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膽農王――方誌敏(8)
1935年8月6日夜晚,無星無月,天氣悶熱。臨近黎明時分,空中飄起濛濛細雨。一輛全副武裝的軍車從看守所駛出,朝城北方向急馳。軍車上捆綁著方誌敏,荷槍實彈的憲兵押解著他,緊張地注視者漆黑的夜空。軍車快到下沙窩時,由於路面狹窄,停了下來,憲兵將方誌敏拖下車。這時,方誌敏意識到刑場快到了,下車后,大聲高呼:
「打倒賣國的國民黨!」
「紅軍萬歲!」
「蘇維埃萬歲!」
洪亮的呼聲打破了凌晨的寂靜,城北許多居民被驚醒。憲兵們唯恐鬧出事端,慌忙弄來一團棉花塞進他的嘴裡,然後又用一條白布將他的嘴巴勒緊,推向刑場。方誌敏就義時,年僅三十六歲。
方誌敏雖死猶生,其獄中文稿傳遍大江南北,成為響徹神州
的黃鐘巨響。這些文稿是如何從監獄之中流傳出去的?令國民黨
百思不得其解。《可愛的中國》帶出一串串可愛的姓名……
方誌敏就義過後三個月,法國巴黎《救國時報》全文發表方誌敏的《在獄中致全體同志書》和《我們臨死前的話》。1937年1月,**中央機關報《鬥爭》出了一期「紀念民族英雄方誌敏專號」,發表了一批紀念文章和方誌敏的部分文稿。在此後的一段時間內,方誌敏的獄中文稿不斷被國內報刊登載,他的那段臨終格言傳遍大江南北,響徹長城內外:
「敵人只能砍下我們的頭顱,決不能動搖我們的信仰!因為我們的信仰,那是宇宙的真理!為著**犧牲,為著蘇維埃流血,那是我們十分情願的啊!」
這些文稿發表,比方誌敏被俘或被殺更具有爆炸性,不僅是蘇區的人民,而且包括白區的人民甚至是外國人,都從文稿中感受到了中國**人的堅強意志和必勝的信念。
國民黨在嚴厲查禁這些報刊時,大惑不解:方誌敏的文稿是如何從防守森嚴的監獄之中流傳到社會上的呢?又是誰帶往國外發表的呢?
這一切都要從一個叫胡逸民的國民黨高官說起。
胡逸民是個老同盟會員,曾任國民黨清黨審判委員會主任、江西省高等法院院長、中央軍人監獄長等要職,擁有家產十餘萬。後來,他在國民黨內部傾軋中失敗,被羅致罪名,被羈押在南昌國民黨綏靖公署軍法處看守所。由於胡逸民是個特殊人物,在獄中不僅行動自由,還有妻妾細心侍候。
胡逸民原來奉命來做勸降工作。但談話的結果卻是慢慢被方誌敏說服,開始同情革命。
胡逸民為人坦誠:「上面叫我來做說客,官廳正想重用你。我對先生的為人略有所聞,知道你不是那號人。但是,我可以表面上做說客,實際上借這個機會跟你聊聊天。請你原諒我。」
方誌敏聽了哈哈大笑:「你說的不錯。我們是革命者,不是投機者,既遭失敗便準備以身殉道,哪能做反覆小人。我們的確可以擺擺龍門陣,以遣囹圄之悶。」
在交談中,方誌敏感到胡逸民不僅直爽、負責,還傾向革命、同情**人,是個可以託付的人。因此,他將獄中的一部分文稿託付給他,懇切地說:「胡先生,我們可稱囚友,也算患難之交。你一定會獲得釋放的,出獄后,我拜託你將這些文稿送往上海四川路,交給一位魯迅先生。」
胡逸民鄭重允諾。
入獄之後,方誌敏作好犧牲的思想準備,但有一個問題始終縈繞在他心頭:如果在懷玉山突圍時採取另外一種策略,是不是就不會失敗?能否避免更多的同志被俘?他開始思索自己從事革命鬥爭的經驗教訓,其目的只有一個:「在沒有槍斃以前,我應將贛東北蘇維埃的建設,寫一整篇出來,供獄外的同志們參考。我們做錯了的,他們不再做;做對了的,他們可以效法做;遇著困難,看看我們是用什麼方法解決的。」
出於對革命事業的高度負責感,方誌敏在獄中寫了《可愛的中國》等十二篇遺著,共計二十多萬字。
1935年7~8月份,方誌敏預感到蔣介石將下毒手,便將文稿分別交給了胡逸民和高易鵬。他專門寫了一封簡訊,叮囑胡逸民:
胡兄:
請你記住你對我的諾言,無論如何,你要將我的文稿送去,萬不能聽人打破嘴而毀約!大丈夫做事,應有最大的決心,見義勇為,見威不懼,要引導人走向光明之路,不要被人拖入黑暗之潭!
方誌敏就義后,他的文稿分四次從獄中傳向社會:
第一批文稿由高易鵬委託女友程全昭送到上海,通過章乃器的妻子鬍子嬰中轉,交給胡愈之和**中央特科的畢雲程。特科負責人王世英閱后,轉送抄件至共產國際東方部。**掌握的《巴黎時報》率先發表了其中的兩件文稿,引起國內政壇的震動。
第二批文稿是胡逸民托其妻向心影送出的。向心影在胡逸民未出獄時就與國民黨軍統特務混在一起,抗日戰爭爆發後轉抵重慶,與國民黨軍統副局長毛人鳳結婚。她帶的那批文稿散失在社會上。1940年,八路軍駐重慶辦事處發現方誌敏所著《我從事革命鬥爭的略述》,遂用重金購回。
第三批文稿是胡逸民出獄后親自送到鬍子嬰家中的。幾天後,章乃器等七君子被捕,鬍子嬰為防止這批珍貴文獻被查抄,托章乃器的弟弟章秋陽送交宋慶齡。宋慶齡收到不久即轉給了**左盟文聯負責人馮雪峰,其中包括《可愛的中國》等文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