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裝甲兵的建立(6)
德國的裝甲部隊已經在建立之中,在1933年這一年有相當的進展。利用模型戰車所作的一系列試驗和演習,已澄清了戰車與各種兵器間的關係,並且也更加強了我個人的信念:把戰車當作陸軍的主要兵器,並且充分配合摩托化的支援部隊,這樣它們才能夠在近代化的陸軍組織中完全展現威力。
如果說戰術的發展還算是差強人意,那麼裝備方面卻是相形見絀了。由於凡爾賽和約的限制,德國的工業已經有數年都沒有生產軍用的物資了,不僅缺乏熟練的工人,更沒有足夠的機械設備,因此無法將我們的理想變成現實。尤其是製造高硬度裝甲鋼板是一個最困難的問題。第一塊交貨的鋼板簡直和玻璃一樣的脆弱。同樣的,我們所需要的無線電裝備和光學儀器——憑良心說,那的確需要很高級的技術——也是在經過了相當的時期后,其品質才符合了我們的要求。雖然如此,我仍然堅持戰車上所使用的觀察和指揮工具都必須是第一流的產品,尤其是後者,因為這項產品我們一直都遠比敵人優越,這種優勢在將來可能會抵補許多其他的弱點。
1933年的秋天,弗里奇將軍()做了德國的陸軍總司令。陸軍得到了一個好領袖,他是全體軍官團一致認可並完全信任的一個人。他具有優美的騎士風度,是位聰明謹慎的軍人,對於戰術和戰略都具有健全的觀念。他的技術知識固然並不太豐富,但是他卻毫無偏見地準備接受新的觀念,有擇其善者而從之的雅量。由於他有這些優點的緣故,每當我和他談到裝甲兵的發展問題時,總覺得他是所有陸軍高級軍官中惟一的知己。從前他在陸軍參謀本部擔任第一廳廳長的時候,就對於裝甲摩托化的問題很感興趣。現在他已經躍居高位,對於我們的工作還是和以前一樣的熱心。以下這一段小故事很能表現出他平常做事的風格。有一次我正和他談論到某些有關戰車發展的技術問題,他似乎有一點表示懷疑地對我說:「你應該知道所有的技術專家都是騙子。」我就回答他說:「我也承認他們是會說謊的。但是只要經過一兩年之後,當他們的技術理想不能變成具體事實的時候,那麼他們的西洋鏡也就拆穿了。戰術專家也一樣會說謊的,但是他們的西洋鏡就一定要等到下一次戰爭被打敗之後才會完全被拆穿,到了那個時候卻已經是後悔不及了!」弗里奇照平常的老習慣,用手指頭轉動他的單眼眼鏡,然後慢吞吞地回答道:「你可能是對的。」他在大庭廣眾之間似乎是很害羞的,但是他在知己的朋友面前,卻真是議論風生。他具有一種超人的機智,使他的態度真是如春風佳釀一樣的醉人。
相較之下,那位新任的參謀總長貝克將軍(),卻是一個很不容易接近的人。他的個性很正直,態度非常冷靜,也許太冷靜了。他是一個舊派的思想家,是毛奇元帥(FieldMarshalGrafvonMolthe)的信徒,他希望把這個新陸軍的參謀本部改組一番,他認為毛奇在地下有知也會表示首肯。他對於近代的技術問題是一點都不了解,對於參謀本部中各重要位置所提出的人選,當然都是和他氣味相投的人,所以久而久之,就在陸軍的核心當中,自然建立起來了一道反動守舊的障礙物,這才是一個非常難於克服的大困難。他反對建立裝甲兵的計劃,他希望戰車只被當作步兵的支援兵器,而他所同意的最大單位就只是裝甲兵旅。他對於裝甲師的組建絲毫不感興趣。
為了使貝克將軍能夠同意建立裝甲師和印行裝甲部隊的訓練教材,我在經過長期的拉鋸戰後終於獲得了勝利。最後他甚至於同意成立兩個裝甲師,可是我卻早已堅決主張要同時成立三個師了。我盡量地在他面前誇耀這種新組織的優點,尤其是在戰略方面。他卻回答我說:「不,不,我不想和你們發生任何關係。對我而言,你們實在是走得太快了。」當我說到,由於近來無線電的發展,儘管用極高的速度前進,也照樣可以保持著指揮上的聯繫,他卻完全不相信我所說的話。在我們的訓練教範上面,常常一再重複要求,所有各級的指揮官一定儘可能地身臨前線,愈前進就愈好。這個觀點他也完全不贊成,他說:「你沒有地圖和電話,那麼你又怎樣指揮呢?你讀過施里芬(Schlieffen)所著的書沒有?」至於說到身為一個師長,即便不實際突入敵陣,也應該盡量接近前線的理論,對於他則更是分量太重了。
放下裝甲兵的問題不談,這位貝克將軍無論在政治方面或是在軍事方面,也都抱著遇事拖延的態度。他無論走到什麼地方去,都隨時打算澆人家一瓢冷水。總會因為各項困難而主張一切從長計議。最足以代表他的思想的,就是他最自鳴得意的「遲滯防禦」(delayingdefense)戰術。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前,我們就已經風聞這種戰術的大名。在那10萬人的小型陸軍中,這種戰術成為一種基本的原則,甚至於一個步槍排也都要演習這種貝克式的防禦戰術。這種作戰的方式實在是混亂不堪,我從來沒有看見過令我滿意的範例。在裝甲師成立之後,弗里奇就完全放棄了這種落伍的觀念。
1934年春天又成立了一個摩托化部隊的司令部,由魯茲將軍兼任司令,我還是擔任他的參謀長。此外,魯茲還同時兼任摩托兵總監和兵工署第六處的處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