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記憶碎片

第四章:記憶碎片

電話終於接通,錢飛興奮地語無倫次:「莎莎親愛的老婆……楚將軍……哦不是楓哥終於開金口了,我正在和他吃豬頭肉喝二鍋頭,估計酒不夠用,給我再送點豬頭肉來……」

「他是病人怎麼能給他吃那麼油膩的食物,對了,楓哥說什麼了?」詹莎莎也顯得十分興奮,無論什麼病只要能開口說話張嘴吃飯,大抵上是好了一半,如果真的如阿飛所說的還能喝酒,基本就已經痊癒了,但怎麼可能?他已經三個月沒有正常說話了啊!

錢飛握著電話走近窗子,一拳砸在鐵格柵上,拇指粗細的鐵條發出一陣震顫:「他說持陌刀以斷血雲兮,執金戈殺四方……」

「好了,不要一本正經地胡鬧了,我要睡了。」

手機里傳來詹莎莎疲憊的嗔怒和手機掛斷的滴滴聲音,錢飛握著護欄轉身看一眼楚楓,才發現他正在大快朵頤,一瓶二鍋頭已經全部喝掉,半袋子豬頭肉不見了蹤影,邊吃邊呢喃自語:踏秦墟以望太古兮,覆聖殿為廢墟;攜美人於鬼谷兮,游天地之玄冥……

楚爺在說什麼賦嗎?肚子里的墨水實在有限,只知道有《離騷》,其他一概不知。不過楚爺什麼時候這麼有學問了?一起光屁股玩到大二十多年,又在部隊里鍛煉成鋼,沒見過他吟詩作賦。自己還知道「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呢!

「李白斗酒詩百篇,楚將軍杯酒做漢賦,真是讓我大開眼界!」錢飛猶疑地走到鐵床前將空瓶子拾起來扔到走廊垃圾桶里,轉身之際後面傳來了沉重的鼾聲。

楚楓四腳朝天地仰面躺在光板床上已經睡過去了,轉眼間便鼾聲如雷,嘴裡還沒嚼碎的豬頭肉直往外噴。錢飛張著兩隻手竟然不知道幹嘛,想要把他給弄到自己的房間里好好讓他睡一覺,但一百七十多斤重的體量不是自己能應付得了的。只好把自己房間的鋪蓋弄來蓋好,折騰好之後已經快天亮了,索性守在鐵床邊安靜地看著楚楓酣睡。

沒有困意也不覺得累,錢飛算計著是不是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龍隊?如果龍隊知道這件事鐵定能樂瘋了,以龍隊的性格說不定半夜驅車八百里趕過來!

自從十萬大山逃出生天以來,所有進入黑暗空間的人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傷。肉體的損傷是小事,精神的折磨才最要命。錢飛忽的想起了從崩潰的山體洞穴出口爬出來的剎那間,為防止致盲先前已經採取了相關措施,但還是被強烈的陽光刺激到了,眼睛流了一個月的眼淚。

紅色尖兵的兄弟們列炮迎接,槍炮聲響徹雲霄,閉著眼睛都知道那場面該多震撼?早知道龍隊帶著炮兵過來再忍耐一時多好,把山給炸平了,把那些鬼魅魍魎之輩全部消滅掉。尤其是人面獸身的玩意,如果不是他楚爺也不可能遭到重創。

舒妃那娘們的兩條腿奉獻給大山了,不過她一出來就被送網美國,連他娘的筆錄都沒做?傑克那傢伙真心不錯,斷了一條胳膊生生把楚爺給背了出來,所以說看人要看準點,差點賞他一顆花生米,若不是看在他是老闆的面子上……

還在醫院療傷的時候便傳聞老德爾被天葬了?這消息是宏峰那小子說的,親眼看見幾十隻鷲鷹大快朵頤,頃刻之間人就成了骷髏。被鷲鷹吃是什麼滋味?是不是有千刀萬剮的意思?錢飛的身體不停地抖動著,似乎在躲避鷲鷹的攻擊。

病室的門敞開著,房間內酒氣熏天,滿走廊里都是酒氣的味道。三個「白大褂」站在門口,啞然地看著鐵床上的被棉被包裹著的楚楓和坐在地上「抽筋」的錢飛,不禁大驚失色。

「怎麼回事?」張院長摘下眼鏡怒氣沖沖地質問道。

兩個值班醫生唯唯諾諾一陣子說不出個所以然,一直以來都是由錢飛照顧病人,他們的任務是每天給打兩針鎮靜劑,除此之外不會多做一件事。由於這位病人的身份特殊,不能對其進行強制措施,任由他在病室內折騰。

結果出事了!

把錢飛弄醒絕非易事,好不容易醒了卻被兩個醫生給駕出去:「照顧病人喝得酩酊大醉,以後還叫我們怎麼信任你?」

張院長狠狠地瞪一眼兩個手下:「病人一直都不是你們照顧的?」

「院長……」

「不要說了,扣三個月的績效工資,寫一份保證書送我辦公室!」

錢飛懵懂地揉了揉眼睛,發現好像闖禍了啊?不禁迷迷糊糊地上前兩步:「院長,咋回事?」

「從今天起不允許你照顧病人,你現在可以走了。」張院長打開病志快速瀏覽一下:「醫院三令五申陪護者不得酗酒,你卻置若罔聞,影響極其惡劣,知道嗎?」

「您誤會了啊院長,酒不是我喝的,咱大小也當過兵扛過槍,組織性、紀律性是一流的,事情不是您想象的那樣。」錢飛的嘴皮子不是一般的遛,滿臉堆笑地解釋著。

一名醫生從垃圾箱里檢出酒瓶子氣不打處一處來:「狡辯,這就是證據!」

「怎麼解釋?」張院長不耐煩地看著錢飛。

感情醫院比部隊還嚴格嗎?錢飛對此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以前去醫院掛吊瓶的時候沒感覺怎麼回事啊。不過這裡是全國規模最大的精神病醫院,跟其他普通的醫院不一樣啊,想及此不禁苦笑:「酒不是我喝的,是病人。」

話一出口就感覺說錯了:病人怎麼能喝酒?恨不得用藥把楚楓給泡上呢。

「他喝了一瓶酒?」張院長驚得目瞪口呆,病志掉落在地上,慌忙檢查楚楓的呼吸,查看眼底,摸脈搏,忙活了一陣才長出一口氣,怒氣沖沖地對著錢飛:「胡鬧!你不知道這樣會害死他嗎?小劉,立即給他檢查身體損傷情況,必要的話立即洗胃!」

兩個醫生立即手忙腳亂起來。

錢飛一下就傻眼了,楚楓平時喝兩瓶二鍋頭不在話下,不過誠如人家大夫所言,病人怎麼能喝酒呢?尤其是精神疾病患者,說不定會出人命的!真後悔昨夜沒有攔阻他喝酒,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可當時楚爺的情況十分穩定啊,沒有什麼不妥,甚至比平時的狀態好很多,睡覺也安穩了許多,沒有出現夢魘的情況。

張院長抓起旁邊剩餘的豬頭肉袋子看了一眼:「還吃了肉?」

「是豬頭肉,張記的。」

「你是豬啊!」張院長几乎咆哮起來:「情況我一定會向老首長彙報,如果病人出現任何不好的狀況,你要擔負全責,醫院沒有任何責任!我從醫三十年第一次見識你這樣奇葩的陪護!」

豬頭肉砸在錢飛的臉上,臉紅得跟豬頭似的。錢飛忽然「啪啪」打了自己四個大嘴巴,一言不發地瞪著猩紅的眼睛看著醫生在忙碌,腦子裡卻快速搜索著昨天夜裡楚楓的表現,逐條分析其原因,半天之後才長出一口氣,得出一個結論:楚爺絕對恢復正常了!

回過神來才發現兩個醫生正笨手笨腳地給楚楓扎針,是那種最常見的鎮靜劑,錢飛粗魯地奪下針頭:「都給老子出去,狗屁的醫生?病人現在睡得昏天黑地還用什麼鎮靜劑?腦袋壞掉了嗎!」

「一會進行洗胃解毒操作,以防萬一。」一個醫生氣得一跺腳:「你再無理取鬧我立即報警,信不信?」

「不信!要是把老子惹怒了我把醫院給砸了,你信不信?」錢飛把兩個醫生推出去,用力關上房門,發出「砰」的一聲山響。

楚爺在睡覺?楚爺在睡覺!他一定是在睡覺,絕對不會出現危及生命的那種極端情況,退一萬步而言,即便是給他解酒了又能怎樣?能至於他的精神疾病嗎?這幫混蛋只會給病人打鎮靜劑,服什麼安神補腦之類沒有一點效果的葯,其他的什麼也不會做。

錢飛以特種兵的手法仔細檢查一下楚楓的身體,確認沒有任何一場情況之後才衝出病室那個要報警的醫生正握著電話:「院長,他無理取鬧,我們怎麼辦?是報警還是驅離……」

錢飛一把奪過電話狠命摔在地上,不錯的手機立即還原成零件,然後怒氣沖沖地跑出小樓。秋風襲來,一陣森森寒意,錢飛一邊快速思索著一邊向行政樓而去,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些庸醫打擾了楚爺的好夢。

這種做法也許有些魯莽,其潛在的風險不言而喻:如果自己判斷失誤的話,楚楓的命可就危險了,但所有的線索都顯示他睡得很好啊!有沒有一種可能,因為酒的作用讓他恢復了常態呢?以前沒神經分裂過,沒有經驗。

院長辦公室,張院長正在和一個老專家交流,錢飛魯莽地闖進來:「院長?」

「出去!你現在是本院不受歡迎的人。」

錢飛差點給氣樂了,抹了一把嘴巴:「鄙人不才,貴院歡迎也好不歡迎也罷,我是來向您彙報病人的病情的,這位老先生在此坐鎮,我錢飛思維清晰意識清醒能獨力思考任何複雜的問題,沒患過妄想症也沒有類精神疾病。所以,你必須容我把話說完。」

張院長無奈地看一眼錢飛,嘆了口氣:「我對事不對人,你不是我的病人,所以也無須聽你的解釋。楚楓的病情極端複雜敏感,不能用酒精刺激他的精神復甦,很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這個你了解嗎?」

錢飛鄭重地點點頭。

「年輕人一定要聽從最專業的意見和建議。」老專家和顏悅色地看一眼錢飛說道。

「我想請二位專家也聽一下鄙人的意見,也很專業。」錢飛扔進嘴裡一塊豬頭肉:「病人在這裡住了三個月院,專家會診確定是精神分裂症,怕光、怕水,幻覺、幻視、幻聽、幻想,精神遭到刺激是主因,你們採取什麼辦法了嗎?不讓他見光?不讓他見水?把房間封閉起來打一針鎮靜劑就齊活了?我想告訴二位,如此治療的話好人都能弄出神經分裂來!」

張院長臉色陰沉地瞪一眼錢飛:「我們給病人用藥是有原則的,給楚楓用的全部都是進口葯,是最好的,也是經過老首長首肯的。」

「但這是外因,重病需要用猛葯治這個道理我懂,但你們想過用其他辦法了嗎?比如康復訓練。」

「他的狀態不允許,治療方案正在確定中,其中包含了詳盡的康復措施和人性化的治療手段!」

錢飛微微點頭:「我代病人謝謝您,今天來跟你彙報相關情況,順便探討一下治療方案。可以開誠布公地說,病人的精神疾病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康復,不管你信不信,我信了。他怕光,是因為對光線的敏感和自我保護意識所致,而不是醫學意義上的怕,是保護。昨晚我讓他見光,基本沒事。」

張院長陰沉地看著錢飛:「這違背醫院的治療原則!」

「他怕水,其實怕的不是水,而是流動的液體,譬如血液。您知道執行任務的時候置身何種環境嗎?比血池子還多的血,而且他不是怕水,是對那種特殊的液體敏感,以至於對所有流動的液體都敏感,這也是一種保護。」錢飛嘆息一下:「所以,我拿了一瓶二鍋頭,本來打算自己喝,但病人的反應超乎尋常,可以跟我正常交流,能夠回憶其一些零散的碎片,而且能自主進食,我知道您會說也許是在酒精的刺激下產生的本能反應,但我認為酒就是水,他為什麼不怕?」

「為什麼?」

「因為病人在酒精的作用下觸發了記憶深處的某種信號,而在此之前那個信號是被束縛的或者屏蔽的。」錢飛嚼著豬頭肉弔兒郎當地坐在椅子里:「張院長,我知道您為這事沒少上心,所以我才懇求您,讓楚楓睡到自然醒,不要折騰他,看看醒來以後是什麼效果。」

張院長無奈地搖搖頭,看一眼旁邊的老專家:「韓老,您認為呢?」

老專家皺著眉頭:「他跟你主動交流些什麼?是不是還是說重複的話?」

錢飛搖搖頭,楚爺把自己當成了「楚將軍」,出口都是賦體詩,而且沒有一句是重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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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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