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常懷善良
「我從一開始就不贊成你們前去與守護者見面，尤其是當你們向他進行了威脅后，我更加擔心了。」他繼續說道，就在之前他還接到報告，寒鴉和幽狼直接闖進了金星守護者維納斯的住所，對他進行了警告，並以南宮附中師生的安全相威脅，迫使他銷毀了所有已經掌握到的線索。但是，「我原以為你們只是威脅而已，」他說，「我真的沒想到你們居然會真的向那麼多無辜的普通人出手。」
「在我很小的時候，」鬼攸終於開口了，「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被你們投到了兵營裡面。」它的語調裡面帶著很明顯的負面感情。穆宮隱看著它，甚至在一瞬間忘卻了痛風的痛苦，只剩下深深的不安。這個亞魔，它不會是要……？
「當時訓練我的教官，那傢伙的名字叫神牙。」鬼攸說，「它告訴我們，永遠也不要做出自己無法實現的威脅。」
「所以你就讓寒鴉去實踐自己的威脅了？」穆宮隱盯著它那雙瞳色不同的危險眼睛。
「不，不是我乾的。」鬼攸否認，「那是寒鴉自己的決定，與我無關。在得到我的允許之前，它就已經聲稱得到了我的指示，帶走了一大批人前去襲擊南宮附中的師生。還好今天他們出去二日營，否則後果萬劫不復。」
穆宮隱細細打量著面前的這名亞魔，他也聽到過一些傳聞，即便是在亞魔中鬼攸混得也不好，是因為它的外貌嗎？還是因為有其他的隱情？「真的只是這樣嗎？」他問，「你的意思是，寒鴉擅自行事？」
「穆宮大人，我還以為您是個明白人呢。」鬼攸的語調突然變得輕鬆許多，眼中的那抹凶光也消失了。「我都說的那麼清楚了，確實，寒鴉繞過了我直接帶兵行動了，這點也是我始料未及的。穆宮大人，這樣一說您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這傢伙是個危險的角色，是個狠角色。穆宮隱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它，痛風的腿控制不住地顫抖。
「哎呀我說，大人，您是不是腦子也得病了？不好意思無意冒犯，但我以為我們組織的上層領導應該是一個思路更加清楚的人。」鬼攸以半開玩笑的姿態說道，穆宮隱愈發警覺起來，這傢伙究竟想要幹什麼？它沒有謀反之心，卻又敢於這樣對人類放肆。他暗自里思索著，暫時還是先回它一下好了，省得它那張臭嘴又口無遮攔。
「那敢情好。」穆宮隱點點頭，「但是，私自行動可是件非常嚴重的事情。鬼攸，你平時是怎麼管理你的部下的？」
放晴了。正午的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背光的鬼攸坐在沙發上，用它那雙畸形小腳蹺著二郎腿。金黃的光芒給鬼攸的身影鑲上了一層金邊，穆宮隱看不清它那隱藏於黑暗中的表情。然後，鬼攸開口了：「能怎麼樣？平時就是帶一幫弟兄沒事出去喝酒玩玩，不是我誇耀，我管得可好了，也就寒鴉這種不服管的，放到其他地方去我覺得也沒誰能鎮得住它。」
「我覺得牙狐就可以。」穆宮隱平靜地說。
「哈！」鬼攸發出一聲詭異的怪笑，「牙狐那隻老狐狸，不過它對自己的手下可不好，真要把寒鴉放過去的話，不出三天寒鴉肯定會造反。說不定它還會哭喪著臉回來求著我收留它呢。」
穆宮隱打量著它，沒有說話。鬼攸似乎並沒有注意到穆宮隱顫抖的嘴角，「不過說真的，我待手下已經不薄了對吧，對待寒鴉那種人，我真的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只要它不給我捅出什麼大的簍子，平時隨它怎麼干吧，反正它也是大錯不犯小錯不斷。」
「對於我來說，率兵襲擊普通人類就是大錯。」穆宮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尤其是在沒有經過任何人的允許的情況下私自出動，必要嚴懲！」
會客室里一片沉默，只剩下管家在廚房裡忙碌時廚具發出的碰撞聲。「大人，您不累嗎？」鬼攸突然說道，穆宮隱愣住了。好傢夥！果然是一個工於心計的傢伙。穆宮隱苦笑，又重新坐了下來，揉了揉紅腫的膝蓋。其實這樣的動作讓他更覺酸痛——他全身上下已經沒有一處沒事的地方了。鬼攸爆發出一陣大笑，「大人，別勉強自己啦，寒鴉的事情我自然會處理，不用擔心。」
「那樣就好。」穆宮隱嘴角顫抖了一下，「雖然這次是寒鴉自行行動，但是作為首領的你沒有察覺到也是嚴重失職。我答應讓你自己去處理寒鴉的事情，但是對於你的處分，很快就會派人通知到你那裡。做好準備吧。」此話一出，即便是在背光的陰影中，穆宮隱也能看見鬼攸臉上的笑容。「穆宮隱大人，您知道嗎？」它說，「我們就像浮在水面上的泡沫，一旦觸碰到主人的逆鱗，便會灰飛煙滅。」
「你這傢伙……」穆宮隱不顧強光，直視著它。
「好啦，那我先告辭了。」這次換作鬼攸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我靜候指示，現在我得回去處理寒鴉的事情——如您所說。你看我這雙小短腿，要回到營地不知道還要多少時間呢。」穆宮隱一臉玩味地笑了，他向廚房中的賈科允道：「讓司機準備好車子，送鬼攸大人回斷掌部落。」
「萬分榮幸。」鬼攸笑笑，滑稽地鞠了一躬，然後轉身離開。穆宮隱看著它離去的背影，神情凝重地端坐在沙發上。這傢伙究竟想要幹什麼？說話時無不透著輕浮的態度，卻每次都是一語中的。他原以為自己算得上是了解這種非人生物的心思了，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理解亞魔的想法。但起碼，他要比其他人類了解它們這種生物——這點毋庸置疑。
吃中飯的時候已經接近下午兩點，穆宮隱邀請管家賈科允坐下來一起吃。席間，他們聊到了過去賈科允在那家五星級酒店當服務員的經歷。賈科允喝著葡萄酒，「那時候我經常收到投訴，居然有人說我偷吃，真是奇了怪了。」穆宮隱用叉子拌起意麵，「那後來你是怎麼解決這件事的呢？」
「後來我發現啊，每次我被人誣陷說偷吃的菜，都是一個姓包的廚師做的。」管家說道，「所以之後我就偷偷跑到廚房裡去看，發現他做菜的時候總是邊吃邊炒，這樣一下來菜肯定少了嘛。真是的，還他媽冤枉我。」
穆宮隱笑笑，如果是賈科允的話，肯定要和對方死磕到底了吧。果不其然，管家繼續說道：「然後我就在他炒菜的時候偷偷把他偷吃菜的場景拍了下來，直接上報我們經理，然後他就被開除了。這世道果然還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啊！」
「真是那樣就好啦。」穆宮隱笑著說。腿更痛了。賈科允用紙巾擦擦嘴：「穆宮大人，將來您肯定會有好報的，您是這麼一個好人。」
「是啊，但是對於這個組織來說，我可能太善良了吧。」穆宮隱這樣對管家說道，也只有管家一個人是他真心信任的。「我這樣的性格，遲早有一天會給自己惹禍上身的。」他嘆了口氣，閉了閉眼睛。總有一天，會因為這一點而給我引來殺身之禍。
「胡說！大人您是非常受尊敬的，」賈科允正色道，「人們都愛戴著您哪。」
「但願如此吧，」穆宮隱說，「對了老賈，除了開除，你們經理還有什麼懲治措施嗎？」管家思索了一會兒，回憶那段時光。然後他回答道：「有通報批評過，並且在員工內部會議的時候點名批評，不過那時候他已經被開除了。」
「唉，要我說你們的經理還是太仁慈了。」穆宮隱擺擺手，然後仰頭一口喝乾了杯中的紅酒。
「大人您也是啊——啊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賈科允低下頭，穆宮隱搖搖頭：「沒必要道歉的，老賈，我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不過有時候太過仁慈確實不是好事啊。」
「穆宮大人，正是您的那份仁慈，讓我一直對您如此忠心啊。」管家恭恭敬敬地說道，「那一次我遭人陷害，是您原諒了我啊。正是因為這點，所以我才會一直跟隨著您。」
「我知道，我知道。」穆宮隱輕輕地點了點頭。不行，越來越痛了，今天怕是得先休息了。「不過老賈，那次意外確實不是你的錯，你不用一直放在心上的。我幫你，也只不過是不想被別人誤會而已——而且我從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就知道你是個心地善良的人，一定是個很好的服務員。」
「所以善良也並非是件壞事啊——相對而言。」見穆宮隱吃完了，管家開始收拾桌子，「穆宮大人就算您再怎麼否認，您是一個善良正直的人，這點是您永遠也否認不了的，而且也不用為這點而煩惱。大人，我正為您的這點感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