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長生藥(二更)

278、長生藥(二更)

傅涼梟離開以後,傅涼睿也跟了出去,絲毫不理會康王的求情。

追上傅涼梟的腳步,傅涼睿深吸口氣道:「七哥的手段,弟弟我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傅涼梟墨眉微揚,「手段再高,不還是沒讓十一弟你折損半根羽毛嗎?」

傅涼睿淡笑,「但起碼,七哥讓我明白了你是所有皇子裡面,最有實力的對手。」

「是嗎,本王也這麼覺得,所以說,沒人能明白本王無敵是多麼的寂寞。」

傅涼睿:「……」

論不要臉,傅涼梟的確是無敵,放眼整個傅家皇宮,誰能比得上他?

沉默了好一會,傅涼睿才道:「前六個已經去了大哥、三哥和六哥,還剩二哥、四哥和五哥,希望下一次,能再看到七哥讓人驚艷的手段。」

傅涼梟不以為意,「十一弟為何會覺得本王一定按照常理出牌?沒準下一個對付的不是前六,而是你呢?」

傅涼睿揚了揚唇,「也未嘗不可,那看來,我得隨時做好應戰的準備了。」

傅涼梟順手從旁邊的花盆裡摘了一枝嬌嫩的骨朵,很快在指尖捏碎成花汁,染紅了他勻稱的指節,看起來分外妖冶。

傅涼睿饒有興緻,「七哥是想告訴我,你若是要對付我,便如同碾碎這朵花一樣簡單嗎?」

「不。」傅涼梟道:「本王只是在想,你那個胎死腹中的兒子,是不是就像這花骨朵一樣,還未成型便化成一攤血水流走了?」

傅涼睿面上的笑意有些僵硬,「七哥每次見著我都捏著這件事不放,說多了就沒意思了。」

「不會啊!本王覺得很有意思。」傅涼梟掏出錦帕,擦了手上的花汁,轉眸看向他,「男人之間的爭鬥,本來不該牽扯上女人,不過既然十一弟參與了綁架本王愛妻那件事,那就不得不讓本王重新考慮從你那位側妃身上下手了。」

傅涼睿目光冷靜,「就算我真參與了綁架,那也算是跟七哥用許如眉算計我的那件事扯平了,女人的債,咱們之間互不相欠,我相信七哥是條漢子,那麼從今往後,我不動你的王妃,你也別算計我的側妃,要斗,咱們就撇開女人,堂堂正正地斗。」

傅涼梟冷笑,「這話說得,我都替十一弟覺得臉疼,你要是有那本事堂堂正正,何不等我歸京以後再斗,非要在我來的路上安排了那麼多的殺手,還不就是因為你不夠自信,從骨子裡覺得鬥不過本王,所以才會想著耍陰招。

本王回京的途中,以及去皇覺寺進香的那一次,你安排的人可不少啊,全都是江湖上的殺手勢力,花的錢也不少吧?

還有,你利誘了江其佑,向他打聽我母后的事,難道不是想著利用我母後生前的事來興起波瀾?

光憑這個,你傅涼睿就沒資格跟本王談『堂堂正正』四個字!」

傅涼睿眼眸微眯,「這麼說,七哥是打算現在就跟我撕破臉了?」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十一弟在本王眼裡,從來就沒臉過。」

傅涼睿學不來傅涼梟的囂張狂妄,什麼混賬話都說得出口,所以最後是被堵得啞口無言,憤然拂袖離開的。

臨走之際,傅涼梟送了他一句話,「我母后在父皇心中的地位,遠不是你一個繼室之子能想象得到的,你若是不想一把火把自己燒死,本王奉勸你,不該打聽的事,最好少打聽,否則本王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你利用先皇后,本王便能利用繼后,到時候看看,咱們誰的手段更狠,心更毒!」

——

傅涼梟回到楚王府的時候,杜曉瑜正窩在軟榻上午睡,聽到動靜,她緩緩睜開眼,那副處在孕期懶得動彈的樣子,慵懶得像只小貓咪,看得傅涼梟一顆心都化成了柔水。

「王爺。」杜曉瑜揉揉眼睛,坐直身子,「你回來了?」

本來先皇后冥壽這麼重要的日子,杜曉瑜作為親王妃是必須到場的,不過傅涼梟憐惜她辛苦,就跟弘順帝說了楚王妃身子不爽利。

弘順帝只當是這個混賬兒子不懂節制,便沒說什麼,默許了。

杜曉瑜雖然人沒去,但還是對著仙館所在方向虔誠地拜了三拜,又點了香燭。

之後用了午膳,便歪在軟榻上看書,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了過去。

「用過午膳了沒?」傅涼梟自然而然地將她圈進懷裡。

「用過了。」杜曉瑜點點頭,「王爺呢?」

「還沒。」傅涼梟如實道,「剛才在榮華園忙著處理一些事,沒來得及。」

「那妾身去傳膳。」杜曉瑜說著要往外去。

傅涼梟緊緊圈住她不讓走,「不用,我進門之前吩咐過了。」

杜曉瑜想到今日是先皇后的冥壽,他想必又在仙館一待就是半日,「聽說皇上也去了榮華園,今日的祭典還順利吧?」

「順利。」傅涼梟頷首,聲音越發顯得輕柔無比,「順便幫筱筱報了仇。」

「報仇?」杜曉瑜一愣。

「當初綁架你的靖王和康王,被褫奪封號廢為庶人流放了。」傅涼梟道。

「這麼快?」杜曉瑜覺得不可思議,她家夫君的手段到底是高到什麼程度去了啊,感覺今日之前還什麼風聲都沒有,突然之間就傳來那兩位王爺被褫奪封號被流放的消息了。

要知道,之所以會有這種下場,一定是因為犯下了滔天大罪。

只是不知道,那兩位王爺在綁架她之後又怎麼作死,王爺又是如何扳倒他們的。

傅涼梟仔細觀察著杜曉瑜的神情,低聲問:「筱筱會不會覺得為夫心思太過歹毒,手段過於陰狠?」

畢竟之前在白頭村對付薛家兄妹的時候,他就因為手段太過而害得她去替他贖罪。

那件事,傅涼梟至今耿耿於懷。

杜曉瑜搖搖頭,「善惡有報,當初他們綁架我在先,雖然後來是你及時趕來救了我,可萬一你晚了一步呢?那我現在豈不是……所以不管我有沒有事,他們綁架我都是事實,理應受到懲罰。」

況且,傅涼梟是皇子。

在這種爾虞我詐的皇家,你不鬥,別人也會逼著你斗。

杜曉瑜不是什麼聖母,她看得出來自家夫君有問鼎皇權的野心,而要想當上皇帝,就必須把他前面那些個擋路的皇子一一清除。

她做不到親手殺人,可是他「殺」的時候,她總不能跑出來勸他要兄弟和諧吧?

雖然如果她真的站出來勸,他肯定會聽她的話而一再收斂,甚至是收起所有的鋒利爪牙,可是她不想他因為自己而改變太多。

有野心,有膽識,有擔當,敢作為,那才是傅涼梟,倘若有一天他變得不再跟人斗,不再處處算計運籌帷幄,反而整天不學無術遊手好閒只會陪著她在家吃喝玩樂,那樣的他,絕對會遭她厭棄。

所以,只要不是濫殺無辜,只要不是喪盡天良,她是不會阻止他的野心和抱負的。

就算行動上幫不了,精神上她也要默默支持。

傅涼梟一直擔心她會不喜歡他和那些兄弟手足相殘,所以問的時候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可是沒想到她會這麼回答,內心突然湧起一種被認同被理解的狂喜。

「筱筱,你知道你的認同,意味著著什麼嗎?」

杜曉瑜搖搖頭,「不知道,但我覺得,身為妻子,理所應當為夫君解憂,可是我有了身子,無法幫你做什麼,所以精神上支持你,便是我目前狀態唯一能做的了。」

傅涼梟忍不住親親她的額頭,「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杜曉瑜抿嘴笑,「真新鮮呀,不會煽情的人也突然煽情起來了。」

傅涼梟莞爾,那是因為他內心喜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但是又不能不表達出來,所以才會這麼煽情。

況且,當著愛妻的面煽情,好像也不犯法的吧?

小公公送了膳食進來。

傅涼梟道:「筱筱每餐都吃得極少,貓食似的,再陪我吃一些吧!」

杜曉瑜沒拒絕,拿起筷子陪他一起吃。

她的確是每餐的食量都很少,不過每天要吃好幾頓,因為吃下去會吐,沒一會兒又餓。

雖說是陪他吃飯,可一頓飯下來,他凈顧著給她夾菜照顧她的口味了,自己卻沒吃進去多少。

杜曉瑜很是過意不去,在他之前擱下筷子,說:「我吃飽了,你別給我夾菜了,自己吃吧,否則要每天都照你這個吃法,一個月下來,你得瘦成竹竿了。」

傅涼梟寵溺地笑看著她,「真吃飽了?」

「嗯。」杜曉瑜很認真地點點頭,「不能吃太多,過會兒餓了再讓人重新做。」

傅涼梟頷首,不再言語,低下頭安靜吃飯。

杜曉瑜就坐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他,心裡好似被什麼東西給填滿了,充實而又溫暖。

——

九仙山。

江亦臣蹲在煉丹爐前,不停地用蒲扇煽著火,一臉的無語,看向旁邊翹著二郎腿喝酒的瘋癲道人,嘟囔道:「師父,你不是說帶我來學藝的嗎?為什麼整天除了煉丹還是煉丹?」

瘋癲道人聞言,輕哼一聲,「煉丹就不是手藝了嗎?小兔崽子,你給我好好學,等你哪天領悟到了煉丹的精髓,我就放你下山去。」

江亦臣嘴角直抽,「合著您帶我來,就是專門學煉丹的啊?」

「不然你以為呢?」瘋癲道人掀開一條眼縫兒瞅著他,「你天生骨骼清奇,一看就是煉丹的料。」

江亦臣:「……」

骨骼清奇難道不是學武的料嗎?

瘋癲道人像是會讀心術一般看穿了他的想法,毫不留情地打擊他:「就你這副熊樣,學武幹什麼,拯救蒼生啊?」

江亦臣嘀咕道:「就算拯救不了蒼生,起碼我也能有一技傍身啊!」

「這天下會武的人多了去了,有幾個是出息的?」瘋癲道人言語之間凈是對習武之人的不屑,「煉丹才是你唯一的出路,懂不?」

「不懂。」江亦臣搖頭,「這些丹藥到底是做什麼用的?」

瘋癲道人眉毛一揚,樂了,「千人有千眼,你要是覺得這丹藥就是一堆沒用的藥材,那它就只是藥材,你要是覺得它能長生,那它便是長生藥。」

「胡說!」江亦臣不贊同,「這世上哪來的長生藥?」

「有人信,自然就有。」

江亦臣眼眸微閃,問他,「那師父是長生不老的嗎?」

「廢話!」瘋癲道人叱道:「我不都說了嗎?老道是神仙下凡,帶你上山,是為了點化你這個小崽子,不過點化了這麼些時日,我發現你竟然還是個榆木疙瘩,果然是朽木不可雕也,真是氣死老夫了。——那什麼,你怎麼還干坐著,還不去看看灶上的雞肉熟了沒有?」

對上這麼個嘴饞愛吃肉愛喝酒的師父,江亦臣表示相當無語。

自從來了這裡,他就從京城第一才子變成了九仙山的老媽子,又是洗衣做飯又是煉丹掃墓的,整天都有操心不完的柴米油鹽。

還以為瘋癲道人能教他什麼了不得的手藝,事實上,這老瘋子就是看他好欺負,專程抓了他來給他洗衣做飯的。

瘋癲道人撿起地上豁了口的鞋子,直接朝著江亦臣砸來,嘴裡罵道:「小兔崽子,這才幾天的工夫,你就敢罵老夫是老瘋子,信不信我一腳踢你下去?」

江亦臣縮了縮脖子,好吧,對上這麼個會讀心術又英明神武的師父,是他三生修來的福分。

腹誹完,他趕緊去廚房把灶上燉著的雞端下來,準備再炒兩個菜吃飯了。

——

自從皇陵里的替身不見了以後,弘順帝整天寢食難安,夜裡還常常做噩夢,夢見霓裳滿身是血,一聲一聲地質問他為什麼要把她送給慶國世子。

弘順帝本來就心虛,怕替身的事情曝光,再被噩夢這麼一驚嚇,直接病倒了,接連幾日沒上朝,御書房的奏摺堆成山。

派出去找屍身的人一撥一撥地回來,都說沒消息。

弘順帝的心病更嚴重了。

這一日,庄敏太後去看他,屏退了養心殿內所有下人。

看著龍榻上憔悴消瘦的弘順帝,庄敏太后嘆口氣,「哀家聽說,皇帝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沒喝了,是哪裡不舒服,還是到現在都放不下心病?」

弘順帝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明黃帳頂,聲音帶著幾分嘶啞,「屍身一日找不到,兒臣便一日心難安。」

「康王和靖王已經被流放了,你還擔心什麼?」庄敏太后皺皺眉,「皇后的棺槨是專門做過防腐的,所以能讓屍身保存完好,可一旦離開陵寢地宮,不出三五日,屍身就會開始腐爛,到時候就算找到了也是面目全非,誰敢說那不是秋霓裳?」

弘順帝一聽,眼珠子終於能轉一轉了,人也精神起來,馬上坐直了身子,「聽母后這麼一說,好像是有那麼幾分道理,到時候就算是找到了屍身,只要朕一口咬定那就是霓裳,外面誰還敢懷疑?」

庄敏太后看著弘順帝這樣子,「依哀家看,你從慶國拿來的那什麼長生不老葯,都是糊弄人的,還是別吃了,讓太醫好好給你看看,早日恢復精神去上朝才是正經。」

提起長生藥,那可就是碰到弘順帝的心肝子肉了,老臉馬上變得嚴肅起來,「不行,每隔三年服用一顆,今年又是第三年了,兒臣不能半途而廢。」

庄敏太后眉頭深皺,「這世上哪來的長生藥?你是一國天子,難道也糊塗了不成?」

弘順帝突然轉頭,死死瞪著庄敏太后,一雙眼睛赤紅赤紅的,讓庄敏太后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沒來由地覺得可怕。

為什麼以前沒發覺她這個兒子對於長生有這麼深的執念呢?

庄敏太后離開以後,弘順帝叫來吳勝,問道:「今年的葯來了沒有?」

「回皇上,還沒呢!」吳勝道,「三年前這個時候早到了,今年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弘順帝沉聲道:「寫封信去催催慶國那邊,可別耽誤了朕服藥的吉時。」

「是。」吳勝領命退下。

三日後的一個夜晚,月朗星稀。

弘順帝剛歇下,就感覺到外面有一陣陰風刮過,他驚得坐了起來,還沒來得及開口喊人,寢殿的門就已經被人打開了。

來人穿著一身夜行衣,蒙了面,看不清楚長相。

弘順帝心中大駭。

因為乾清宮周圍全是大內高手,一般人是不可能這麼輕易就闖進來的,可這個人不但闖進來了,還來得悄無聲息,說明身手不弱。

「你是誰?」弘順帝怒喝一聲。

黑衣人冷笑,「我每隔三年就給皇帝陛下送一次葯,算起來,咱們應該是老相識了,怎麼,十多年不見,這就不記得我了?」

弘順帝滿臉驚訝,「你……你是當年的慶國世子段濯?」

黑衣人不置可否,從懷裡掏出一個方盒子來,緩緩打開,裡面裝的就是每三年給弘順帝送一次的長生藥。

剛打開就有一股獨特的馨香。

弘順帝看著盒子里的葯,眼睛都直了,言語之間客氣了不少,「既然是段世子來了,怎麼不堂堂正正地來,非要大晚上的夜闖養心殿,朕剛才要是大喊來人,你這會兒可就得被當成刺客抓起來了。」

段濯淡淡道,「三年後是最後一次服藥,我來看看,效果如何。」

話完,走到龍榻邊,把方盒遞給弘順帝。

弘順帝當然不可能第一時間就服下去,這葯得放到明天,專程找人來試過以後才能服下去。

收了方盒,弘順帝看向仍舊蒙著面的段濯,「這麼多年不見,段世子在朕面前竟然也不願露出真容?」

段濯神情冷淡,「沒那必要。」

弘順帝想到了什麼,試探著開口,「你當年究竟把霓裳的屍身埋到哪去了?」

「扔林子里了。」段濯不緊不慢地道,「她既然不願意,那我何必勉強,況且我當時忙著回國,總不能帶個死人回去吧?」

弘順帝何嘗聽不出來這個人在撒謊,可是秋霓裳是段濯用長生藥換走的,自己還剩最後一顆葯在他手裡,這種時候不能跟他撕破臉,否則三年後的那顆葯,他不給的話,自己就前功盡棄了。

想到這裡,弘順帝馬上收了關於秋霓裳的話題,聊起了別的。

段濯的反應很淡,甚至弘順帝跟他說話的時候,他都有些愛答不理的,倒是時不時地關注著弘順帝的神態。

「七顆葯,你服了五顆,狀態已經很好了。」段濯道。

弘順帝馬上精神抖擻,「三年後朕服下最後一顆葯,是不是就真的能長生了?」

「那也還有三年。」段濯提醒道:「至少這三年之內,你只是個普通人。」

不等弘順帝開口,段濯繼續道:「三年後的今日,我會讓另外一個人入宮來給你送最後一顆葯,到時候怎麼服用,你問他就是了。」

弘順帝聽著這話,覺得有些不對勁,「怎麼感覺你好像要走似的?」

段濯沒答話,徑直走出門離開了乾清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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葯田種良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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