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世間萬緣皆天意

109.世間萬緣皆天意

從淇河站下車,再乘大客,兩個小時后便能到達塔家縣——一個三線城市裡的落後小縣城。

趙棗兒下車時,不過下午三點的光景,太陽還掛在天上,皚皚的雪下了一夜,此時已經停了,塔家縣一如既往地靜謐。錯落有致的房子都戴著白色的帽子,道上不少掃雪的人,一輛公家的掃雪車從村子這頭開到那頭,沿著筆直的主幹道,突突地前進著。遠處的山看起來不再灰濛濛,襯著藍藍的天,顯露了真容。

趙棗兒有幾分物是人非的感慨。許多年沒有回過塔家縣的她,短短兩月間重返爺爺家數次,像要把之前落下的次數都補回來一樣,但這一次與之前相比,趙棗兒的心態有了很大的變化。

還沒有踏進趙大匡的小院,趙棗兒便抬高了嗓子:「爺爺——我回來啦——」

趙大匡在屋裡聽著動靜,忙跑出來,一臉樂呵:「進來進來,快上屋裡去,凍得慌吧?」

趙棗兒搖搖頭,心裡記掛著趙大匡的傷勢:「我不冷,您怎麼不再醫院多待幾天,等身子骨好利索了再回來?」

「已經好了,躺兩天就好全了,又沒多大事,老擱醫院裡躺著也難受。」

「真的?」趙棗兒放心不下,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真得不能再真了,一頓一碗飯一兩肉一瓶酒,老能吃了。」

「斬魂劍!」趙棗兒欣喜地喚。

斬魂劍就在院子里。院子被收拾得乾乾淨淨,再也沒有先前發生血案的滲人模樣,東邊的那顆小矮樹本來病懨懨的,這會兒一看,變得精神了,寒冬臘月的時節,竟然抽芽了。而樹下趴著一隻大黑狗,腦袋伏在兩條前腿上,似乎在好眠,有趣的是大黑狗身邊一隻黃母雞和一隻大公雞來來回回地溜達,不時咯咯噠一下。

斬魂劍就「騎」在大公雞背上。「什麼斬魂劍!小娃娃作甚喚老夫名諱,你叫趙老狗爺爺,就該也叫我爺爺,知道不?」

「去你的。」趙大匡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嗤笑,「天上啊,跑!」

趙棗兒一頭霧水,只見那隻大公雞得了令一顛一顛地沿著院子跑了起來,驚得那隻母雞咯咯噠地喚個不停,大黑狗只是撩了撩眼皮子,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而斬魂劍則哎呦叫喚了起來:「天上啊慢點啊,爺爺我要被你顛出去了......」

原來「天上」是大公雞的名字。趙棗兒一腦門黑線,還愣神著呢,趙大匡直接把她拽進屋子裡了。

「喝奶粉不?」趙大匡翻出趙棗兒專用的小杯子,拆了包速溶奶茶,泡了給趙棗兒喝。因為速溶奶茶的樣子像奶粉,趙大匡才總是這樣叫,趙棗兒接過奶茶,有些新鮮地看著手中的杯子。

杯子上有小鴨子的圖案,是很久以前趙大胤買個趙棗兒的,趙棗兒小時候非常喜歡,後來找不到了她傷心了很久,原來是在爺爺這。

打量著客廳,牆壁恢復了雪白,所有的血跡都清洗了乾淨,而原本釘著趙可喜的那面牆,也變得煥然一新,斬魂劍扎出的那個洞被填上,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像是知道趙棗兒的想法,趙大匡指了指院子里的那棵樹:「那是可喜。」

不是很明白爺爺做了什麼,但是樹上勃勃的生機著實讓人可喜。

「莊家的那小子怎的沒跟你一起來?」趙大匡問趙棗兒。老人雖然年紀大了,對於小輩的事心裡還是有數的。

趙棗兒也沒有刻意隱瞞她和庄祁在一起的事情,只是說庄祁有事,回頭會來接她。

因為庄祁白天還要去F大,便晚上下了班再啟程來Y市,趙棗兒無意跟著去鷦鷯殿,於是買了早上的票先行出發了。

「沒有吵架吧?」趙大匡琢磨著孫女兒的神色。

「沒有。」趙棗兒笑吟吟地,帶著幾分羞赧。

「沒有就好,」趙大匡抱起自己的紫砂壺,不慌不忙地喝上一口,笑眯眯地回憶:「你倆這緣分,也是不淺啊,小時候你就黏他,明明第一次見。」

「什麼小時候?」趙棗兒支起耳朵:「爺爺你快說說,我都記不清了。」

「唉記不清就算了唄......」

「不嘛快說快說,或者我去問斬魂劍?」趙棗而看了眼院子里興奮的大公雞。

「得,也不多大點事,你六歲被咬那會兒,庄祁也在呢......」趙大匡大致講了講小趙棗兒與小庄祁的相遇,然而相遇確實短暫,具體的細節或許還要問庄祁,趙大匡三言兩語便講完了。

「想不起來。」趙棗兒想象不到庄祁小時候的樣子,也想象不到自己追在人家身後喊哥哥的樣子。「我怎麼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了?」

看不得孫女兒愁眉苦臉,只是這事趙大匡也沒轍:「因為守命珠壓制了你的命格,體質里的特殊也被隱藏,那段記憶大概被抹去了,六歲前的事情你應該都記不得多少。」

趙棗兒點點頭,問起守命珠的事,「守命珠是什麼?我的不知怎的丟了。」

「那是海神的蛟珠,好不容易才得了那麼一顆,」趙大匡有點肉疼:「但丟了也就丟了吧,你這體質,暫時只能這樣。」

「沒事,有庄祁在呢。」趙棗兒道。

「是,但你倆也不能中粘在一塊的不是?」趙大匡上下打量著趙棗兒:「你也得學會自保才行。不是說你學了不少術法嗎,怎的這身子骨還不如從前了?」

「是嗎?」趙棗兒握了握拳,「爺爺,你幫我瞧瞧,邪靈到底從我體內褪去了沒?」

趙大匡皺起眉,細細看趙棗兒的氣色,又伸出手為趙棗兒把脈:「怎的?不舒服?」

「沒不舒服。」趙棗兒配合地把手遞出去,診完右手換左手,「就是擔心。」

收回手,趙大匡隱去眼底的擔憂,笑著安慰孫女,「不用擔心,就是體虛,養一養就好了。」

但難免趙棗兒會多想。

先前在蘜茯書店時,她一句「你已經知道了」,便是指明她知道庄祁有事隱瞞,而庄祁也承認,只是究竟隱瞞了什麼,隱瞞了多少,庄祁沒有說,趙棗兒也沒有問。猜想庄祁不會想要她一同去鷦鷯殿,趙棗兒便自覺地沒有跟去。

對庄祁隱瞞的事,趙棗兒能猜到幾分,身子畢竟是她的,夜裡驚夢、不時脫力,還有偶然從耳朵里流出的黑水,都讓她不安。

「對了爺爺,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幾日前的邪靈似乎不是真的邪靈,怎的能拘著那麼多法力高強的人呢?」愛哭鬼可是被一個小小的女鬼輕而易舉地解救了呀。趙棗兒蹬掉雪地靴,把腿盤到暖呼呼的炕上,「還有,爺爺你給我講講二十多年前的邪靈大戰唄。」

眼皮一跳,趙大匡問她:「打聽這幹嘛?」

「想知道。」趙棗兒目光灼灼。

抵不住孫女兒好奇的眼神,趙大匡沉吟了片刻,才娓娓道出。

「那邪靈古怪得狠,沒由來的,突然就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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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八九點,庄祁抵達了Y市。沒有徘徊,直奔鷦鷯殿。

「庄先生,最近倒是來得勤快。」白澤落座,一眼看到桌上的捕鬼網。

捕鬼網不是尋常物件,等閑人看不見,但進了鷦鷯殿,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隱藏住自己的真身,不僅捕鬼網大喇喇地癱在桌上,網中的鬼還衝他討好的一笑。

「這是什麼?」白澤回以一個微笑,愛哭鬼卻本能地抖了抖。

「便是想問你,才帶過來的。」庄祁抬手在捕鬼網上拂過,捕鬼網便消失無蹤,愛哭鬼「哎呦」一聲摔到了地上。「我偶然發現這小鬼身上有點兒仙緣,故而帶來讓你瞧瞧。」

仙緣?

白澤心裡一動。它是中國古代神話中地位崇高的神獸,祥瑞之象徵,是令人逢凶化吉的吉祥之獸,能通萬物之情,曉天下萬物狀貌,在人界的傳聞中,它知道天下所有鬼怪的名字、形貌和驅除的方術,庄祁會來問它,也不奇怪,只是這隻小鬼......

愛哭鬼被白澤看一眼,就抖得像篩糠一樣,眼淚不停掉出來,名副其實了愛哭鬼的綽號,卻不敢大聲哭,小聲啜泣個不停,哭狠了,竟還打起哭嗝來。

庄祁看了愛哭鬼一眼,莫名覺得這個哭法跟趙棗兒一模一樣。

「這小鬼......」白澤皺眉,在愛哭鬼和庄祁之間來回打量。

「你可看出名堂了?」庄祁等著白澤的說法。

「確實是仙緣。」白澤如實道。

「哦?」庄祁有些訝異地挑眉。

「我就說我說的是真的吧!」愛哭鬼稍微提高了點音量,「嗚嗚嗚嚇死我了......」

庄祁沒有理會它,白澤卻湊近愛哭鬼,不管它抖得更厲害,問它:「你可還記得是哪位上仙?」

「不不不、不記得了。」愛哭鬼閉緊核桃一樣的眼睛,「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白澤重新坐回庄祁對面,細長的眼睛微微眯起,像在算計什麼,嘴角掛著微笑:「我也看不出是哪位上仙,不過可以斷定,這小鬼不會害你。」

「哦?」庄祁不解,這是如何得出的結論,愛哭鬼卻猛點頭,一臉期待地看向庄祁,可憐巴巴道:「您就信我吧,我從來沒有害過棗兒姐姐......」

胡亂應了一聲,庄祁有自己的考量,隨手一揮,又把愛哭鬼收進捕鬼網中,正要詳詢白澤,白澤卻岔開了話題,「東海昨日出事了。」

「怎麼回事?」

「海邊的一個小村子,一晚上死了十個人,還丟了六個孩子。孩子白日外出玩耍,入夜了一直未歸,村子里派人去尋,結果還損失了十個大人,都死在海里,被浪衝上的岸。」

庄祁眉頭緊鎖,「看來得儘快走一趟了。」

「張家的人已經過去了,說還看見了林稚秀,」白澤從懷裡掏出一把扇子,敲著掌心:「你最好儘快啟程,事情不簡單。至於剛剛那個小鬼,要是有必要,你先留在我這,我在幫你查查?」

沉吟了一下,庄祁搖搖頭,「算了,既然你說它無害於我,那便不會有礙。」況且趙棗兒很喜歡這個小鬼。

看了看時間,庄祁站起身來,「先告辭了。」

「慢走。」白澤起身相送,走到門口便停住了腳步:「今日鷦鷯殿還有貴客,若有怠慢,下次再向庄先生賠罪。」

「哪裡的話,客氣了。」庄祁不甚在意,踏著夜色來,又踏著夜色離開。

直到庄祁走遠了,白澤依舊站在窗邊,鷦鷯走到他身邊,拉了拉白澤的袖子:「作甚一直皺眉,都皺出褶子了。」

無奈一笑,白澤輕嘆:「魔尊的記憶,或許很快就會復甦了......」

鷦鷯瞪大眼睛:「怎麼會......!」

「那小鬼......罷罷罷,都是緣分。」白澤舒展眉心,揉了揉鷦鷯的腦袋。「世間萬緣,皆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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