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即將戌時三刻。
「怎麼想到這個時間出來。」蕭衍拉住了謝長寧的手,果然,小手冰涼,他眉頭微皺,「今天折騰了那麼一番,就不累么。就算要出來,怎麼不多穿一些,手這樣涼。」不知怎的,謝長寧就忽然約他一起出來。
謝長寧故作輕鬆地笑了一笑:「什麼時候也這樣啰嗦了。」此時月色正好,她抬頭看了看,又望向蕭衍的眸子,漆黑的瞳孔中倒影著她的臉,滿滿都是她。
「比的手還涼。」蕭衍沒有當回事,又嘆了一聲。
「晚上有點轉向,帶去琉心亭。」她反握了回去。
蕭衍抿唇:「去那裡做什麼?」
「去看一場好戲。」謝長寧這次是真心實意的笑了,還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蕭衍伸手去揉她的發頂:「何必事事親歷親為。」
謝長寧深吸了一口氣:「事關謝家,不敢有半點疏忽啊。」她依然記得她的冤枉,要謝家代代傳承,要自己一世長寧。
「怎麼了?」蕭衍挑眉。
「到了就知道了。」
琉心亭一片榕樹園內,周圍環繞著假山與小池塘,榕樹皆是上了年頭的,粗壯又高大,各樹枝葉交疊,月光之下一片影影綽綽。確實是一個夜間幽會的好去處。
「三皇子殿下。」嬌怯的一聲,正是謝長蘊。
假山之後,蕭衍詫異地看了一眼謝長寧,卻發現她面無表情,淡然的很,眼底又多了些憐惜,怎麼會有這樣的同父妹妹呢。
「沒被謝長寧發現吧?」蕭正琦與謝長蘊挨的十分近,從側影看,幾乎就要貼一起去了。
「沒……沒有……」謝長蘊似乎不大習慣這樣的親熱,聲音嬌羞。
「那就好,」隱隱衣料摩擦聲傳來,蕭正琦將謝長蘊擁到了懷中,「待大事得以成就,便予皇貴妃之位,僅皇后之下,若秦霜不識抬舉,便予實權。」
「三皇子殿下……」
「權利與富貴,不是最喜歡么。」蕭正琦聲音帶著蠱惑。
「可是謝家……」謝長蘊明顯還有些遲疑。
「謝家?」蕭正琦輕笑一聲,「到時候還不是由說了算,說把旁系扶植為嫡系,那便是嫡系,說滅了謝家也不過覆手之事,若惦念親情,只削去實權也未嘗不可。」
「只要謝長寧死。」謝長蘊的聲音中帶著恨意。
蕭衍握著謝長寧的手驀然一緊。謝長蘊,他心裡一個字一個字地念著,敢將主意打到謝長寧的頭上,到不知道是誰給她的膽子!
謝長寧安撫似的拍了拍蕭衍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不用擔心。
蕭正琦與謝長蘊的聲音逐漸變低,蕭衍與謝長寧也聽不清楚了,謝長寧才拉著他的手悄悄離開了這片榕樹林。
「準備怎麼處理?」蕭衍抿唇,面色冷凝。
謝長寧卻全然不意一樣,只是緊緊攥著蕭衍的手暴露了她的緊張,她張了張嘴,澀然開口:「大世家嘛,經常會有子嗣出些意外,這不是常有的事情嗎?」
可是謝家,從不虧待每一個女兒,若不是迫不得已,也不願糟蹋一條命。尤其是謝長寧,手上從未染過鮮血,這一次,卻先要對自己的家下手。
蕭衍拉住謝長寧,神情認真,謝長寧盯著那雙眸子,只覺是燦若星辰,所有的希望與光芒都那一雙眼睛里:「若不喜,便交給。」他沉聲道。
謝長寧張了張嘴,才悶聲開口:「這是謝家的事情,何況還要報備與祖父與大哥,讓費神總歸不好的。」
「只想知道,無論再大的困難,一切有。」
月光如水,照進了心,卻無法詮釋最簡單的情愫。
謝長君的調查並不順利。
並不是說有百般阻撓,而是平陽長公主府邸實太乾淨,除了一個深居簡出的表妹便是幾位貼身侍女與他有些說不清的關係。縱然這些都是他的罪證,加之夥同那表妹毆打侮辱平陽長公主,足以判以死刑,可卻不是謝長君真正想要找的。那些東西,總歸要有些蛛絲馬跡。
直到回程的那一日,都沒能有所決斷,駙馬被送進天牢之中也是神不知鬼不覺。一連三日,謝長君將長公主府翻了個底兒朝天也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
第四日,謝熙年與謝長君一起出現了早朝之上。
謝長君孤身立大殿中間,一派長身玉立、霽月光風的姿態,其餘年紀相當的朝臣看著,都有些眼紅。為何謝家便養得出這樣的好兒郎,思及明和園時,謝長寧的種種,他們心中又湧起了酸水,怎麼連女兒都教養的那般好。
「謝卿,許昌之事調查如何?」崇德帝慢條斯理,可是不自覺地就散發出一股威壓,令這廟堂之上的都謹慎起呼吸來,生怕一點噪音便惹得這位不快。
謝長君卻好似未覺,從袖口中掏出一本奏摺,齊眉躬身:「許昌所犯之罪,盡其上。」
蕭福見狀,連忙走來雙手接過,轉身快步送到崇德帝的面前。崇德帝隨意拿起,漫不經心地翻看起來,此時,眾朝臣才微微抬眼,觀察起崇德帝的臉色來,只是若崇德帝的心思能被琢磨透,就不會有君心難測這詞了。
崇德帝翻看到最後一條,神色出現了一絲變化:「咦?」
眾朝臣耳朵豎了起來,難道還有什麼別的?
「這許昌謀害皇室宗親可是大罪名,不知謝卿可有證據。」
此言一出,眾臣嘩然,也不顧及崇德帝的威壓,盯著謝長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謝長君這是瘋了吧。」
「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能查出來什麼,不過是仗著謝家罷了,不然聖上如何會給他調查的權利。」
「哪裡是仗著謝家,分明是仗著妹妹,若謝家的大小姐嫁給了端王,他便也算聖上的自家了,處理家事當然要找他。」
「他與許家有什麼仇啊,要這樣誣陷。許昌不僅死罪,還非要株連了許氏全族。」
對於這些議論,謝長君泰然自若,只是偶爾留意一下蕭正琦與司馬言的神態表情,除了司馬言最初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並無半點失常,果然是精。
微微一笑,謝長君淡然吐出了兩個字:「並無。」
又是一陣喧嘩。
「空口無憑,沒有證據,朕也不能為其定罪。」原本以為崇德帝會勃然大怒,將奏摺扔向謝長君,卻僅僅是放一旁,饒有興趣地看著謝長君。
「微臣現並沒有證據,可再給微臣一點時間,一定能調查出來。」謝長君躬身恭敬道。
「謝長君,未免太自大了!」一位中年文臣站了出來,底氣十足,「沒有證據就沒有證據,難道要給時間去捏造證據?許昌有罪,卻罪不及族。」
謝長君並不反駁,只是坦蕩地看著崇德帝。
「若是他果真有這樣的罪名,儘管調查便是了,又何須朕給時間。」崇德帝眯了眯眼睛。
眾臣忽然明白,聖上這是已有定論,他們若再說下去,指不定會遭到怎樣的遷怒。
「許昌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必有幕後之,微臣還要他作證,他此時不能處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