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快樂比無理方程還難解(1)
業餘時間,馬小波是「尋找」搖滾樂隊的鼓手,在這個城市的地下藝術圈子裡是公認的新銳,在全國前衛音樂圈裡也是小有名氣的人物。庄麗一直反對他搞搖滾,認為是不務正業。馬小波也經常感到自己是分成兩半的,上班的馬小波和搖滾的馬小波——在公司里,馬小波並不是個靠情緒處事的人,他知道見什麼人說什麼話,也對男男女女的緋聞很感興趣;只要走出那座大樓,他就是另一個馬小波了,表現得激奮,狂熱,不拘小節。但他的內心是絕對冷靜的,他比較欣賞竇唯跟王菲離婚後創作的音樂,《黑夢》、《上帝保佑》等等。除了馬小波,樂隊其他人都沒有正式工作,靠地下演出掙來的錢糊口,他們是些純粹的人,表裡如一的人。尤其吉他手陳流,剃個大光頭,腦後卻留個小辮子,他是圈子裡有名的採花大盜,自比為《七俠五義》里的花蝴蝶花沖。有意思的是這個體格健美語言粗俗的傢伙並不是到處拈花惹草,而是那些女孩子或者女人們紛紛飛來采他。不可否認他是個很能吸引異性的性感的傢伙。讓馬小波震驚的是,有一次陳流的名字竟然從謝月的嘴裡蹦了出來,當時馬小波剛剛接完陳流的電話,那女人喜不自勝地湊過來對馬小波說:「剛才是陳流啊,那傢伙看上去就有那麼一股子勁兒!」馬小波瞪著眼睛半晌回不過神來,他懷疑地問:「你也認識陳流?」
「何止認識!」謝月神秘而自得地笑了,臉還微微紅了紅。
「嘿,他媽的!」馬小波感慨萬分,他怎麼也想不到眼前這個女人能跟搖滾發生關係,而且並不掩飾她的私情,還把它拿出來像炫耀跟老闆的關係一樣讓人去回味。馬小波想起了他跟姜永年辛辛苦苦分析研究出來的結論,看來一切都泡湯了,這個女人沒有他們想的那麼簡單,也沒有他們想的那麼可憐。
出於一種奇怪的衝動,馬小波橫了橫心問了謝月一句:
「謝大姐,你怎麼看男女之間的事情……嗯,我是說你怎麼看待丈夫或者妻子有外遇的事情?」
馬小波問完了把目光躲在一邊,裝作很不在意的樣子,他料到這個女人也許會突然跟他翻臉較真,但是他卻聽見對方開心的笑聲。謝月幾乎是眉飛色舞地說:「我覺得只要對家庭有責任心就足夠了。婚外戀其實是很合理的事情,一個女人只跟一個男人,一個男人只跟一個女人,都不正常;真正的自由,就是大家隨心所欲,開心就好。你說呢?」
「啊,啊……」馬小波支吾了兩句——發球被對方扣殺掉了。
接下來的幾天里,馬小波不自覺地留意起謝月跟外界的聯絡,發現她跟諸多行業的諸多人士都有著深層的關係,並且絲毫不遮遮掩掩,她在電話里和他們**,約定去哪裡吃飯,去什麼地方睡覺。甚至,有時候她會幾乎同時接到數個類似的電話,這時候馬小波就會為她捏一把汗,不知道她如何分身。讓馬小波驚嘆的是,謝月一點兒也不亂方寸,她給自己留下一個最感興趣的男人,而在談笑間輕鬆地把其他的介紹給另外幾個看來是她的密友的女人。最後,皆大歡喜。
「老天,她還有同黨!」馬小波唏噓不已。打死他也想不到那些三級片或者毛片里的低級故事情節竟然會在現實中上演。
後來,馬小波又發現謝月是個快樂的人,她的不快從來超不過十分鐘,而且她不記恨任何人,即使對方嚴重地傷害了她。馬小波還注意到,謝月是個很愛自己的孩子的母親,她把小女兒打扮得像個小女人,那小姑娘漂亮得像個洋娃娃,乖巧得像秀蘭·鄧波兒一樣惹人喜愛。馬小波見過兩次謝月的愛人,是個文質彬彬的大學副教授,個子不高,稍微有點胖。他跟馬小波進行過一次客氣的寒暄,馬小波一看到他就想起了本部門劉大姐因為不屑而扭曲的表情和鄙夷的語調。劉大姐是謝月的鄰居,樓上樓下,據她講——她的原話是這樣的:「只要她愛人一出差,前腳走,後腳就有男人來敲她家的門,而且一天能來好幾個,這個剛走,那個又來了,她那家裡整天鬼哭狼嚎的!」因此,同樣作為男人,馬小波很同情謝月的愛人,他盡量熱情地跟他交談,不讓他察覺別人對他妻子有什麼看法。同時,馬小波發現,謝月的小女兒長得跟父親一點兒也不像,甚至跟謝月也沒什麼相似的地方。他感到了對談話的厭倦,找了個借口離開了這對看上去很恩愛體貼的夫妻。
再次見到謝月美麗的小女兒時,馬小波忍不住仔細觀察了小姑娘幾眼——「她到底會是誰的孩子呢?」
在一次喝滿一桌子空啤酒瓶后,馬小波控制不住自己,問了陳流一句:「老流氓,你是不是認識我們公司的謝月,還跟她睡過覺?」
陳流斜視著馬小波,笑嘻嘻地說:「謝月啊,她很賤,打個電話就來了。她喜歡主動送上門兒,我要是正好有女人,就叫她滾。沒別的女人時,也找她玩玩。」
馬小波想不到謝月在陳流的心目中是這樣的地位,他對謝月的快樂產生的敬意又煙消雲散了。「真是個他媽的讓人費解的女人!」馬小波罵道。
一個以當別人的玩物為榮,卻被人始亂終棄;讓所有人瞧不起,自己卻很快樂的女人,比一道無理方程還難解,也比聖經中的故事還耐人尋味。馬小波覺得自己已經失去了正常的判斷力,自信心遭到了很大的打擊,價值觀開始變得有些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