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雨6(1)

黑雨6(1)

黃昏,杜元潮出現在被毀壞的家園前。不一會兒,艾絨抱著女兒,在采芹的陪同下,也回來了。她看著這番情狀,輕聲哭泣起來。

杜元潮從艾絨懷裡抱過欲哭未哭的女兒,望著眼前的情景,一言不發。

采芹用手輕輕地拍打著艾絨的肩,眼中也是一番凄涼與悲哀。

這天的黃昏,特別的明亮,天空像鍍了薄薄的金子。

在西方噴射的霞光里,遠處的人在看杜元潮他們幾個時,看到的是富有造型意味的剪影———這些剪影使人們心頭的秋意變得格外的濃重。

天黑后,艾絨在采芹的勸說下,又抱了女兒去了楓橋。杜元潮則聽從了朱荻窪的安排,住到了鎮委會那間放著黃梨木架子床、平時只有杜元潮一人偶爾悄然光顧的屋裡。

當天晚上,一個消息在油麻地到處傳播著:因為一條人命,杜元潮可能要被抓走坐牢。這天晚上,油麻地的人所談論的就只有這一個話題。許多人都很想見見杜元潮,但都不知道此時他人在哪裡。這段時間裡,他的行蹤就只有朱荻窪一人知道。

為此,朱荻窪很有一點兒感動,並覺得自己負有一份責任。

朱荻窪極細心地照料著杜元潮,像一個忠實的僕人。

邱子東在鎮上走著,聽著人們的議論,有時會停住腳步,對那些正在議論的人說:「一個個別胡說八道!」

他在見到朱荻窪時,問:「知道杜書記現在哪兒?」

朱荻窪說:「不知道。」

深夜,朱荻窪怕杜元潮寂寞,悄悄用籃子從家中提了酒菜來陪杜元潮。

杜元潮平時不喝酒,即使喝酒,也不會與朱荻窪喝酒,但此時,他卻很願意與朱荻窪喝酒,這使朱荻窪更加感動。

喝了一陣,杜元潮問:「你說,劉家橋一幫人,這般鬧喪,這裡頭……」

朱荻窪低頭喝酒,半晌,說:「書記,這我說不好。」

杜元潮笑笑,接著喝酒。又喝了一陣,杜元潮說:「老朱,如果我被抓走坐牢……」

朱荻窪立即放下酒杯,連忙阻止杜元潮:「杜書記,你別這樣說,這不可能!」

杜元潮說:「我說是萬一。」

「書記,沒有這個萬一。」

過一會兒,杜元潮碰了一下朱荻窪手中的酒杯,還是接著這個話頭說下去:「老朱,萬一我被抓走坐牢,我拜託你一件事……」

「什麼事?書記,你說。」

「能在我和艾絨她娘兒倆之間不時地傳個信兒什麼的。」

已喝了不少酒的朱荻窪,一下眼睛濕潤了:「杜書記,不管到哪一天,我也是一個為你跑腿兒送信的。」

分別時,杜元潮從口袋裡掏出二十元錢來,塞在朱荻窪手中:「還還你的賭債,別再賭了,說你總也不聽。」

朱荻窪有點感激涕零了。

回家路上,朱荻窪心中一直很溫暖,很動情:「杜書記是個好人,這樣的好人,世上不多。」

眼睛里總是濕乎乎的。

不一會兒,朱荻窪遇到了喝醉了酒,走路東搖西晃的邱子東。

邱子東一口氣喝了一瓶燒酒,他想大醉一場,但只想醉倒在家中,沒想到醉了就由不得自己了。他將酒瓶摔在地上,拉開門,就踉踉蹌蹌地上了街。

大街在搖晃著。

他兩眼發直,在嘴中嗚嚕著,誰也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他眼睛里還含著眼淚。

一位老人說:「他心裡難過,他與杜元潮是光屁股一起長大的。」

范瞎子將臉仰向天空,瞎眼眨巴不停,牙齒像吃草的馬的牙齒,一會兒露出來,一會兒又被雙唇遮蔽了。他的嘴角流出了一絲怪怪的笑容。

邱子東望著朱荻窪:「杜……杜書記,在……在哪兒?」

朱荻窪說:「邱鎮長,我不知道。」

「你……」邱子東用手指著朱荻窪的鼻子,「你真……真不知道?」

朱荻窪說:「我也正找他呢。」

「那……那好,找……找到了他,就……就說我要見……見他。」

「好的。」朱荻窪答應下,便往家中走去。

第二天,像平時一樣守在鎮委會電話機旁的朱荻窪,接到一個電話,得知公安局了解情況的人下午就到。放下電話,他就走出鎮委會,去找邱子東:上頭通知,讓邱子東接待一下公安局的人。走到鎮委會前的廣場上,他看到了二傻子。

二傻子正豎著槍,流著口水很眼饞地看著一個正走過廣場的年輕貌美的姑娘。

那姑娘不是油麻地的,是鎮東頭鐵匠韓六的外甥女,從無錫城裡來鄉下玩的。

那姑娘起初覺得傻子有趣,還朝他笑笑,等發現他腰間的槍不懷好意時,頓時滿臉通紅,匆匆走開了。

二傻子對著那姑娘的背影,用手端著槍,嘴中念念有詞:「嗵!嗵!嗵!……」

朱荻窪笑了,說了一句:「傻子!」轉身找邱子東去了。但走了幾步,卻又停住了,並回過頭來看二傻子。

二傻子還在那兒不屈不撓有滋有味地「嗵」著。

朱荻窪不知忽然想到了什麼,神情顯得十分興奮。他快速地向二傻子一瘸一拐地跑過來,問:「二傻子,想不想要婆娘?」

二傻子滿眼放光,口水不禁流下一串:「要!要!要!」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將靈魂和慾望浸潤在雨中的佳作:《天瓢》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將靈魂和慾望浸潤在雨中的佳作:《天瓢》
上一章下一章

黑雨6(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