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日子(3)
吳運韜默不作聲,對周圍的一切視而不見,充耳不聞;他低著頭,眯著眼睛看盤子,就好像深不可測一樣……他在專心思索一件事情。就像一個上等廚師要擺弄好一道菜一樣,他還沒有在心裡擺弄好那件事情。就是在—次接一次的祝酒中,他也只是機械地站起來,機械地微笑,機械地舉杯,機械地把酒喝下去。人們認為這是吳運韜作為領導者故意拿出的矜持,只有金超知道,他的全部心思都在杜一鳴帶人走和夏乃尊到現在還沒來這件事上。
李天佐熟練地把荷葉餅鋪在盤子上,往上操持烤鴨片、甜麵醬之類,然後用無可挑剔的專業姿勢拿起來往嘴裡送。他覺得今天的烤鴨非常美味,酒也很好,他喝了很多紅酒。
李天佐和吳運韜一樣,知道事情正在滑向一個不可逆轉的方向。在因為委印單被調查的那些日子裡,他經歷的全部恐懼和憂慮似乎都得到了補償。他根本不去想夏乃尊,他不想。
婚宴快結束的時候,吳運韜突然提議為金超、紀小佩的未來幸福干一杯,他的臉上掛著真誠感人的笑意。提議來得晚了一些,在這以前人們已經幾次為此乾杯了。大家轟隆隆推開高背靠椅,站起來碰杯。他擺弄好了心裡的那道菜,看到了那道菜鮮艷的色澤,聞到了誘人的香味。他現在可以完全脫離開那件事情了。
他逐個碰杯,和苗麗碰杯的時候,他問:「這位是……」金超又一次做了介紹。「哦哦哦,知道知道。謝謝你了啊!」
苗麗本能地施展了一個輕浮女人在有地位男人面前的全部媚態,嗲聲嗲氣地說:「大領導眼裡可真是沒人喲,緊挨著坐了一個晚上還不知我是誰……」
小佩含笑看著她。苗麗過的完全是另一種生活,她在那個生活領域裡本事越來越大了。金超看吳運韜高興,就讓苗麗給吳運韜敬一杯酒。苗麗先斟滿吳運韜的杯子,又給自己斟滿,說:「大領導你說為什麼干這一杯?」
眾人說:「為友誼!」「為健康!」「為交好運!」
吳運韜搖搖頭,說:「你年輕,這樣吧,為未來。」
眾人鼓掌、吆喝,嘈雜聲中,苗麗壓低聲音別有意味地說了一句什麼,吳運韜裝做沒有聽到,望著苗麗領口開得很低的地方。苗麗的乳溝很深,幾乎可以看到肥碩的**三分之一的形狀。吳運韜不動聲色把酒喝下去。
正在這時,師林平趕來了。看著一臉汗水、永遠臉色蠟黃的師林平,沈然愕然,金超愕然,吳運韜也愕然。
師林平已經明確拒絕參加金超的婚宴,當時他正在和杜一鳴一道在會議室製作橫幅,沈然把他叫出來問他去不去參加金超的宴請。正在從事偉大事業的師林平不屑一顧地說:「誰現在還弄這種事?」
沈然很生氣:「你不去說你不去的,憑什麼要喪搭別人?」一扭身走了。
師林平和金超的關係一般,甚至可以說不好。金超來東方文化出版中心以後搶了他的風頭,他不能忽視金超,他已經注意到了金超和吳運韜的關係。
最近,這個處心積慮的人經常想的一個問題是:吳運韜的地位會上升嗎?從一切方面來說,杜一鳴都佔有絕對的優勢,他怎麼可能超越杜一鳴呢?不可能。他仍然追隨杜一鳴。夏乃尊在東方文化出版中心門前的發作,使這個善於察言觀色的人感覺到了某種正在迫近的危險。在廁所里,只做撒尿動作並沒有尿出來的他,毅然作出了倒戈的決定。
吳運韜從來都鄙夷師林平。這個因為家庭出身不好遭過很多罪的人,總是在追逐和依附權勢,他之所以選擇杜一鳴而不是別人作為攀附對象,只是因為他認為杜一鳴能夠在夏乃尊退休以後接班,社會思潮的演變也在某種程度上影響了他對未來局勢的判斷。現在,顯然有一種東西使他推翻了這個判斷。
金超先站起來,叫了一聲:「林平!」
吳運韜也站起來了,熱情地把師林平招呼到身邊,讓他坐在為夏乃尊準備的座位上,並且用親愛的目光看他。師林平注意到了吳運韜的目光。他原本沒指望這樣好,有些激動,臉上的一塊肌肉不自覺顫動著。
當時在場的人都沒在意這件事對東方文化出版中心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