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步登天
「他們到哪兒了?」
好一會兒,才聽見左相沉沉出聲
郭雲回道:「剛收到的信兒,算算路程,約莫已經過了邕州到了檀州的地界上!再有小半月即可抵京了!」
「孟曉還說了什麼?」
「孟曉說,他已經試探過晏千琉,說他好像沒有入吏部的意思。」
「他心高氣傲,哪兒願意入我下部!」左相嗤笑一聲:「讓他盯緊了陳珂,寧國公可不捨得讓這麼大一條魚跑了!那邊一有什麼動向,立刻回稟過來!」
晏千琉是一把無比鋒利的雙刃劍,即可傷人也可能會傷自己,但就目前和未來不短的一段日子而言,利還是遠大於弊的,這位深受皇帝重視風頭正盛的晏先生願意站哪一派,哪一派即可處於上風!
雖然他不覺得衛蒼言那個蠢貨能治得住晏千琉,但難免晏千琉會因為與他的舊怨而委屈一下跟著榮王混!
「是。」郭雲應了,但又有些猶豫:「大人,晏千琉這麼多年、拒了多少王公貴胄的邀請都不願入仕,此次怎會折了自己的清名主動入朝?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陰謀?」
左相勾勾唇角:「他入仕,不折騰些事兒就怪了!別費心猜了,他什麼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左右這些日子也整頓好了禮部,我們穩了人心,也就不怕他出什麼幺蛾子了!」
其實這樣也好,也省得的姓晏的頂著個淡泊名利的好名聲欺瞞世人!明裡暗裡諷刺他墮落世俗!看得他心煩噁心!
又說了幾句,郭雲便退下了,左相站起身,背著手在房間內緩緩踱步,正是鮮花爛漫時節,透過敞開的門隱隱傳來外面鳥兒清脆的鳴叫
石安問他為什麼晏千琉願意入仕,他其實隱隱有些猜測
孟曉陳珂李洪都不是有才的,那除此之外看似最不可能的那個人,反而是最可能起關鍵作用的!
他忽然想起那天太和門廣場上,那女子笑靨如花的與他打的那個賭,當時的他嗤之以鼻的模樣
如果真是她的功勞,那他還真是看輕了她
他忽然站定,屈指不急不緩敲了幾下桌案,沉吟片刻,轉身離開
……
歸程可比去時花的時間多不少
只因為多了一個晏千琉,歸程時經過好幾個城池,都有名士學子特意前來拜見,其中不乏曾身居高位而今乞骸骨歸隱的老者或氏族名門貴胄,也不好直接拒了,這耽誤會兒那邊耽誤會兒,抵達建安時,夏天已經過了大半!
一行人自然是先去乾清宮回稟聖上,殷頌站在一旁,看著那個對自己不假辭色的父皇對著晏千琉笑容滿面,滿口都是「青年才俊」「棟樑之才」的稱讚,又看著晏千琉一改在她面前的毒舌陰鷙、帶著矜持得體的笑容,引經據典委婉的表達對皇帝的尊敬與仰慕,義正詞嚴表示自己為國為民效力的決心!那馬屁拍得皇帝如清風拂面,美得覺得自己就是可以踏平匈奴一統天下的千古一帝了!
好一番君臣和,看得孟曉陳珂一臉冷漠;殷頌垂著頭,咬著后牙無聲笑了好半響
離開時,殷頌與晏千琉擦肩而過,連一個眼神交流也沒有
回到了闊別數月的景陽殿,沐浴后殷頌幸福的軟倒在自己的床上,閉著眼蹭了蹭枕頭,平靜道:「今日起,景陽殿稱病。」
正在整理輕紗帷帳的玲歡一怔,下意識問:「殿下病了?」
「孤該病了。」
一個該字,用的意味深長
玲歡猶豫問:「那明晚宮宴……」
說是宮宴,誰都知道這是為迎接晏千琉辦的!殷頌作為此行的領頭人,哪怕在外界看來不過是個漂亮擺設,也是立了大功的!皇帝自然會誇獎一番!這是多難得的好事兒!
「孤病了,雖然很可惜,但自然是去不了了!」殷頌慵懶的聲音穿出紗帳:「萬眾矚目固然好,卻不適合現在你家主子!急流勇退、低調行事,扮豬吃老虎!那才是正理!」
左右連晏千琉都成了她的人了!這最大的獎都被她悄悄佔了,還在乎那些表面的浮名做什麼?平白惹別人忌恨!她可是個惜命的人!
……
宮宴那日正是個黃道吉日,宮裡燈火輝煌了一夜,連景陽殿這荒僻的地方都能隱隱聽見絲竹聲,更遑論夜空中不時綻開的璀璨煙火
元昭帝姬因車馬勞頓而傷寒卧病,皇帝允了她靜心修養,讓不少好奇想見見這位身世複雜帝姬的人都失望
傳聞那日名士晏千琉七步成詩,文采斐然,引得聖上大喜,當場賜下單眼花翎,封了戶部右侍郎兼文華殿大學士!那剛入建安不過兩日的一介白衣,不過一晚上就一步登天成了正三品的朝廷大員,更兼著內閣職務,足可見皇帝對他的恩寵!
這般優待,讓多少辛辛苦苦熬資歷的老臣暗暗咂舌,感慨命運無常
當然,這效果也是很顯著的,作為天下公認的不世之才,晏千琉入仕並得皇帝愛重的消息帶著翅膀般很快傳遍天下,向天下士子展現朝廷的愛才之心,士子們的風評這才有所好轉,不復之前科舉少人報名的慘淡景象!
然而這些暫時跟殷頌沒什麼關係
她坐在軟塌上,靜靜看著內務府的太監們急急忙忙的把景陽殿里本早該置備的東西搬進來,空蕩蕩的博古架上擺上上好的汝窯瓷器、青山石,柔順絲綉軟墊取代了原來貴妃榻上已磨平了的黯淡棉墊,已缺了角的桌案被挪走,換上了嶄新的紅木書桌,上面也擺好了齊全的文房用具……
大太監王英走過來,先拍了拍自己的臉,露出個委屈又惶恐的表情,規規矩矩行了個禮:「奴才來向殿下請罪了!奴才早就讓下面人給殿下置辦東西送過來,誰知道他們這些下賤玩意兒竟敢拖延誤事兒!怠慢殿下這麼長時間!奴才也是最近一查才發現他們的齷齪,氣得奴才這茶飯都吃不下!只想著來向殿下請罪!殿下,您放心,那些混蛋玩意兒老奴已經處理了!以後景陽殿的事兒再不會出這種紕漏!都是老奴治下不嚴的錯!貴妃娘娘已經狠狠罰過奴才了!讓奴才來給殿下請罪,請殿下消氣兒!」
聽聽!聽聽!
殷頌看著他聲淚俱下的悔恨模樣,心中是非常感嘆的
這宮裡的人,哪一個穿到華夏,哪都得是奧斯卡級別的演技!在這兒消磨了才華,那真是相當的可惜啊!
雖然這一耽誤就是好幾年,雖然她院子里都得靠自己種菜吃了,但人家都花了好幾天打草稿、這麼真摯的表達愧疚了,都用舒貴妃來壓她了,作為一個柔順文弱的小帝姬,她還能為難人家么?當然不行啊!
特么人設不能崩啊!
殷頌張開唇,剛要說什麼,就聽見外面一道傲慢尖銳的女聲:「殷頌!你好大的臉啊!」
呦!
舌尖一壓,未說出的話消弭在喉間,殷頌眉輕輕一挑,突然想換一種玩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