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花令九(3)
女人的快樂在於……
小安安歪著腦袋,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她感到了變化,由琴聲帶來的變化,溫暖正流布她的每條血管。
旁觀者是安靜的。
孫春的眼前黑沉沉的,睜大了眼睛卻一無所見,頭腦中有一隻黑色的大腳踩在他的腮幫上,有點酸,口水也多了起來。
咽不下去的是無形的。
琴聲微弱,琴聲向微弱處而去,如一個越來越小的背影,如越來越小的背影的是琴聲往微弱處而去。
什麼在維護著藝術的良知?
琴聲已經消失,大家出了一口長氣。
「這一曲歌將流芳百世。」柳七說著,情不自禁來到師師面前,撫弄著她流雲的頭髮,「師師,我將永遠愛你……」
「喲喲喲——得了得了,」黃小雲最先從如此氛圍中清醒過來,用粉袖揩揩眼角說,「嫖客愛上妓女的話多了去了,誰還當真的?再說,你只愛師師一個,不就冷了別人的心?」
柳七笑了,回到座上,呷一口酸梅湯,慢慢地品。此時,他的心如久旱逢霖的土地,在乾裂的縫隙里微微冒著熱氣。
「七爺,是顯顯身手的時候了。」孫春有些著急地說。
「好吧,那你先給大家來一小段吧。」
柳七又將這皮球踢了過去,並以期待的眼光看著孫春。孫春沉吟一陣,心裡道:「鶯鶯譏笑我嘴貧,我且還報一回。」想到這裡,一拍驚堂茶碗:
「有這樣一戶人家,居住高山腳下,夫妻二人同床六年尚未得子,原因何在?」他呷了一口酒,吹了一口氣,看著眾人疑問的臉得意地說,「原因就在妻子太黑。」
「啊?」眾人先是驚愕,緊接著大笑起來。鶯鶯聽孫春「太黑」而不得子的話,恨得鋼牙咬緊。那天夜裡,這個龜孫子玩夠了自己后就說了兩句話:「你呀,一個是太饞,一個是太黑……」現在竟然變得法兒氣我。
孫春也不看鶯鶯,只顧說自己的。有一天,丈夫從外面歸來,見妻子在爐膛前吹火,便想起前人詩句,吟道:
吹火朱唇動,添薪玉腕斜。
遙看煙裡面,大似霧中花。
孫春說:「這乃是前朝詩人給佳人的名題,婦人也是知道的,於是對丈夫說,你看人家的丈夫,見婦人吹火可吟詩一首贈之,你也是有才學的,見我吹火為何不贈詩一首呢?」
眾人聽到好處,均放下手中的食具,靜候下文。
那丈夫說,我確實應該吟詩贈你,詩云:
吹火青唇動,
添薪鬼膽斜。
遙看煙裡面,
恰似鳩盤茶。
大家聽完,嘆道:確實太黑了。
「黑個屁!」鶯鶯氣惱地罵一句,恰好被身邊的海棠聽見,見領班脖頸以下的樣子,明白了孫春的用意,心裡暗下決心,要為鶯鶯出氣:
「樓主,如果這樣,大家都玩不好,我看咱們先每人出一個節目,好讓柳七給我們賦詩填詞。」
「海棠說的是,你看先讓誰表演啊?」
海棠說:「誰先齣節目,該由蟲娘定奪才是。」
蟲娘不知海棠的用意,隨口說道:「既然是海棠提議,該由海棠先來。」
海棠也不推辭,款款走到圈外:「剛才聽這位官人說書,甚是好聽,海棠不才,願鸚鵡學舌,大家莫要見笑。」
「海棠,你什麼時候說過書?快別丟人現眼了。我看你還是彈一曲『念奴嬌』的好。」符霞霞說。
海棠並不理睬霞霞的話,說道:
「大千世界,生命之中最小的就是螻蟻昆蟲了,但看它們的相貌和品格卻各有不同。有一天,螞蟻、蒼蠅和蚊子聚到一起,品評各自的高下。螞蟻說:『我雖然微小,出入則有君臣之禮義,誰先誰后,誰早誰遲,誰的位置在哪裡,都有一定的規矩,這是我類仁義之處。我們之中,有誰死了,大夥可以將其食用,這種忠孝世間沒有,所以我應該居第一位。』蒼蠅聽到這裡,不服氣地說:『還是不如我能享富貴。你看我,凡是公子們在筵席上小斟小酌,我就可以高高地盤旋其上,襲擊桌兒,貼近光滑的衣裳,從菜碟里嘗些佳肴美味,在杯盞里飲吸瓊漿,你們誰能比過我呢?所以居長者之位的應該是我……』蚊子不等蒼蠅說完,接過話頭說:『你們兩個都是大傻×,就沒見過世間真正的享受,忠孝和富貴怎能和我相比呢?為什麼這樣說呢?且看香閣蘭房,夜深燈滅的時候,我悄悄進入紗帳之內,像一艘小船停泊在佳人的玉體上,那種滋味……抓在美女的酥胸上……那種享受,嘖嘖,選擇香氣散發、光滑柔軟的地方咬上一口,嘖嘖,再咬上一口,嘖嘖,再咬上一口……一直到飽欲才滿意……嘖嘖,嘖嘖,真是美死了』,——螞蟻和蒼蠅聽到這裡罵道……」
海棠停了一陣,斜眼望著孫春說:
「看你一個嘴子,瘦瘦尖尖,卻是如此好色!」
眾人聽完大笑,誇獎海棠說得好,鶯鶯也舒了一口氣,感謝地望著海棠,只有孫春面紅耳赤地坐在那裡一聲不吭。
海棠剛坐下,又有幾個姑娘站起,各說了一些掌故,什麼《張氏夜奔呂星哥》,《林叔茂私挈楚娘》,《靜女私通陳彥臣》之類,一個個伶牙俐齒,唇紅齒白,說得讓人嘆服。
黃小雲說:「這些掌故,咱們以後再講,難得柳七官人在敝樓留住,妹妹們可獻上歌舞,讓官人鑒賞,他可是這方面的行家,讓他指點一下,石頭就會變成金子,常言道:玉不雕不成器——蟲娘,讓大家準備準備。」說著轉向柳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