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年輕時代
我家鄉在美麗的洪澤湖畔—久遠的西漢泗水王國正處此地。一個歷史悠久、名人輩出的土地上從岳飛時期的劉世勛到晚清末年的樊炎再到民國26年任江蘇省政府主席的韓德勤和黃埔軍校的孫耀宗都曾品位著響譽華夏的故鄉美酒「洋河大麴」為民族的興衰運籌帷幄過。
國家大張旗鼓進行改革開放的那個年代中我也來到了這片英雄輩出的土地上。隨著時光的消亡,童年的一些往事已經模糊的無法記憶,曾經深埋在心底的大學夢想也因自己對學業的無心顧及逐漸被走進軍營所代替。有人說學生時代是絢麗多彩的季節,但在我的記憶中自己走過的青春校園卻充滿著玩世不恭與年少輕狂。
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祖祖輩輩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為了改變這種現狀,父母親日以繼夜的辛勤勞作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用汗水換來的微薄收入供著我和哥哥讀書。大哥張宏如是一個品學兼的好學生,從小學到初中每次考試后回到家都能給父母親帶來歡喜。看著吾哥拿回來的那一張張鮮紅的獎狀,父母親的臉上也總能呈現出發自內心的笑容。直到有一天,當吾哥將手裡拿著的重點中學錄取通知書交給父親時,父親那張被歲月洗禮的滿面皺紋的臉卻陷入了沉思。解決吾哥讀高中的高昂學費成了父母親眼前最大的困難。吾哥似乎看出了父母的無奈,手裡緊握著那份本令他欣喜若狂的通知書對著父親說:「爸,我不想再讓你和我媽為了我們讀書而辛苦了,這個書我決定不讀了。」聽著吾哥說完,父親又一次的點燃香煙。「兒子啊,你這麼說不是讓我和你媽更傷心嗎?我們辛苦了一輩子為了什麼啊?不就是為了你們兄弟倆將來能有所出息嗎,爸爸會想辦法的」。母親也在一旁說道:「我和你爸爸就是砸鍋賣鐵也得讓你讀下去,我們辛苦都已經習慣了,明天到親戚家走走,讓他們幫幫我們家。」
眼看著吾哥離開學的日子越來越近,而從親戚朋友那裡借來的錢卻顯得微不足道、杯水車薪。最終為了減輕父母親的負擔,大哥還是忍痛放棄了進入重點中學讀書最終考大學的夢想,去了縣城一家職業學校學習財會專業。那個時候我曾固執地認為作出這樣的選擇只是大哥無心讀書的借口,直到後來我才真正理解吾哥當時做出如此決定的原因,是想早日進入工作崗位,讓父母親不再為我們兩兄弟而在炎炎夏日和刺骨的寒風中揮汗如雨、滿身寒意。並把自己進入大學深造的夢想寄托在了我這個弟弟身上。可我是個天生倔強且過於頑皮的人,特別是對一些新的事物,總有一種想將它完全了解和掌握的渴望。讀小學五年級時,班主任是一位剛從師範學院畢業的年輕女孩,我總是沒事找事的去問她一些對自己而言已經是輕車熟路的學習題目。喜歡看著她笑;喜歡看著她生氣;喜歡看他嚴厲的目光。害的那些男同學們總用家鄉話說:「乖乖!張子寒都色喔!」如今將這些回憶時,就連自己也感覺那個年齡段的所作所為確實難以理解。也正是這種原因導致了我最終與大學夢想失之交臂。
其實頑皮應該是一個人的天性,是客觀先天存在的事實。讀小學的那幾年裡,我也記不清有多少次與同學打架,多少次打碎教室的玻璃;多少次將同班的女同學弄哭,害的老師多少次的向父母親告狀,又不知多少次接受家法的嚴懲。相反專心學業的吾哥則用心苦讀,三年的中專院校學習后,被分配在了縣城商業局下屬的糖煙酒公司工作。由於待遇不高工作又不穩定以及家境問題等因素所致,暫時只能在外公家寄宿。而我卻在父親屢次的教育中愈行愈遠,與父母親的心愿背道而馳,學習成績也每日愈下。
那時的學校周圍出現了許多電子遊戲廳和撞球俱樂部等場所,為了熟悉這些能給自己帶來刺激和快感的新事物,我學會了曠課逃學、遲到早退。當自己終於把這些業餘知識掌握得淋漓盡致之時,我的學習成績也一落千丈。從一名品學兼優的「三好學生」逐漸變成了「後進學子」。我和同班的劉郅、王著、徐遠本都是學習積極,要求上進的好學生,由於性格都比較調皮愛玩,促使我們四人經常呆在一塊。不知從何時起,我們四個人的頭上多出了頂帽子「四人幫」。隨著同學們在學校里肆意傳播,很快我們便「名聲鵲起」了。幾乎所有的同學包括一部分的老師開始帶著有色眼鏡看待我們,就在學校團委書記找我們談話的時候,早已對知識和書本置若罔聞的我們決定輟學,然後一起應徵入伍,去做一名受人敬仰和崇拜的解放軍戰士。當徐遠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我和劉郅、王著當即答應了他的想法。作為自己而言,參軍入伍本來就是我一直就夢寐以求的事情。
可紙終包不住火,我在學校的表現和輟學的計劃終於被嚴厲的父親從學校同學的口中得知,於是父親不顧母親的強烈阻攔依然將我用繩子吊起來,用手裡趕牛的皮鞭不停地在我身上反覆抽打。從縣城回來的吾哥在一旁極力勸說著父親。
「爸,我看你就別再打弟弟了。他已經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思想。」
父親一臉氣憤的說道:「他有什麼思想,是打撞球,玩遊戲,逃學曠課嗎?」
「我是說他想參軍的事情。其實我還是比較支持弟弟去當兵的,讓他去部隊接受一番鍛煉未必是一件壞事。再說了,他既然有這個想法,家裡應該支持他。好了爸,您還是把弟弟給放了吧?」聽了吾哥的話后,父親終於解開了繩子。看著滿身傷痕的我,再看看一旁為了心疼兒子而哭泣的母親,父親的臉上除了生氣的表情之外,更多的是一種「望子成龍卻成蟲」的失望與無奈。父親手裡拿著一支香煙,蹲在地上深深地吸了口后又深深得嘆了口氣,然後對著我說道:「從今天開始,老子再也不管你了,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不管你將來成什麼樣子都與你爸爸我無關。還是你大哥說的對,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那以後無論做什麼事情就你自己決定吧!」在父母親的一臉無奈中,我開始考慮是否真的要選擇退學,可學校里發生的一件與自己有關的打架事件后,決定退學的念頭便在心中根深蒂固了。
在我們被其他同學冠名為「四人幫」后,與我們同屆的另外班級里還有著一夥被同學們稱之為「五虎」的校園組織。他們是劉慶峰、張志偉、張亞球、李前進和肖紅潮。為了與我們爭搶電子遊戲廳里的遊戲機,兩伙人最終大打出手。那天,我和王著、徐遠離開晚自習的課堂,劉郅也隨著一同最進了校園外的遊戲廳。烏煙瘴氣的屋子裡一群手忙腳亂的同齡人正興緻勃勃地操作著遊戲桿。電玩老闆的生意一向如此,而那天還能剩下一台遊戲機對我們而言已經算是幸運了。徐遠從口袋掏出5元前遞向了老闆。「這台遊戲機我們玩了。」
沒等老闆將遊戲幣兌換給徐遠,從門口走進室內的劉慶峰等人對著老闆同時用手指著空閑的遊戲機說:「這台算我們的。」
「你這人講不講道理?知道什麼叫先來後到嗎?」徐遠向劉慶峰瞪起了眼睛。
「怎麼了吧?我們今天還就非要不可了!」劉慶峰的話更顯霸道。
「兄弟們,有人故意找事,怎麼辦?」徐遠看著我和劉郅王著說。
「咱們可都是同屆的校友,不至於為了這台遊戲機互相殘殺吧?」劉郅同樣用眼睛瞪著他們。
「誰他媽跟你校友?我看你是在講笑話吧?」對方的張志偉一臉壞笑。
「兄弟們,動手!」徐遠號召我們的同時已經揮起拳頭朝向了張志偉。
兩幫人在遊戲廳里大打出手,最終在老闆準備報警的恐嚇中才各自逃離了現場。事情驚動了學校的教導處,考慮到我們已經決定輟學,我還是主動地告訴教導主任不僅是我們先動的手,而且是我們有錯在先。教導處沒有為我們給予處分,因為學校決定並同意了我們四人的退學申請。事後,劉郅、王著、徐遠對我的抱怨聲可以說是鋪天蓋地。說我這麼做是便宜了劉慶峰那幫人,簡直就是內奸。對於好友的怨言我只是簡單地說了句:「留個好的印象給對方,也許以後大家能成為朋友。」
在四個人的一意孤行下;我們一起辦理了退學手續。從此同學眼中的「四人幫」離開了這座青春校園;我們不再整日遭受那些不明究竟的白眼,開始一心忙於參軍入伍的相關程序。
我與王著、徐遠、劉郅四人一同在鎮里的人民武裝部報名時,負責人員登記的工作人員告訴徐遠,年齡小一歲不符合條件。而在體檢中劉郅因小時候喉結做過手術也被淘汰出局。面對兩位好友的雙雙失利,年少幼稚的我和王著毅然決定放棄這次走進軍營的機會。我們在前途與友情面前選擇了後者。
按理說,已經報名並經過初步體檢合格后的我和王著是不能選擇退出的,這將是一種嚴重違反《兵役法》的行為。無奈我與王著在抽血化驗前喝下了大量的濃鹽水,因血液濃度太稠,結果可想而知。
我們再一次恢復了往日的「無所事事」,自離開學校參軍失利后,我們卻又開始懷念在讀書時的日子,同學的誤會居然促使我們放棄學業,可想,那時的我們真的都還年輕。
某日,我們四人約定在集鎮上的一家撞球房前集合,當王著與徐遠如約而至時卻久久不見劉郅的身影。在我的追問下,徐遠才道出實情。
「劉郅不會來了,我們就別等他了。」
我問道:「你怎麼知道他不會來?為什麼啊?」
「因為退學的事情劉郅都沒和他爸媽講,現在被他父母給關了。」
王著說道:「其實我早就不想這樣下去了,說實話,我們真的應該找點事情做了。」
徐遠不耐煩的對王著說:「你這話什麼意思啊?不就是散夥嗎,那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我說道:「我覺得著子(王著的小號)說的沒錯。再說我們不是說好了等明年再一起去參軍嗎,可這一年也不能什麼事情也不做啊。」
徐遠最後無奈的嘆氣道:「隨便你們……」
幾天後,劉郅被他的父親領進了校園。我和王著也即將與一名老鄉去上海打工,只有徐遠還決定自己一個人留在老家等待著一年後再次參軍。我將去上海的打算跟父母親說了后,父親沒有表示反對,只是讓我到縣城看看大哥。畢竟他還是很關心我這個弟弟的。在經過一個小時的車程后我來到了吾哥的工作單位。由於不知道他的具體辦公地點,我走到了門上掛著財務科的辦公室前。
「你好,請問張宏如是在這裡上班嗎?」
「是的,你是?」
「我是他弟弟,麻煩您叫他一下好嗎?」
「他今天休息,你還是去他住的地方看看吧。」
找到大哥是在外公家。一個人在房間里正抱著黨校的課本埋頭苦讀。我將參軍體檢不合格和打算去上海的事情告訴他后,吾哥第一次與我進行了一場比較嚴肅的對話。
「本來我挺支持你去參軍的,可你為什麼這麼傻又主動不去了?你到底怎麼想的?」
「大哥,你是有所不知。參軍我是去的,只是明年而已。我是想先到外面的城市走走,積累一點社會經驗。」
「別騙我了,你不就是為了講義氣才不去參軍的嗎?和那些你所謂的兄弟混在一起能有什麼出息啊?你也快20歲的人了,讓我怎麼說你好呢。」
「不說這些了。我這次是來看看你的大哥,過兩天我就去上海打工了。」
「父親已經跟我說了。既然你已經選擇了,到外地要照顧好自己,有什麼事情就給我打電話。另外,我還是希望你明年去參軍,對你而言,這條路應該是最好的選擇。」
「我會的。大哥,那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有句話我不知該不該說?」
「你是大哥,說什麼我都得聽,直說就是了。」
「我聽說你處了個女朋友,是真的嗎?」
「沒有,普通同學而已。」
「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勉強你,不過,我個人認為你現在還不是談戀愛的時候。」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你就別無端猜疑了,我們只是……」
「行了,你不用說了,既然如此,那還是你自己拿主意吧。」
其實大哥所說的女朋友只是我年輕時自己心中喜歡的人,一位與我同校的女生。嚴格的講也談不上是什麼「戀愛」,只能說是情竇初開時的愛慕對象。而那時自己已經離開校園,即將奔赴南方。就那段自認為是天長地久的感情的最終結果已無法判斷和預料,想著大哥最後說的那句話,當時的想法也過於簡單幼稚,就讓一切順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