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每次看你難過的時候,我都在想,什麽時候可以擺脫這面具,然後站在你身邊保護你就好了,傻子雖然自在,卻沒辦法保護所愛之人。」
這一番溫熱的表白很自然地講了出來,瀲灩心裡一跳,有些意外地看著宇文周。她不是忠貞的女子,做的事情都足以讓她死一萬次了,然而他竟然說,她是他的心愛之人
這樣的話,她該信還是不該信?
普通丈夫尚不能容忍妻子紅杏出牆,而他是堂堂一國之君,當真能心無芥蒂地接受她嗎?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宇文周側頭看著她,眼裡帶著溫暖,又帶著些遺憾,「可是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心動了,哪怕知道你是別人的人,哪怕知道你這樣固執的女子不會放棄韓子狐而愛上朕,可還是喜歡。」
瀲灩眨眨眼,笑了,「臣妾不喜歡韓朔了。」
宇文周一愣,繼而眼眸一亮。
「臣妾誰也不會喜歡了。」
一顆心飛到天上,又狠狠摔下來,宇文周撫額,無奈地道:「果然還是愛妃,最知道怎麽讓朕開心,又怎麽讓朕難受。」
瀲灩咧嘴笑了笑,繼續吃她的豆沙包。
「他……當真那樣好嗎?」過了一會兒,他不甘心地問了一句,「是朕來晚了,還是你這一生,只與他有緣?」
瀲灩舔舔手指,想了想道:「緣分那東西不太好說,臣妾只是太固執,以前喜歡的東西即使以後不喜歡了,也不會再喜歡上其他的。」
宇文周的心直直往冰窟窿里掉。
「不過,皇上這些日子站在門口那麽久,臣妾也覺得愧疚。」瀲灩繼續道:「臣妾沒什麽好生氣的了,只是心裡還有些惱怒未平,皇上下次可以直接進來,不用苦等。」
嗯?似乎還有轉圜的餘地。宇文周微微一笑,「好。」
走得動一步,就走得動第二步,如今這裡沒有了韓朔,至少沉心是他一個人的了,他不用急,可以慢慢來。
韓笑四處打聽楚家人的下落,然而洛陽當真不剩什麽人了,只找到幾個僕役,也說當初的奶娘早就回老家去了,至於她老家在哪裡,沒人知道。
她去了楚府,人去樓空的地方一片安靜,瀲灩曾經住過的院子里已經長了些雜草,房間里的東西沒動,卻也找不到什麽線索。
有些泄氣,韓笑悶悶地往外走,她始終覺得當初的事情有蹊蹺,或者說她私心覺得,若當初真的是二哥誤會了,救他的人其實是瀲灩的話,他們兩人之間也許還有挽回的可能。
可若當真是二哥誤會了,那他們這一世該是何等的冤枉?錯過對的人、傷害愛的人,幾乎要相忘了這一生。
嘆了口氣,看著實在找不到什麽線索,韓笑轉身打算出去了。
「啪——」有人踩著了樹枝,清脆的一聲響。
「誰?」韓笑敏銳地回頭。
一個背著包袱的女子被韓笑的吼聲嚇了一跳,在角落裡哆嗦,支支吾吾地道:「我……我只是回來拿東西的……」
見那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女子,嚇得面無血色地發抖,韓笑忍不住走近她,「這地方應該是封鎖了的,你如何進得來?」
那女子猶豫了一會兒,小聲道:「二小姐的院牆後面,有……有狗洞。」
韓笑想起來了,瀲灩這喜歡往外跑的,院牆上的確有狗洞。不過眼前的人她面生得很,似乎是沒見過,她又怎麽熟悉到知道瀲灩院牆哪裡有洞?
「你是誰?」韓笑半蹲下來,微眯著眼睛看著她。
女子看了她半晌,囁嚅地道:「我曾經是這裡的丫鬟……姑娘你放過我吧,我家裡有急事,才迫不得已回來偷拿些東西,我……我不是壞人。」
「回來偷東西,還不叫壞人?」韓笑伸手將她的包袱搶過來,掂量了一下,也不重,估摸是一些小首飾。
「我……」那女子紅了眼,看著韓笑手裡的包袱,幾乎要哭了出來,「姑娘放過我吧,我只是拿了小姐一些不起眼的東西,當真是爹爹病得快死了,我沒有辦法才會出此下策,求姑娘高抬貴手。」
小姐?韓笑眉頭一皺,「哪個小姐?」若是她家娘娘,這首飾哪裡能讓她給拿走!
「我是伺候楚大小姐的。」那女子低聲道:「離開楚家也有好幾年了,當真是……當真是走投無路才……」
「你說誰?」韓笑一怔。
「大小姐……」女子縮了縮,被突然激動的韓笑嚇了一跳,「我曾是大小姐的貼身婢女,喚知秋。」
什麽叫天無絕人之路啊!韓笑眼睛閃閃發光,伸手將知秋從地上拉起來,替她拍了拍衣裳,笑咪咪地道:「來,我問你一些事兒,若是你能答,我會給你銀子。」
知秋愣愣地看著韓笑,隨即明白了,「你是想問我家小姐的事嗎?」
「不錯。」韓笑道:「只要你知道。」
明媚早逝,知秋雖然是同她一起長大,但是離開楚府的時候也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這麽多年過去了,往事都不能全記得,但是想著能有銀子,她咬咬牙,「你問吧。」
韓笑點頭,「你跟在大小姐身邊多久?」
「七年。」
「那麽,她什麽話都會同你說嗎?」
知秋一怔,繼而點頭,「小姐身邊最相信的人便是我,有話自然都是同我說。」
有希望!韓笑拉著人往屋子裡走,邊走邊問:「我很好奇大小姐當初跟韓公子的情事呢,據說韓公子現在對大小姐還念念不忘,所以想問問你,他和大小姐是怎麽認識的?」
知秋有些戒備地看了韓笑一眼,「姑娘是何人?」
有些話是當初小姐囑咐了她一定不能說的,雖然人已經去了這麽多年,但若是泄露,她怕小姐泉下難安。
「這個你不用管。」韓笑掏出隨身帶的銀子,輕輕在她眼前一晃,「只要你回答我,我便把這一包都給你,看你也是很急的樣子,早些回答便可以早些離開。」
家裡爹爹卧病,急需請大夫去看,這人看起來也不是什麽壞人,說出當年的事也沒有那麽嚴重吧?知秋咬著唇猶豫了一會兒,心裡對小姐說了一聲對不起,而後嘆氣道:「好。小姐還在的時候,最喜歡韓公子了,她說韓公子是上天補償給她的,因為她什麽都比不上二小姐,終於有個人肯愛她多一些。」
韓笑安靜地聽著。
「那天似乎是韓公子第二次來楚府,卻不知怎麽一來就來見了小姐,小姐當時正卧病在床,韓公子一來就很溫柔地問她怎麽了。小姐說,他是她見過最溫柔的人。
「之後,韓公子便常常帶著小姐去玩,一年之後,更是定下婚約,要娶小姐,小姐高興壞了,即便是病著也神采奕奕。我看著也覺得上天終於疼愛了小姐一回,韓公子是個不可多得的如意郎君,雖然彼時年紀還小,也可能不懂多少情愛,但是我知道小姐是真的很喜歡韓公子。」
韓笑點頭,二哥溫柔起來,當真是可以溺死人的,又追問她後續。
「可是有一天小姐突然很傷心,躲在屋子裡哭了半天,誰都不理。」知秋想起那天,還覺得難過,「我進去的時候,她便撲在我懷裡哭,哽咽地說什麽,連這人都是她偷來的,上天對她從來就沒有公平過。我當時覺得奇怪,什麽叫偷來的,後來才知道,小姐說的是韓公子。」
韓笑捏緊了手,真相呼之欲出,她連呼吸都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