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主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主

為什麼,他還是會去選擇救下這座城市……?恐怕是因為,在他內心深處,他還是愛著這座城市中的人們的吧。

「雖然魯莽,不過嘛,我終歸還是救了這座城市啊!」鬼攸笑道。然而,伏肅卻搖了搖頭:「大人,雖然這樣說會打擊你,但是……救下這座城市的人並不是您,而是貝露佩歐魯大人。」

「什麼玩意?」伏肅說出了一個鬼攸從來沒有聽到過的名字,「貝露佩歐魯是誰?」

「是造烏組織的真正領袖,是還在穆宮隱上面的高層。」伏肅解釋道,「鬼攸大人,在您昏迷之後,這座城市發生了很多事……是貝露佩歐魯大人找來了國防軍,將剩下的亞魔叛軍的成員給全都清剿完畢,也是他安撫民心,救下了處在恐慌中的居民。」

「嘁,到頭來還是人類自己救下了自己。」鬼攸對此嗤之以鼻,看來人類最終還是奪取了原本理應屬於他的功勞——從伏肅這個例子就可以很明顯地看出來,人們都記住了身為人類的貝露佩歐魯所做的事,而根本就沒人記住他為這座城市的人們所做的一切。他做的,遠比那個叫貝露佩歐魯的傢伙做的要多……是他在危難關頭隻身一人闖入造烏船內部,抱著必死的覺悟將飛船的系統全部破壞;同樣,還是他殺死了叛軍的首領……是他殺死了寒鴉。

「因為我是個亞魔,還是個侏儒,所以人們都選擇性地遺忘我了嗎?」鬼攸自嘲地說道,「究其原因,還是因為我是個亞魔,所以我的所作所為人們從來都沒有放在眼裡……那些人類,總是對這類畸形古怪的生物抱有偏見。」

「鬼攸大人……」伏肅喃喃著。鬼攸面前的這位老前輩此刻正滿臉心酸地看著他,這樣的表情更是令鬼攸厭惡。他討厭別人的憐憫,這樣的表情時時刻刻都在提醒他是一個多麼可憐的畸形怪物。「大人,不能這麼想啊……」伏肅說道,「這個世界上,也肯定總還是有人記得你的功勞的……」

「哦?有人嗎?」鬼攸挑了挑眉毛,卻令自己臉部受傷的肌肉格外抽痛,「先報一個名字我聽聽。」如他所料,他這麼說了之後,伏肅立刻就沉默了。「好了,你也不用安慰我了。」鬼攸笑笑,「我也有自知之明……只要我還是個亞魔,就沒可能在人類面前取得理應得到的尊嚴,也根本不可能得到他們的重視……即便我做了這麼多,也不會有人認可我。就是這樣。就是這麼一回事。」

「鬼攸大人……」伏肅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最終,他也只能認同地點點頭。「是啊……」老軍醫這麼感慨道,「我也是一樣的情況……作為一個醫生,那些人類可能到現在都無法忍受與我共事……但是有時候,我們都面臨著這樣的選擇,我們必須與我們不願忍受的人一同工作。對於人類來說是這樣,對於我們亞魔來說也是這樣。人類討厭我們亞魔,我們又何嘗不討厭人類呢?但是這樣的情況會有很多……我們都不得不為了一個共同的目的,去和自己所厭憎的人聯手。」他這麼說著的時候,鬼攸立刻就想到了牙狐。不知道那傢伙現在怎麼樣了。他的嘴角牽起一個苦笑,不過如果是牙狐的話,恐怕現在也仍然靠著他八面玲瓏見風使舵的性格在人類群體中混得風生水起。

「這是種族歧視啊,大人,」伏肅說道,「要改變這樣的歧視,會是一場很艱難的戰役……不過這樣的歧視,是人類與亞魔之間所有爭端的源頭。可以說,寒鴉那伙人先前會起義,也是因為長期受到這種不公平的對待……然而大人,這種偏見已經根深蒂固,」醫生起身說道,「在這個由人類主宰的世界中,所有其他的生物都是低人一等的——包括其他的所有智能生物。所以,鬼攸大人,你無論如何都不能忘記自己的身份,因為你的敵人不會忘記。」

伏肅在說完這番話后,疲憊地朝他笑了笑,隨後便離開了鬼攸的病房。鬼攸看得出來,最近連日的工作讓伏肅也非常勞神。此刻,鬼攸一個人默默地坐在病床上,凝視著拉住燃燒,回想著伏肅的話。難道我們亞魔,就真的無法擺脫現在的命運了嗎……?殘酷的事實給予他的回答,很有可能是肯定的。看來寒鴉也沒說錯……迄今為止,鬼攸所見到的所有叛亂的亞魔,會那樣發動起義,現在看來也情有可原了。

但是,根據伏肅所說,在造烏船事件結束后,那個被叫做貝露佩歐魯的人就立刻率領士兵將剩下的所有義軍戰士都給殺乾淨了。恐怕,亞魔群體中雖然還會有對人類心存不滿的成員存在,但像寒鴉那些人那樣敢於反抗的人,是真的再也找不到一個了——隨著整支叛軍被徹底摧毀,唯一能夠幫助他們亞魔擺脫現在殘酷命運的希望也徹底消失。不知為何,鬼攸的心頭突然掠過了一片傷感。

不過先前他在住院的時候,聽到了一些傳聞:貝露佩歐魯當時似乎並沒有趕盡殺絕——不,應該說他沒能見所有的義軍戰士都抓住。鬼攸清楚地聽見,義軍中中最後剩下的一名叫做黑鱗的叛徒至今都下落不明,而其他人都已經死亡。鬼攸記得黑鱗,那個自己在被追殺逃亡的夜晚中收留了自己的亞魔,那個在造烏船失控的時候第一個站出來跟隨他的亞魔……甚至在最後與寒鴉的決戰之中,也是黑鱗幫助了他。鬼攸這麼想著,十分同情黑鱗,就算他現在還活著,恐怕他的情況也不會比鬼攸好好多少——畢竟,黑鱗作為曾經投靠過亞魔叛軍的義軍戰士,現在肯定依舊在遭到人類的追殺。

他想起了在那個逃亡的夜晚,黑鱗在自己那間破敗的小木屋中給自己詠唱的一首歌。漆黑鑽石支離破碎,斬斷一切的當下,天降希望照耀黑暗……在人類的黑暗統治下,又有誰能夠化身光芒來救贖他們亞魔?重重溫暖,與遠方迴響之聲,蛻變成為光芒,漆黑鑽石支離破碎,令黑暗中升天之光,蛻變成為金色,奪回自我,蛻下軀殼,斬斷一切的當下,展開一身漆黑之翼,天降希望照耀黑暗……雖然這是只聽黑鱗唱過一遍的歌曲,但曲調、旋律和歌詞,到現在鬼攸都還記得十分清楚。

倏地一陣風吹過,燭光在寒冷中搖曳。又有一人走了走來,卻是穆宮隱大人。鬼攸很詫異,穆宮隱會親自來這個地方,目的肯定不是為了單純地來慰問他。

「啊,穆宮大人……抱歉,我現在身子不方便,沒辦法恭敬地與你說話。」鬼攸促狹地笑笑,「看來只能這樣躺在床上和你聊幾句了。」

「沒事,我不放在心上。」穆宮隱大人輕輕地說道。鬼攸覺得這就是穆宮隱和席俊哲的區別。如果他以這樣的口吻和態度對席俊哲說話的話,恐怕不出一秒他就會腦袋搬家。

「鬼攸,我代表組織來慰問你了。」穆宮隱這麼說道,但在鬼攸聽來這完全就是人類對他的虛情假意。聽伏肅說,那個叫貝露佩歐魯還在穆宮隱頭上,穆宮隱肯定也是聽從貝露佩歐魯的。鬼攸滿懷戒心地看著穆宮大人,心中這麼想道。「那真是太感謝您了。」鬼攸冷冰冰地說道,話中帶刺,「我雖然沒照過鏡子,不過大人,想必我現在的這副模樣肯定是嚇到您了。」

「不,這是你為我們人類而做出的犧牲,我們會永遠銘記在心。」穆宮隱會這麼說,突然讓鬼攸心頭一暖。雖然知道這只是人類來慰問他時的客套話,但人類會感謝他,確實是鬼攸從沒有想到的。你還真是單純啊,他嘲笑自己,別人稍稍繞了個圈子奉承你,說你的好話,你就這麼感動,怕不是立刻就掉進了人類的圈套里了哦。

「是這樣的……」穆宮隱突然話鋒一轉,鬼攸立刻便知道在寒暄過後,穆宮大人終於要進入正題了,而他接下來要說的這番話,恐怕才是他今天來這裡的真正目的。「經過造烏組織上層會議的決定個,斷掌部落的鬼攸,我們打算任命你前去極北的永冬之地擔任邊疆鎮守。」他這麼說道,鬼攸一愣,這個任命也是他沒想到的。然而,雖在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而聽到穆宮隱這麼說,鬼攸知道這等於就是放逐了他——將他流放到那鳥不拉屎冷得要死的極北地區,肯定就是想要讓他在那裡自生自滅,而組織也再也不用關心他的事情。

「恕我直言,大人,我知道你們的意圖何在,但我不能理解這次發配的理由。」鬼攸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保持恭敬。意思就是,我知道你們這群人他媽想要趕走我,但是我不明白我什麼地方得罪你們了。「是因為我之前在造烏船失控事件中摧毀了造烏船,殺死了叛軍首領寒鴉嗎?」是因為我搶了你們的功勞,讓你們人類沒能出風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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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呼聲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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