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四 周笑川,你原來是廢人了
世人皆是不能預支過往會對最後造成何樣的後果。
當初七歲的周笑川亦是不能夠預先知曉。
當日他是偷偷出的將軍府。
後頭有人跟著,可周笑川不知道的是那些人並非是他父親找來的護衛。
那些人被人悄無聲息的換了。
而那群欺負過周笑川的王公貴族們,他們自然是在那比武處讓周笑川狠狠地教訓了一頓。
周笑川彼時雖比他們要強上許多,可終究是個七歲的孩童,在這寒冬臘月里,倒是讓他打的大汗淋漓。
而他是偷偷跑出來的,害怕母親會生他的氣,便準備悄悄的沿著那條路回到將軍府。
而他出門的時候,便讓將軍府後門的小廝給他留個門。他雖說不常在這外面走動,可是亦是知道如何回去。
周笑川七歲的小娃娃,自然是想不到這身後便已有一雙手,在他背後張開,只等他粗心大意之時,便會在背後推他一把。
周笑川雖然知道在這大街之上,自然是有可能遇到將軍府的人,可是他不認識什麼偏僻的小道,自然他要走著熟悉的大街小巷。
可巧的是那日剛剛下了雪。
平日里熱鬧的街道,便是出奇的冷清,大街之上沒有多少的人,加上天氣亦是不甚晴朗,周笑川的鞋襪因為踩在雪地之上,融化了雪水把他的鞋襪都弄濕了,穿在腳上不是很舒服。
他不喜歡濕的衣物。
所以便想著趕緊回到將軍府,將這鞋襪換了去,所以比之平常時日,他便多繞了一個巷子,巷子差點要了他的命。
他不知當時如何掉進那水中。
可是水中的寒意,如今讓他回想起來都不寒而慄。其實真的糾結起來,他周笑川已經不記得誰人推他入水,他未曾見過那人臉龐,自然是不記得是何模樣,可他記得那雙手在背後之時推他入水的力度,入水之時,他像是為了確實周笑川是否真的不會水,還在那岸上呆了許久,而就因為他篤定周笑川必死無疑,竟是將自面目露了出來,雖然只是額角的一塊。
但足矣讓他周笑川記住一生。
那人最終是離開了,這中間大約一刻鐘左右,因為此處雖說天寒地凍,可這並非人跡罕至之處,他亦是沒有把握若是被人瞧了去,自然是會呼救。
周笑川便與這人一分一秒的耗著,他必須要堅持下去,這每一分鐘對當時只有七歲的周笑川而言,如此的難熬。
他不會水,世人皆是相信七歲的孩童是不會水的,可是他周笑川會。
可被人從背後一推之時,受此驚嚇,周笑川早已忘了如何去在水中泅泳,可這倒是也讓他撿回來一條命。
剛剛比武之時,早已經用去了他大半的力氣,如今剛剛入水便被一口水嗆入肺腑之中,他未及出水換上一口氣,便僅僅靠著殘存的半口在這水裡待了一刻鐘的時間。
這水中初入之時,不覺得冷,待到這全身濕透了以後,這冬季棉衣便是如同一件甲殼背負在這身上,這濕透的衣服帶著一股內勁竟是將他胸中的那口氣,擠壓的漸沒了,沒了肺腑之中那口氣在,每一個瞬間與他而言都是那般的難熬至極。
可是他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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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不要死在這冰天雪地之中,他既已知道這加害與他者是何模樣,必然是要支撐到最後一刻,不手刃仇人他如何安心。
他絕不要死,肺腑之中已經是刺剌剌的疼,像是一把火在胸中燒起,可這身體髮膚卻是猶如冰窖一般。
他周笑川在這冰火兩重天里生生承受了恍如千百年的煎熬。
待到看到岸上那人離開的身影,周笑川覺得最後一口氣息都好似不復存在,在這天寒地凍之中,漸漸失了意識。
他當時只是可惜不能手刃仇敵了,未曾想到他竟是沒有堅持到父親派給他那群人到來……
若是,若是這老天再給他一次機會,他必然讓這群的匪徒為他們的所做所行付出代價!
若是,若是再來一次,他必然不會龜縮在眾人身後,接受他們的庇護,他周笑川要變強,強到將那些人踩在腳底,再沒有機會反噬。
若是,若是可以活著,疼愛他的母親餘生亦可好過些……
可是沒有那些個若是了。
他周笑川怕是會成為厲鬼吧,畢竟他是如此的不甘願身死此處。
只是厲鬼不知可否傷人?
他在這昏迷之中,想著這許多,卻是不知周夫人早已哭成個累人。床榻之上的兒子是將軍府唯一的嫡長子,他最為兒子,如今躺在這床上無聲無息。她如何對得起在外面鎮守四方,保家衛國的周氏列祖列宗啊!
眼見這周府的嫡長子如今朝不保夕,將軍府速速傳信與鎮守邊關的周橋安,而帝王亦是命令這宮中的醫中聖手前去醫治。
但是毫無轉圜之地。
這個小小的將軍府的希望,在這個冬天給將軍府蒙上一層陰影。
周將軍在兒子誕生之際趕回將軍府,而這次如此急迫的趕回來卻是聽到兒子危在旦夕的消息。
周橋安日夜兼程,卻是還不相信這消息帝王真相,他周氏一門,當家護院的都是軍中的驍勇善戰的士兵,如何會讓他幼子造此劫難?
他留下的那群人,如何他心中自是有數,雖然知曉這京都之中自然是有人想要找他將軍府的麻煩,卻是未曾想到他們竟是如此的明目張胆!
一路上,平日里只知道打仗的周橋安,日夜顛倒倒也想了甚多,他這個只知道報效祖國的武夫,保家衛國這些年以來,為何會落得如此的下場?
信中所言,他兒在這水中待了近一刻鐘,雖說天寒地凍,可他周橋安還是知道巡城御史必然是會在這大街小巷之中,多加巡邏。
為何那般小的孩子,卻是這樣恰巧的錯開了所有的眼線?他周橋安早已放棄了來自瑞王同著太子殿下拋來的橄欖枝,為何他周氏一門還會造此黑手……
他周橋安是個忠於朝堂之輩。
可在這一刻,他對著那效忠的朝廷不得不起了幾分的懷疑……
這原來便是他周橋安報效的國君,誰來救救周氏一門……
會不會終有一日,這帝王要的不僅僅是他這七歲孩童的性命,而是大慶周氏一族全族的性命?是滿門抄斬?亦或是株連九族?
他周橋安侍奉君上,獻上一顆赤膽忠心,將自己的妻子兒女留在那京都之中,自然是為了像君主表明真心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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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君主護得他周氏一門的平安無虞,他周橋安此生必然是後顧無憂,安然鎮守這大夏王上的疆土。
卻原來這只是他的一樣情願啊!
他周橋安被父兄教導忠君愛國,此等信念早已深入他之骨髓,此生不換,亦是不移。
若是,若是這大夏王上不要他的這片真心的話,他周橋安便將此真心贈予清風明月,一心一意只為了大夏的無數的平民百姓。
他,周橋安絕不會違背祖訓,他周氏一門,為了這大夏的疆土,粉身碎骨在所不惜。既然他周橋安遇不到聖名君主,那他便為了這片大夏土地而戰。
這一場變故,改變了周氏兩代的信念,周橋安是委屈求全,而周笑川是洗髓重塑。
周笑川在昏迷的第十一天,終究是被救了回來,開眼入目的便是母親那行將就木形容枯槁,心中一痛,他只知道疼愛他的母親必然是傷心不已,卻是未曾想到會讓母親如同行屍走肉。
「川兒,川兒,我的川兒啊,你終於醒了,終於醒了,啊!」
周夫人不知如何是好,將這心尖尖上的兒子,攬入懷中,不敢大喘氣,唯恐看到的不是真的。
「母親,我……無事。」
這許多天以來,未曾開言說話,這嗓子一開口便帶著幾分刺拉拉的疼,可是為了讓母親可以安心,便忍著不適出口。
而立於床榻旁的父親,只是站著。
未曾出一言,亦是未曾動一下。只是一臉無甚表情的神色靜立在那裡。
周笑川不知為何,那份死裡逃生的喜悅便一下子清個一乾二淨。
他周笑川醒了的第二日,他的父親便奔赴戰場之上,這府中只剩下了一對孤兒寡母。
周笑川知曉他凍壞了那身筋脈是在醒來的半月之時,母親見著他一天天的好起來,方才放心他一日在這房內靜養,平日里都是在他身側陪伴與他,這些時日,早已是形神俱疲,所以見著他終於好起來了,便搬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而這一日靜養之際,周笑川在這屋內待著頗為的不耐,青山亦是未曾在他身側,他便自己起身來,在這院子里四處走走,他冬日落入水中,未曾想到開門見著庭前的梅花竟是都帶著幾分的綠意在枝頭。
這外頭陽光正好,他便在這亭下依著柱子,看著那庭院里的梅樹。
「老爺為何如此啊,小少爺如今剛剛醒來,老爺竟是奔赴戰場去了,怎麼說起來,少爺都是將軍府的獨苗啊!」
可是這外頭不一定來的清凈啊!
「老爺怕是擔心小少爺以後難繼承他之衣缽……」
這輕聲細語雖說聲調不高,但說的人群情激奮,這聲調便陡然升了幾分。
可他們依舊不自覺。
「可成了廢人的小少爺要多難過啊!他才剛剛七歲……」
這院子里色僕從說到此處是一臉的惋惜啊,這小少爺當日如此被人期待,如此卻是斷了所有的前程啊!
周笑川覺得自己怕是瘋了,傻了。
聽了這些話語,卻也只是緩緩轉過身去,未曾打擾任何人回到房中,靜靜地躺在那床榻之上。
原來如此,他周笑川是廢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