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謝長寧倒是阻止了,也算不上什麼好心,只是與蕭衍商量,這皇宮禁衛里,十有八九都是京中富貴子弟,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更別說像一名軍一樣能夠打打殺殺了。只是送走兩個,實是抵不上什麼用,不如找個合適的,將這群好吃懶做的操練一番,既省了舟車勞頓,又達到了仔細訓練他們的效果。縱然不會猶如前線廝殺的士兵一樣各個能舞刀弄槍,上陣殺敵,也該是剛正嚴謹,有勇氣了才對。
蕭衍思考再三,也認為何時,即刻修書一封送往了皇城。
謝長寧會出這個主意,卻是有自己私心的,二哥與三哥早晚都要上戰場,卻僅僅是家中習武閱讀兵書,要知道,邊疆事事難測,他們若是去了那裡,還沒來得及好好磨練一番,戰事就起,那就太危險了。不若京中創造個環境,也好提前打磨。
若說最好的事情,便是安陽長公主因為李正清以身犯險差點沒命的這件事有些心軟了。不僅為李正清吸吐蛇毒,還他昏迷的時候一直陪伴身邊,即使李正清醒過來,沒有溫言軟語倒是也沒有惡言相向,早命侍從們準備好了他愛吃的食物。
謝長寧想起之前自己的擔憂,不覺好笑,天命自有安排,若是他二命中有緣,又何懼缺失契機呢,少了一個蕭正琦背後捅刀,這不就出現了一條蛇么。
她盤腿坐禪房之中,直直看著前面,床榻的正對面掛著一幅百福圖,都說萬佛寺吃穿用度皆是文朴精緻。如此一看,果然不假,這禪房裡隨意掛著的書畫都是名家精品。
「小姐,明塵大師來了。」淺碧低語道。
謝長寧連忙起身:「不是叫去下拜帖么,明塵大師如何親自來了。」
「明塵大師正清閑,聽聞您來了,一定要上門拜訪,此時便小院中小憩。」淺碧也是苦惱道。
謝長寧也責怪不得,只能趕緊理了理衣服,正了正發簪,確定儀錶沒有問題,才緩慢出了禪房,看起來端莊有禮。
都說三日不見當刮目相看,謝長寧掐指算了算,距離上次見到明塵大師約有七八個月了,這便感覺認不出來了一樣。
院中一棵粗壯的柳樹萬絲垂下,微風吹來,綠波輕漾。明塵大師灰色僧袍,身披袈裟,泛青鬍鬚都理地乾乾淨淨,整個看起來比上次清爽了不是一絲半點。他盤腿端坐柳樹下,石桌前,原本的石凳反而被他移開了位置。手裡捻著一串念珠,口中佛號不斷。
謝長寧不敢出聲打擾,靜悄悄地走到明塵大師的對面,也想席地而坐,卻挪不動那沉甸甸的石凳。她摸了摸鼻尖,最終還是決定就站原地不動。
明塵大師手上的那串念珠又轉滿了一圈,他才停下,緩緩睜開眼睛,將念珠一甩,便套了脖子上。再抬頭,看到謝長寧正安靜地站著,不由笑了:「讓謝家丫頭等時間長了啊。」他站起身,手輕輕石凳上一推,石凳便回到了原地,他穩穩噹噹地坐了上去。
謝長寧見狀,也安心坐下:「能聽明塵大師念誦佛號,三生有幸。」
明塵大師嘿嘿一笑,拍了拍衣袖:「可是奇怪為何不意這些俗物,卻還要這樣?」
「卻有好奇。」謝長寧誠懇點頭。
「雖不意,可這世上意的大有,若不是這名號,之前見之時會有何感?外開壇,不懂法不通法之,若要聽法,必先審量這俗物啊。」明塵大師這樣說,多少帶了些惋惜,寺廟與僧眾雖遍布大昭,卻又有幾是真能體會佛法之真諦,燒香拜佛只為心安,如若長此以往,真道將絕已。
謝長寧恍然點頭:「世上萬事皆有此理,若有一家破舊的客棧與新建的客棧,眾必先選擇新建的,卻不知舊客棧更加舒適。有的滿口仁義道德卻是衣冠禽獸,有的粗鄙醜陋卻是真正的仁義之士。」
「正是這個道理哇。」明塵大師讚許點頭,卻不往更深一層去說,皆靠她自己體悟了。
「昔日有六祖禪師,雖是目不識丁,砍柴出身,卻初聽經文便立懂。寺廟之中時間不長,所作佛偈已比五祖禪師座下大弟子更為通透。」謝長寧感慨一句。
「哦?謝家丫頭也懂佛家典故?」明塵大師似乎有些興趣地看著謝長寧。
「略讀了《六祖壇經》。」謝長寧下意識摸了摸鼻尖,卻不是現讀的,前世寧安宮實沒的消遣,便讀起了經文,權當小故事看了,說起來實羞愧。
「那也應當曉得風不動,幡不動,而是心動。」
謝長寧怔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著明塵大師:「您這是什麼意思。」
「心動,便覺風動,便覺幡動。事實上,天不動,命不動,只有動。」明塵大師此時不知從哪裡端出來一個瓷碗,裡面裝著半碗水,平靜無波,他隨手拾起一個小石子,「看。」
手鬆開,石子準確落入碗中,盪起了一片漣漪,久久,又恢復了平靜:「就猶如這一顆石子,投入了這水碗中,盪起了一片漣漪,而最終,除了,各自都回歸原位。似是影響眾生,眾生歸宿卻早已定下,不過早晚。」
謝長寧定定地看著那水碗,驀然抬頭:「誰說沒有影響,您看這水位,剛剛這裡,現卻漲到了這裡,怎麼能說是回歸原位呢。」她手指碗上比劃著,咬著嘴唇,極為倔強,若是一點影響都沒有,她重生一世又有什麼意思呢?
明塵大師忽而笑了,這小丫頭倒是聰明,也罷,他將碗退到謝長寧面前:「石子動。」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碗中的石子果然動,水面因為它的動靜而波光粼粼。
謝長寧狐疑地看著明塵大師,不知他究竟是什麼意思。
明塵大師終究嘆了一口氣,頹然道:「與說這許多,本想不讓太過執著,無論是九弟的事情,還是謝家那些未知的事情。變數太大,執著無用。」
「為何?」謝長寧驚訝抬頭,佛家講究放下,她自是知道的,可是她既是來求解,明塵大師道就道,非便非,為何苦口婆心講了這許多,就為了勸她不要執著。
「自靈音寺一別,共為占卜四十九卦,卦卦不同。」說起這個,他便覺得失敗,「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已頂替了唯一的變數。再無法為演算。只怕亂來,將這一碗水攪混了,更糟了,會降下天譴。」
謝長寧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即使這樣,都無法有何影響么?」對天譴,她卻不關心,天命讓她不死,將她送回來,可不是為了降下天譴的。
「變數,便是唯一不可定論,一變而發生萬變,若沒有頂替變數,確實無法撼動,是變數,應可隨心意改變,可是……」明塵大師閉了閉眼睛,「一一占卜過了與關係密切之,無論的卦象如何變化,他們始終沒有半分偏移,真是奇了怪了。」若是師父還,一定能看出端倪。
「您都看不出什麼嘛?」謝長寧心中一動。
「若是這樣,只有兩種情況,其一,是個不成熟的變數,螻蟻之力安可動天下?其二,從變的那一刻起,他們的軌跡已經重新安排定型了,只是並不曾了解原本的軌跡,是以未曾發現。可是變數扔變幻之下,其餘四十九巋然不動,還是第一次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