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天生不對
「先生這是說哪裡話!」殷頌和風細雨:「先生有大才,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朝廷正需要先生這樣的人才,父皇來時千叮嚀萬囑咐,讓孤一定把先生邀來,先生若入仕,那是報效國家,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兒!」
「殿下折煞草民了!」晏千里彷彿無奈至極般的沉沉嘆口氣,沉吟片刻,才緩緩道:「草民在江東也呆了許多日子,都快忘了京都建安的風情了,殿下歸程,可否順草民一程,讓草民也去建安見一見故人?」
在座大半的人心裡都是一顫
晏千琉,終於要入仕了?!
殷頌明顯愣了一下,表情極其驚喜,忙道:「先生客氣什麼!能與先生同行,孤求之不得!」
晏千琉沖她拱了拱手,又端起酒杯,沖著對面表情震驚的林三海道:「草民寄居天姥山多年,叨擾了知府大人不少事兒!多謝大人多年的照顧,草民先干為敬!」
林三海忙舉起酒杯:「先生客氣!客氣!與先生相識,本官也受益匪淺,願先生此去一路平安,他日您重遊紹興府,本官定掃塌相迎!」
兩人對飲完,凝固的氣氛才漸漸舒緩開來,曼妙的歌舞再也遮不住底下的竊竊私語,孟曉與陳珂對視一眼,仍有些做夢般的不可思議!
來之前他們的上司都囑咐過他們,大家都不覺得能說動晏千琉,此行不過是個形式,反正有個元昭帝姬在前面頂鍋,他們只要無功無過循例而行便可,之前他們分別上山,也都被打發回去,可見晏千琉的確是請不回去的!
可誰知道,這才沒多日子,這尊佛竟回心轉意,主動提出願意跟他們走!這事情發展順其自然得未免太過了!簡直輕易得詭異!
但現在看上面那主客皆宜的和諧氛圍,也容不得他們再說什麼,兩人只得壓下心思,也笑著推杯換盞
喝到後面,晏千琉不勝酒力,只得被扶著先在後面客房醒酒歇息
前面的絲竹熱鬧盡數被隔擋,很是清靜!小童小心端著醒酒湯跨過門檻,就見自家先生一隻手撐額,懶洋洋半靠著貴妃榻,除了上挑眼尾那一點薄紅,眸色清明哪能看出一點醉意
「先生!」他跺跺腳,惱道:「您裝得像一點啊!人家連醒酒湯都送來了!」
晏千琉嘶了一聲,涼涼睨著他:「我看你真是忘了誰才是你主子了!就因為她長得好看了些,笑容溫柔了些,你就被美色沖昏了頭腦!連人家送碗醒酒湯你都當寶!這麼向著她!你乾脆跟她走得了!」
小童才不怕他的陰陽怪氣,嘟著嘴小聲:「還不是承認人家長得好了!」
晏千琉:「……」你可真是會抓重點!
「什麼長得好?」外面傳來含笑的女聲,殷頌邁進屋:「孤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小童在自家先生恐怖的眼神中噤聲,結巴了一句「沒,沒什麼。」就匆匆離開,頗像落荒而逃!
殷頌挑挑眉,也不追問,直接道:「先生,您看五日後出發可好?」
晏千琉可有可無點了下頭,他東西早就收拾好,並不需要長時間準備
「孤約莫先生也無需孤多管什麼,您有需要直接來找孤便可!只是此去建安恐怕很久才能回來,您是否需要中途轉道去一趟青州陳郡晏氏,與家族敘敘舊交代些事兒?」
殷頌對自己的左膀右臂可謂體貼入微,連人家離家經年思念親人都考慮到了!
「不必了。」晏千琉淡淡道:「晏家有事,我會知道的。」
當年晏千琉離開晏家拒絕入仕執意隱居,所有人都覺得他應該與晏氏鬧翻了,這些年不參與家族事物,雖貴為嫡長子恐怕也無實權在手,但聽他這話,傳言恐怕不實
殷頌笑容不變的頷首,隨即輕聲道:「孤與左相大人曾說起過先生,他對先生評價頗高啊!您到建安,可以與他好好敘敘舊。」
評價頗高?那個偽君子不在心裡把他罵得狗血噴頭就不錯了!也就她能這麼坦蕩的睜眼說瞎話!
晏千琉深深看著她,瀲灧一笑:「殿下的話,我記住了。」
看來比起齊王,還是榮王更遭人恨啊!
行吧,主子的意思么,他這個做臣子的,自然是要順著的!
「那先生便先歇著,若您乏了留宿即可;若您想回去,馬車也都候著。」她微微屈膝:「孤前面還有事,便先走了。」
「等等。」晏千琉叫住她,慢吞吞支起身體:「殿下回京后,打算做什麼?」
殷頌聞言,微微一笑
「建安有寧國公左相為父皇分憂,現在還多了一個您,孤再呆著也是添亂,更看得某些人心煩,何必呢?所以歸京后孤想請求父皇,代父皇監察四方,好好看看我大梁大好河山,也不礙那些人的眼避開了朝廷紛爭,您說可對?」
晏千琉默然片刻,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容:「殿下一直是絕頂聰明,佩服佩服!」
他早發現了,她是一個不走尋常路的人,擅長在不利的局勢中從不可思議的角度闖出一條新路!
「先生謬讚了。」殷頌直視他,溫聲道:「孤踏出這裡,你與孤也就不再有私交、只有點頭之誼。之後恐怕沒有機會,孤便在這兒提前恭賀先生高升之喜!建安水深且混,望先生一切珍重!」
她這句話格外真摯,晏千琉看了她片刻,低低道:「殿下也是,好好保全自己,臣在建安,等您歸來。」
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稱臣!
「先生,孤很幸運,能邀您同行。」同行這漫長危險的登天之路!
殷頌帶著笑容轉身走了,這一次,晏千琉沒攔她
……
漸入盛夏,建安城內外繁花似錦,往來的人們薄衫輕紗取代了厚實的棉衣,
而今年這個夏天,更是尤為熱鬧!
「晏千琉入仕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大量南北,宮裡已經得了消息,說聖上這些天心情格外好。」
左相府的書房內,吏部尚書郭雲坐在客座,恭敬的沖著主座太師椅上的人道
左相盯著書桌上的奏摺,目光冷沉
摺子上的字跡彷彿在扭曲,他至今都沒忘那男人桀驁囂張的嘴臉!在孤山裡呆多少日子,也改不了他作天作地的惡劣性子!
他抬起手,揉了揉額角
寧國公給他下什麼絆子他都能冷靜應對,但想到那男人將來不定給他整出多少幺蛾子,他就覺得煩躁!
他沈墨軒與晏千琉,大概就是冰與火,天與地,天生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