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比不上在殿下身邊(雙更合一)
「什麼?!」
布衣男子不可置信,隨即便是心頭一沉
他是被人跟蹤了!
可他這一路走的都是特意開闢出來的小路,吃住都在荒野,不曾到過有人煙的地方,更是換過兩身衣裳三匹馬,已是再小心不過,怎麼還會被人跟蹤?!
不是說大理寺已經把目標定在建德縣上,怎麼還會有大批人馬來這裡!出現這麼多人,怎麼一點風聲都沒有!李勤那個蠢貨都在幹什麼?!
但此時也來不及多想,他沖著身後兩個下屬道:「帶人去攔下他們,死傷不論!」又轉過頭沖著管事厲喝到:「把所有銀子都轉移,把人都撤出來!」
「來不及啊大人!」管事都快急哭了:「現在礦工都在礦裡頭,叫不出來啊!」
即使現在把人都叫出來,這麼多的白銀從後山運走,哪兒快的過已經到半山腰的官兵,更何況這麼大一個銀礦廠尚未處置,跑的了和尚也跑不了廟啊!
布衣男子聞言,雙目一冷,他定定凝視了那些銀礦片刻,彷佛下定決心一般,直接從背著的包裹中取出三根掛著小布袋的箭矢,沖著位置較低礦口最大的幾個銀礦射去
有淡淡的刺激性氣味瀰漫在空氣中,管事也是個有見識的,本有些疑惑,見布衣男子又取出三根箭矢,用火摺子在上面劃過,瞬間燃起烈焰!
管事渾身一顫,頓時明白了,哆嗦著:「大人……」
布衣男子只陰冷的瞥他一眼:「這是寧國公大人的命令,再廢話一句,你便也去與他們作伴!」
言罷,他便全神貫注用箭頭對準剛才射去的箭矢
這是他出發前,國公爺親手交給他的,是軍中秘制火藥,意外得來極其稀少,比起黑火藥威力強十幾倍,那三袋火藥爆炸,足以將這片礦場炸毀掩埋
這是最不得已也是最後的辦法,本沒想到會真用上,只怪大理寺不知怎麼得了這裡的消息!
三支箭矢並排平直對準,布衣男子微微眯眼,正要射出,卻突然感覺後頸一涼,有溫熱的液體順著衣領流淌,身體發軟,竟沒有力氣將手中箭矢射出
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漸漸模糊的視野只能看見管事驚駭欲絕的目光,下一秒只覺得視線一黑,倒在地上再沒有醒來的機會
管事撲通跌坐在地上,瑟縮著往後躲,恐懼的看著從門口漸漸走來的玄色勁裝男人,他容貌冷峻,身材高大勁瘦,右手隨意握著一把長劍,劍身鋒銳寒涼,反射著獵獵寒光,唯有劍尖幾滴緩緩滴落的鮮紅血液,顯出冷酷而猙獰的殺意!
「別!別殺我!」管事下意識擺手,急促道:「我知道好多事兒,我是榮王的人,你們不能殺我……」
藏鋒緩步上前,任由那三根箭矢在地面上燃燒殆盡,站在山頂遙望對面還在忙碌的銀礦,目光在那三根箭矢的方向稍作停留,片刻後轉身,信手揮出一道劍風,那管事便吐血倒地,眨眼間便沒了呼吸
殺破守衛阻擋的大理寺兵衛衝上來,順著山路去對面接管銀礦,一位年輕的大理寺官員留下來,蹲下細緻的觀察著屍體,見屍體的脖頸被利器從後方切過,其力道之大鋒芒之利竟幾乎將他的脖子划斷!他又翻開屍體的手心,看著上面的薄繭沉默
能被主子託付重任的,這暗衛必然是個高手,可這位高手卻被另一個人一劍封喉,毫無回手之力!
年輕官員站起來,看著已經打算往回走的藏鋒:「以閣下的實力,足以留下活口才是,為何要殺人滅口?」
藏鋒淡淡看他一眼,並不回話,徑自握劍離開
年輕官員站在原地,沒有繼續追問,而是往對面山上走去,快走到的時候,一個兵士小跑過來抱拳道:「展大人,已經接管銀礦,礦工都已經扣押起來。」
「嗯,現在開始清點白銀。」
「是!」兵士應了,但並未離開,而是遞過來三個布袋:「大人,在三支箭矢上找到這個,聞著氣味兒,像是黑火藥!」
展子游皺起眉頭,接過一個布袋打開,裡面是細碎的泛黃的淡灰色粉末,一打開那種屬於硫磺的刺激性氣味兒更加明顯!
他眉頭皺得更緊,覺得這火藥與普通黑火藥不同,便將袋子攏起來,接過另外兩個袋子:「這裡你主持清點,我去把這東西呈上去。」
同一時刻,山腳下臨時紮起的半敞帳篷中,鐐銬加身的廣源縣令李勤低著頭,滿臉絕望的跪在地上,在他旁邊一個著淺藍交領深衣的年輕人負手而立:「李大人這麼沮喪做什麼,不是問你什麼都不說么,都已經做好擔罪的準備了,就該平靜面對才是。」
年輕人轉過頭,他長著一張頗為討喜的娃娃臉,眼睛弧度比常人略彎,彷佛天生帶笑,氣質溫和有禮,讓人看著就不禁心生好感
李勤抬頭看他一眼,渾身發寒
就是這個看起來無害至極的男人,帶人直接殺進廣源官衙,將他生生一路綁到這裡,又笑看指揮著兵衛殺上青石山!現在山上遍地屍體未寒、潺潺流下的血水還未乾!
他嘴唇囁嚅了一下,又低下頭去
年輕人輕笑一聲,忽聽一道聲響,只見山頂一道紅光衝上雲霄,炸開艷麗的花朵
「他們終於完事兒了。」年輕人扭了扭脖子,又笑著看向李勤:「只是李大人的事兒,還有的說呢。」
「既然李大人不願意說,那就由我來說吧。」年輕人給自己倒了杯水,慢悠悠飲著:「李大人有擔當,知情趣,知道你自己擔著是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個監管不力的罪名,還有活命的機會,否則牽扯到你的主子你會死得更慘。這我非常能理解,所以我就順手查了查這宅子,主人是廣源縣的一個富老爺,這倒沒什麼稀奇的,只是這位富老爺的小女兒,是李大人府上頗受寵的小妾啊……」
李勤咽了咽口水,強作鎮定:「是本官治家不嚴,竟被賤人利用,大人盡可嚴審那賤人及家族,查出真兇還本官一個清白。況且,按本朝律例,妾侍未入族譜、不過是家奴,斷沒有牽扯主家的道理啊!」
「說得真好,李大人看來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年輕人含笑闔掌:「好,李大人,我一定讓你……」
他彎下腰,壓低聲音在他耳邊:「……死得心服口服!」
年輕人信步走到桌案前,拿起幾封密信,隨手抄開一封:「……銀礦一切安好,今載采出白銀已灌注凝錠,約合三十萬兩,悉已裝箱……」
李勤猛然瞪大眼睛,下意識想伸手去搶,卻被身後的士兵狠狠壓下去
「李大人真是聰明,還知道留下兩封信給自己留後路,藏得也嚴實,後堂那棵老樹下足挖了十米才挖到這箱子,你也不怕年頭久了它直接融進土裡!」年輕人笑著將信扔回桌案上:「已經對照過字跡,是大人你親筆寫的呀,看來大人知道的可真不少!這信上倒沒寫對方是誰,其實我也知道,只憑這封信,也奈何不了誰,但讓大人你人頭落地,卻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兒!這可如何是好?!
按本朝律例,私鑄官銀是得誅三族的大罪!大人一個人不要緊,死了也就死了,只可惜了你那些嬌妻美妾、父母子女,也得跟著一起遭殃!」說著,他拍拍手,外面一排士兵押解著李勤的親屬,老的老小的小,都只穿著單衣跪在寒冷的秋風中,連大聲哭喊都不敢,一個個瑟瑟發抖、抽泣不絕
年輕人饒有興趣盯著那群人中一個不過四五歲的小男孩兒,他肉乎乎的臉蛋此時凍的蒼白,面上涕泗橫流:「聽說這是李大人的老來子,真是個可愛的大胖小子!若是沒有這一遭,將來讀書生子,多好的日子可以過,卻因為他爹的執迷不悟,連成年都活不到,嘖,讓人看著心酸。」
李勤也不禁看向自己的兒子,那是他最小最寵愛的兒子,平日要星星不給月亮,養得圓潤可愛,現在卻只能怯生生跪在哪兒,甚至有可能成為刀下亡魂!
想到這兒,他的心都彷彿在滴血!
「我都不懂大人你到底在堅持什麼,你自己主子是什麼樣的性子你心裡沒點數?他會費心救你這一個小小的七品縣令?怕是恨不得將所有髒水都潑到你身上才滿意!全家替罪而死,死都拉不了幾個墊背,你說死的冤不冤?!」
他的聲音充滿了感嘆遺憾與蠱惑,讓人情不自禁順著他的話去想,去想菜市口滿地流淌的血、全家死不瞑目的頭顱,只換來貴人漫不經心的一個頷首與嫌惡的眼神
虧不虧?!
李勤佝僂下身體,彷彿瞬間蒼老了十歲,用無比懇求與希冀的目光看向那年輕人:「這封信還拉不下上面那些人,我若是幫你們供出那些人來,你們真的能救救我兒?」
「首先,李大人你並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從你這裡招供只是方便些,但並非唯一的渠道。」年輕人伸出手指頭搖了搖:「李大人你招不招其實該死的人都會死,但你招了,給我們減少了麻煩,讓我們主子高興了,在皇帝面前為你親眷美言幾句,在收押流放中照顧照顧,那結果就截然不同!這些大人都該心裡有數!」
李勤沉默片刻,終是嘆口氣:「我招。」
年輕人便笑起來:「這就對了!把李大人帶下去吧,好好伺候著,都寫清楚了!哦,外面那些人也都安置好了,棉衣炭盆都準備著。」
處理完了這事兒,年輕人負著手慢悠悠往外溜達,正看見孤身下山的冷峻男人,挺開心的打招呼:「下來了,都處理乾淨了吧。」
藏鋒微微頷首,年輕人便搖頭晃腦道:「我就知道,主子連你這個殺手鐧都派過來了,可不輕鬆得很!」要不是藏鋒這個人間殺器,就寧國公派來的暗衛都不是吃素的,更遑論留在這裡的守備戰鬥力都趕得上軍中精銳了,哪兒能就這麼一氣呵成殺上去!
藏鋒臉上沒有任何情緒,只冷淡問:「你這裡呢?」
「有我程啟明出馬,還能有不招的人?!」年輕人笑出一口白牙,爽朗中透著股說不出的陰森森的寒氣兒:「真痛快,我就喜歡這些和我整事兒的人,折騰起來有意思的很!你都不知道,我之前憋在德興城監督城池建設,那些官員被殿下都給玩怕了,一個個安分的跟鵪鶉一樣,沒勁兒的很!」
藏鋒不是健談的人,但程啟明不是,嘴利索的不得了,能一直得啵個不停!此刻仗著藏鋒懶得阻止他更是愉快說到飛起,吐槽了好一會兒,才嘆口氣:「其實我真是最羨慕你!都說殿下身邊不愛留人,除了自小伺候到大的飛歌玲歡,也只有你一個暗衛常留身邊,羅網的人能去世上天南海北看盡珍奇怪事兒,也可以走到台前享著高官厚祿,可就算瀟洒來去、威風八面,又哪兒比的上留在殿下身邊……」他說著說著,自己便怔了,回神又笑容如常:「還好殿下還記得我,此次回京,我也享受享受當京官的滋味!」
藏鋒沉默著,看著眼前的莽莽青山,忽的想起女子清美近妖的容顏
秋意漸寒,也是該返程了!
……
臘月上旬,元昭帝姬、大理寺卿、戶部尚書聯名上書,稟明賑災銀私換一案
於瀾州保昌府廣源縣發現一個中型規模的私人銀礦,後面便是鑄銀場,一年可產出私銀足有三十萬兩,於後山廢棄礦洞內發現已裝箱的十多萬兩白銀;這之後,在廣源縣令李勤的招供下,又於瀾州英德府查出兩個私鑄銅幣的礦場與鑄銅場,加起來一年約可產六萬兩白銀
—這已是毫無疑問的重罪!
將證據呈上之後,當日皇帝便下旨,以勾結黨羽私鑄官銀之罪,將三個縣令、保昌知府與瀾州巡撫與戶部左侍郎抄家問斬,家族15歲以上的全部斬首,15歲以下的男丁流放女子充為營妓;其餘被牽涉削官降職的官員近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