡老子那頭還跟李栓約的事情，雖然早就知道李臘梅的為人不可能會帶自己去深圳進裁縫廠。

但是話畢竟不能說得太滿了。

誰知道自己這隻蝴蝶的翅膀會不會扇起什麼陰風，萬一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人家真打算做好人，自己恐怕還得費一番心思去說服家裡老頭子。

想到這裡。

李洋自己都忍不住想發笑。

自己解了個套，到頭來又鑽進了另外一個，也不知道到底是對還是錯。

不過得了李洋的准信，王凱也不墨跡。

「那成，我再等你幾天，月底一定要過來，要是你沒來我就只能把店盤出去了。」

「不能找別人？」

聽到王凱竟然連把店盤出去的想法都有了，李洋著實有些好奇。

畢竟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來，這個時候的遊戲廳就是座不大不小的金礦，大錢掙不了，但是一個月三五千塊錢肯定還是有的。

「別人我不放心，再說了，遊戲廳這種地方，一般人也看不住，你不一樣。」

說完王凱看了李洋一眼。

李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無非就是看在家裡老大的面子上。

李平雖然在蹲牢房，但是好歹也在縣城混跡了好幾年，說不上是什麼黑白兩道通吃的大人物，但是好在敢打敢拼，場面上還是有些熟人熟路的意思。

別的不說，至少老西街這一帶的各色三流人物還是肯賣個面子。

當然。

頭頂上頂著一頂「黑老大」的帽子，對於李平而言，其實並不算是什麼好事情。

將來一旦出現嚴打的局面，他肯定是首當其衝。

上輩子李平從裡面出來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其實都存在這個問題，隨著社會治安管理越來越嚴格，頭頂上的那頂帽子也越描越黑。

最後不得不遠離紅安去了西部邊境省份，這才有了人生的另一番開局。

但就眼下的98年而言，這頂帽子反而是利大於弊。

否則李洋可不認為王凱會好心把這種事送到自己面前。

「那行吧，過幾天我再來一趟。」

另一側石鵬跟徐超也玩的差不多了，跟王凱招呼了一聲，三個人就去了車站。

從縣裡回來。

不出意外。

小侄女果然憋著嘴沒肯理他。

好在小傢伙年歲還不大，容易哄，李洋也沒忘了這一茬，從兜里掏出來一把花花綠綠的小零嘴，粉雕玉琢似的小人兒立馬就笑著撲上來。

就是臉上汗水混著不知道從那裡沾到的煙灰，整的跟花臉貓似的，李洋只好給她洗了把臉。

「小叔叔，你把我的鼻子洗疼了。」

倔強地扭過臉不讓李洋用力。

李洋只得鬆開手沾了點水潤潤小傢伙鼻尖的皮膚，花了老大的力氣給她擦掉，這才發現哪裡是什麼鍋巴灰，竟然是筆油。

一準兒又是哪個熊孩子給她畫上去的。

叔侄兩坐在門口的大柳樹下面乘涼，青青硬要賴在他腿上坐著也不怕熱得慌。

小人兒手裡剝著糖紙，嘟著小嘴巴念叨著什麼，一雙肉乎的小短腿晃來晃去，愣是把身後最美好的時光留在了童年的記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