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人小鬼大

立秋後總算是下了第一場雨。

其實也就是剛剛把路面灑濕那麼回事。

好在傍晚的時候大雨再次光臨了一次，而且多少有那麼些酣暢淋漓的意思。

瓢潑似的大雨總算是洗凈了夏季最炎熱的那一搓氣息。

積聚的雨水從村頭的排水溝涌到村尾的泄洪道里，一窩蜂似地扎進門前的大洪河，把整個河面都染得渾濁不堪。

一場雨。

算是給了這個夏天最好的收尾。

第二天一早。

吃過飯。

頭頂的太陽照樣升得老高，好在天氣轉涼了一些，還不至於人坐著不動就能蒸出來一身的汗水。

但是李洋還是很難不去懷念空調房的好時光。

當然，

在98年，空調還是個奢侈品，至少在這十里八鄉，他還沒聽說過誰家裝了空調。

對於南方而言。

8月底9月初剛雙搶完，早稻在7月份就已經收割晒乾入庫，8月初正忙的時候李洋也沒少起早貪黑去田裡。

這邊割完田裡的早稻，那邊立馬就要犁地排秧苗插晚稻，月底好不容易才清閑下來。

好在他們這邊因為是丘陵地區，田地不多，整個8月底和9月，其實都沒什麼要緊的事情。

一大早。

李向陽就背著魚簍和電瓶從河邊上回來，昨晚的那一場暴雨，循著水流往岸上游的魚蝦不在少數。

對於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李坪鄉來說，這個時候就應該撒一網，再不濟，也得像李向陽這樣。

背著電瓶去河邊走一趟。

李向陽褲腳卷到膝蓋的位置，小腿上的泥巴還沒洗乾淨。

老遠的地方就在喊青青從家裡拿木桶出去。

小傢伙剛從床上爬起來，兩個小辮子亂糟糟的還沒來得及梳，一對大眼睛迷迷糊糊的。

聽到她爺爺在外面喊。

立馬就從李洋他老娘手裡掙脫開，撒丫子就跑了出去。

「小妮子你往哪兒跑呢，過來奶奶給你梳頭。」

劉金蘭一把沒拽住就給她跑了出去，只好放下梳子轉身去屋子裡拿木桶。

小蘿莉淘氣歸淘氣，但是家裡有個小傢伙，總是要熱鬧一些。

李洋雖然嘴裡不說。

但是想來心裡是通透的。

上輩子青青被他嫂子帶走，老夫妻倆心裡肯定不好受。

更何況還是這麼一個機靈漂亮的小蘿莉。

就連他自己都有些想不大明白，上輩子怎麼就缺心眼，任由他嫂子把人給帶走了。

「媽，我來吧，你去弄點水，等會讓青青洗個頭，我聞著她頭上都有味兒了。」

大熱天的。

小傢伙又愛動。

哪天不汗濕一身，頭上有味道倒也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

完了拎著家裡不知道從哪一輩傳下來的木桶就出了門，到了水邊上從圍堰里打了半桶水提回來。

見著他老子把魚簍從背上取下放到門前柳樹下邊的陰涼處，青青馬上就踮著腳尖往裡面看。

「小叔叔你快來呀，你來看，裡面好多魚，還有個大魚。」

一張小臉激動得比吃了糖還要通紅。

李洋往魚簍子里瞅了一眼，還真是條大魚，渾身黝黑的魚鱗泛著水光。

一條黑魚，起碼得有四五斤重，的確是好東西。

除了一條黑魚，還有不少個頭十足的野生鯽魚，其他的就是一些小魚小蝦了。

嚼著沒勁，但是一鍋紅辣椒炒下去，也能下飯，這種野生的小魚小蝦，味道可不比養魚池裡的大魚差，甚至還要鮮美不少。

李坪鄉是典型的水鄉，四面有三面環水，門前的大洪河聽說連著長江。

擱以前李洋上小學的時候其實也是這麼想的，後來上了初中，查到了省里的地圖才知道不是這麼回事。

大洪河的確離長江不遠，但是也並沒有連著長江，中間還隔著一條人工渠。

只是對於童年的李洋來說，這無異於是一件值得誇耀的事情，畢竟能開門看到長江……里流過來的水也是一樁美事。

有大河的地方，人氣才會旺盛。

上輩子李洋就沒少夢回水鄉，只是那時候人已經成家立業，一家老小的重擔挑在肩膀上，更多的時候是想著不斷進步，肚子里想法多多，實際回來看看的機會卻委實是鳳毛麟角。

「青青喜不喜歡吃魚？」

「喜歡。」

「那叔叔把你塞進魚簍里跟魚一起住吧。」

伸手把小侄女抱起來，小傢伙人小鬼大，兩條小短腿亂蹬，知道小叔叔肯定要使壞，肉肉的小手抱著李洋的胳膊就是不肯鬆開。

「我不！魚咬人。」

「青青這麼可愛，魚肯定不咬你。」

「奶奶，奶奶，小叔叔要把我塞到魚簍里，你快來呀，快來救我。」

小傢伙咯咯笑起來。

李洋心裡想著，

自己能給她的，最美好的童年也不過如此了。

「多大人了，還跟她鬧，青青過來，奶奶給你洗頭。」

劉金蘭正好端著臉盆出來。

小傢伙有了依仗，頓時就樂呵呵地笑個不停，一張粉嫩的小臉上滿是濃郁的笑意。

讓人恨不得湊上去咬兩口。

說來也怪。

老李家兩個兒子除了個子一個個兒地拔尖以外，長相還真不出挑，老大李平跟李洋自己都是隨了老子李向陽，兄弟倆都是國字臉，濃眉大眼。

不過還談不上帥氣，頂多算是稜角分明，當然了，如果以後的審美觀不是那麼娘化的話，兄弟倆其實還算是很耐看的。

可能是隨了娘的原因，小青青雖然臉上還有很明顯的嬰兒肥，但是小傢伙的確是一枚妥妥的萌娃。

儘管不至於誇張到五歲就看得出來是什麼美人胚子，但是想來長大了顏值也不會差。

把小傢伙放下來。

李洋把魚簍裡面的魚蝦都倒進木桶里，心裡想著是該改善一下伙食了。

8月還有幾天。

縣裡王凱那邊肯定還要去一趟，只不過李栓家大女兒臘梅那邊還沒影兒，李洋心裡琢磨著是不是找個時間跟他老子好好合計合計。

實在不行的話，他也只好想將他老子一軍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與其空等著一個沒有準信的事情，倒還不如直接抓住眼前的機會。

好歹遊戲廳那邊王凱一個月能給自己500塊錢，數目不多，勝在不用坐吃山空，省一點的話，到年底還是有些結餘的。

到時候手裡攢了小兩千塊錢，想做點其他的什麼事情也有本錢。

至於重生了就隨身攜帶王霸之氣，恨不得全世界都排著隊往自己手裡送錢的白日夢，李洋連想都不敢想。

重生又不是請客吃飯你來我往，哪來那麼多天上掉餡餅的美事。

買彩票中大獎，說得誇張一點，上輩子他可是連彩票售票亭的門往哪邊開都不知道，怎麼可能知道哪一期的號碼。

其他的就更不可能了。

要說有什麼本錢，無非就是有了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成熟心性，有了這個年代不該有的見識和目光。

但是無論如何。

李洋總是相信，人窮可以，但是斷然不能短了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