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調查(1)
張先敏操著白虎劍,只是劍走刀式,虎虎生威,只把邪靈往角落逼去。
「以為我不敢傷林稚秀?傻逼,」張先敏完全興奮了起來:「小爺我完全沒在怕的!」
邪靈著實沒有想到這一點,在天師排行上日漸精進的張家新秀張先敏,居然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兩人相戰,倒像反派間的廝殺,一面躲著攻擊,邪靈不動聲色地控制後退的路線,從容不迫地往洞口移動。
「躲什麼?」張先敏好戰,不滿地皺眉。
懶得再變幻人形,邪靈索性褪去偽裝,現出漆黑一團的真身,停在洞口處,桀桀笑起來:「猰貐。」
「搞毛?」張先敏分心看向那隻猰貐,冷不丁被嚇出一聲汗。「KAO!」
本來趴在地上的猰貐已然睜開了眼睛,呼吸聲變得清淺,瞪著只有眼白的眼睛,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的獠牙。猰貐有張人臉,這人臉說不上像極了誰,加上四不像的身子,另類又可怖。
「切,又是幻象吧。」張先敏不可一世地走向邪靈:「你擅長幻境,我知道。還有化個人形吧,黑糊糊的一團看著費勁。」
邪靈無可無不可地幻化成林歸於的樣子。是F大中文教授林歸於,而非林家的林歸於,畢竟張先敏只認得前者。
「最近東海不太平,你搞的鬼?」張先敏似乎收斂了戰意:「你到底是什麼?居然還能化形。也挺像啊,林稚秀呢,聽說他失蹤了。」
「我幹嘛要回答你的問題。」林歸於講話溫吞,氣質儒雅,彷彿又回到了授課的講台上:「你不怕猰貐嗎?」
「我問你就得答,」張先敏扭頭看了一眼,猰貐依舊伏在地上,鼻子里噴出的呼吸重了,沒有要攻擊的意思,「你再換個化形吧,我不喜歡老師。」
「嘿,」邪靈從善如流地又換了副模樣,這回變成了一個身材苗條的好看女人,聲音也變成了好聽的女聲:「你倒是有意思,不似尋常天師。」
「我不耍名門正派那一套嘛。」張先敏一直在向洞口靠近,話音落下時,離邪靈正好在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出其不意地驟然發起進攻。
這是偷襲,但張先敏的偷襲極為迅猛。不是一隻暗器亦或幾張符紙那麼簡單——他丟出白虎寶鑒,白虎寶鑒飛到半空停了下來,鏡面射出一道光束,落在邪靈身上,像囚牢一樣籠住它,張先敏腳一蹬地,像支離弦的劍一樣射了出去,手中多出八張符紙,一道指縫夾著一張,口中驅動咒語,不過眨眼間就到了邪靈近前,一舉把八張符拍到了邪靈身上。
幾不可見的,邪靈勾唇輕笑了一下。
張先敏一愣。
他撲空了。
白虎寶鑒所照之處空無一物。
猛地轉身,張先敏瞬息間捕捉到了半隱在樹后的邪靈。
「你......!」
「到底什麼是幻象,你真的分清了嗎?」像大象蔑視螻蟻,邪靈輕蔑地笑,女人的聲音細細,好似一柄細刀。
冷汗從張先敏頭上淌下來,碩大的汗珠,帶著厚重的腥臭。
緩緩抬眼,張先敏對上一張醜陋的人臉。
猰貐張開了大嘴,一如它靠近時一樣無聲無息。
——————分割線——————
庄祁一下飛機就趕到了彎月村,居正寺的天怡大師已經在村口等他了。
「天怡大師,讓您久等了。」
天怡搖搖頭,「貧僧也才到。聽聞庄先生將至,故而在村口停留。」
「現下是什麼情況?」庄祁遠眺村子,覺得古怪,不過上午十點的光景,彎月村卻安靜得過了頭。
「還未得知。」天怡確實只比庄祁早到了十分鐘而已。
庄核把車上的行禮拿下來,走到庄祁身邊,恭敬地向天怡問好,三人一同往村內走。庄祁問起天怡來此的緣故,正說著話,從村裡跑出來一個黃褐色僧袍的光頭和尚:「師父——師父——」
「陸洱,做什麼慌慌張張的?」天怡攔住徒弟,有些無奈。陸酩另有要事,他便帶二徒弟陸洱出門,但不論是哪一個徒弟,都沒有讓他省心的。
「我見著村長了。」陸洱為自己的莽撞感到不好意思,向庄祁和庄核問候后道:「張家兄妹連著純木門的黃青兒,昨晚出去后至今未歸。」
天怡和庄祁對視一眼,天怡道:「走,先去見村長。」
劉大漁正六神無主地坐在家裡。早上他一覺醒來,發現小恩媽不在警局裡,那些個天師道士道姑的也都沒有回來,想著住持大風過境后的檢修工作,他便回到村裡,一問,才知道小恩媽昨晚根本沒有出門。
想到自己不知守了什麼東西一晚上,劉大漁就腦瓜子疼。而那個小恩媽既然是不知道什麼妖魔鬼怪變的,那孩子們還活著的話自然也是假的。「唉......」劉大漁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爸——」劉大漁的兒子劉大梁撩開擋風簾,縮著冷氣往屋裡走:「剛剛走的那個和尚又回來了,還有幾個『客人』......」
看劉大梁的神色,劉大漁當然明白所謂的客人,八成又是那些方士。猶豫了一秒,劉大漁走下炕:「別杵在門口了,大冷天的,讓人進來吧。」
道了聲「打擾了」,天怡打頭,庄祁在後,陸洱和庄核墊后,四人魚貫而入,把屋子給佔滿了。
「我不問你們是誰,說了我也不懂,既然是出家人,」看了眼天怡,劉大漁心稍安,「想必不會是騙子,你們有啥想問的儘管問,只要能幫村裡把這事解決了......」
「還請村長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說說吧。」
劉大漁把事情說了一遍,劉大梁在一邊補充,天怡聽完問的第一個問題,竟是「是否報警」。
「沒有。」神色不虞,劉大漁也後悔,要是早報了警,也省得這些個人一批一批地來,又成堆成堆地不見。「我不管到底是鬼還是妖怪,拜託你們快點捉住吧!」
劉大漁聲音都顫抖了,若是昨晚的那六個人也遭遇了不測,這幾天死的人數趕上村子里兩年的死亡率了。
「怎的是六個人?」陸洱摸摸後頸,眯著他的小眼睛:「張家兄妹、純木門黃青兒,還有呢?」
「黃青兒帶著兩個徒兒,除此以外還有一個姓林的,跟他們認識,但不像一夥的。」
「可是這個人?」庄祁翻出手機里那張林家林歸於的照片:「可能比這個老一些。」
「不是,是個年輕人。」
庄祁立刻又翻陸酩的朋友圈,找到林稚秀的照片,拿給劉大漁看:「是這個?」
「對對對!」
還欲再詳細問,劉大漁的手機響了起來,老人機聲音洪亮地報出一串數字,劉大漁聽完號碼知道是誰這才接起電話:「小犢兒啊,咋的......啊?唉我去,都說了不能過去,我這就去!」
「可是出什麼事了?」天怡忙問道。
「他們又跑鐮刀灣去了!」劉大漁來不及解釋,套上大棉襖,踩著鞋子就往外跑,庄祁等人連忙跟上。
路上劉大漁喘著氣解釋,那些出事的人的家屬聚集起來去鐮刀灣,想沖怪物討個說法。
庄核小聲跟陸洱嘀咕:「怎麼討說法啊?」
陸洱也一頭霧水:「不知道啊。」
「那怪物不是還不知道是什麼嗎?」
「不知道啊。」
「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為不知......」
鐮刀灣聚集了不少人,圍成一排,竊竊私語,被他們擋在裡頭的,是二十多個村民,男女都有,皆一臉的憔悴和傷痛,身側放著十幾個木桶的泔水,臭氣熏天,沖著海面喊話,要那怪物把孩子們交出來,並且為死去的人謝罪,不然他們每天都把泔水倒進海里去。
一邊還有幾個村民拉著他們,不停勸阻,但那些人悲痛欲絕,根本聽不進去,其中一個哭腫了眼睛的婦女不停拍打攔著她的男人:「劉大軍你撒手!你不就是怕泔水污染了海不能開發嗎!我告訴你們!孩子一天回不來,這裡誰也別想開發!」
「夠了!開不開發是問題嗎?今兒個把這些雜貨倒下去了,這海還不得臭了!若是海神怒了,以後村子靠啥吃飯!」
「海神?哪有什麼勞什子海神!有那玩意兒,村子里還能死那麼多人?我看根本沒有海神——只有妖怪!」
鐮刀灣上吵吵鬧鬧個不休,劉大漁臉都憋紅了,大喝一聲:「都閉嘴!」
眾人看向劉大漁,懂事的都喊了聲村長。劉大漁喘口氣平復心情:「莫要再吵吵,村子里多少年來都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我作為村長,難辭其咎,但是事情比大家想的嚴重得多,越是這樣的情況,我們越不能慌!心要齊!都是鄉里鄉親,鬧成這樣像什麼話!」
劉大漁說完,鐮刀灣一時安靜了下來,數秒后,方才那女人嗚嗚嗚地哭了起來:「可是我可憐的孩子啊——」
「別哭了!」眼看其他人也跟著抹眼淚,劉大漁當機立斷喝住她,向旁走了一步,讓出身後的天怡大師和庄祁:「這幾位大師本事非凡,就把事情交給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