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未央
七皇子府。
拓跋玥回到了府中,卻見蕭奈正與禾青交代什麼,禾青身著淡青色粗衣布衫,面容上也做了些許的偽裝,顯然是暗中前來的。
蕭奈見拓跋玥自宮中回來,高興的從椅子上跳下來,似是一直小鹿,歡快的衝進了拓跋玥的懷中。
輕揉了一下蕭奈的頭頂,執起蕭奈的手,往座上走去。
「參見七皇子。」禾青拱手。
拓跋玥揮手示意禾青免禮,抿了一口熱茶方才問道:「你這時進京,所為何事?」
「這個……」禾青臉色露出些許為難的神色,看向了一旁的蕭奈,蕭奈手裡一點一點剝著一旁水晶瓷碗裡面用冰鎮的葡萄,滿臉無辜的樣子。
禾青臉色變了變,終是說道:「屬下只是來把丑兒和梁伯接回江南,順便……順便送來一個婢女。」
「丑奴?」拓跋玥修長的手指微微停頓,邪魅的鳳眸中,閃過一絲疑惑。
「丑奴此時不應該在被送進宮裡么?」雖然只是隨口一問,但是不知道為何,禾青還是感覺了一絲威壓,就連旁邊的蕭奈,剝葡萄的動作都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屈膝跪倒,禾青有些猶疑的說道:「屬下……」
「玥哥哥,禾青這次來,是我的吩咐。」蕭奈咬了咬貝齒,嘟著嘴巴道。
「哦?奈兒為何?」拓跋玥拿起帕子幫蕭奈擦了一下蕭奈手指上的汁液,饒有興趣的問道。
見拓跋玥如此對自己,蕭奈的心中有了點底氣,索性說到:「我看那丑奴臉上帶著銀質面具,聲音也難聽的緊,奈兒見了都有些懼怕,更何況宮中的娘娘們,禾曦入了宮,少不了要貼身宮婢幫著打點一二,丑奴怕是不合適,於是便讓禾青換掉了丑奴,送了別的婢女進宮。」
捏著帕子的手指緊了緊,有些嫌惡的將帕子丟在桌子上,拓跋玥的思索半晌,點了點頭道:「奈兒說的有理,這婢女可是從你手下選的?」
這句話明顯是問禾青的,禾青原以為蕭奈小姐背著七皇子換掉丑奴,七皇子會震怒,但如今看來,傳言中七皇子十分寵愛這個蕭氏之女,果然是真的。
但是禾青也不是沒有頭腦之人,點頭道:「是從屬下的情報閣中挑選出來的,能力都是一流的,必然會成為禾曦小姐的助力。」
禾曦小姐,這四個字驀地刺進了拓跋玥的心中,猶如一根猝了毒的銀針,毒漫進血液中,竟然疼的有些刺骨。
再見面,怕是要稱一聲曦常在了。
虎口處那處舊疤痕隱隱作痛,雙手交疊,攏在袖中細細摩挲,袖口翻滾的團錦織紋也隨著袖口堆疊顯得洶湧起來。
「也該如此,你再從你閣中抽調出一隊月位,暗中盯著些,不能出一絲一毫的差錯。」說著,拓跋玥就從袖中拿出一塊通體翠綠色的鑲金玉牌,殿外昏黃的微光在這玉牌上折射出流光來。
一看便知是上好的極品美玉,但是讓禾青吃驚的並不是這玉的成色,而是那玉牌的作用,這可是能號令月衛的碧月令。
「找人,將這玉牌遞進她手裡,萬不可有失。」禾青臉色變了變,遲疑著終究還是接了過來,收進袖中道:「屬下一定遵照七皇子吩咐。」
翌日,受了封賞的嬪妃們要前去未央宮,給皇後娘娘請安。
一路上,禾曦看著小徑兩旁花開似錦的海棠,忍不住的止住了腳步,緩聲道:「猩紅鸚綠極天巧,疊萼重跗眩朝日。」
在禾曦的印象中,這邊的幾株海棠,早在先在的時候,就已經栽種在此了,一晃經年,除了年倫增了幾圈,還依舊是那副樣子。
無知之物,總比有知之物長久,這是亘古不變的規律。
這合歡殿,雖說偏僻,但是附近倒是有許多小路。繞過去便離正殿不遠了。只用了半盞茶的功夫,禾曦就站在了未央宮門前。
腳步硬生生的頓住,眼前的一草一木都稔熟於心,同樣還有火舌舔舐般的痛楚,指尖嵌進掌心,這種痛楚又怎能和曾經的蝕骨之痛相提並論。
「姐姐,怎麼站在這裡不進去?」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是許晴兒,禾曦回首,只見許晴兒身著薄紅色海棠綉金的宮裙,腰間搭配著碧色環翠的腰飾,襯的腰身不盈一握,墨發梳成了當先宮中流行的流雲髻,鬢邊簪著紅寶玉石嵌的金簪。
自海棠深處而來,春風和煦,宛若仙子,臉上倒是有些初經人事的嬌媚,少女原就有些嬌憨的面容此時看來,端的是風情萬種。
跟隨者許晴兒一同前來的自然還有趙如雪,兩人宮殿比鄰,趙如雪倒不是昨日的那件衣裳了,只是一襲水綠色淡青長裙,腰間素色絲絛,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相比昨日,倒是低調了許多。
若說非要是有什麼別出心裁的地方,那就是女子一般腰間都會帶上荷包,金線包邊上銹鴛鴦梅蘭竹菊四君子等寓意美好之物,但趙如雪的荷包上,除了這些,額外追了一顆精緻小巧的金鈴,略一走動,聲音清脆悅耳,十分動人。
禾曦淡淡的收回了目光,半俯身子,對著二人行禮道:「嬪妾分位不高,不得皇後娘娘召見,不能擅自通稟入未央宮。」
驀地的一聲嗤笑,不用想,也是旁邊的趙如雪發出來的,但是也只是如此,在未央宮門前,她還真的不敢落了什麼口舌之爭。
許晴兒斜眼瞥了一眼趙如雪,將趙如雪方才攙著自己的手拂了開去,轉而挽著禾曦,笑著說道:「即使如此,我看大家也都到的差不多了,我們這便進去吧。」
禾曦點了點頭,但是也不敢跟著許晴兒並肩而行,按著分位,與其他受了封賞的嬪妃門魚貫入了未央宮。
越是靠近未央宮,禾曦心中越是湧出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複雜多變,仇恨,悲痛,悔恨,一樣樣交織在心底,凝成一張網,勒住了禾曦的脖頸,讓她不能呼吸。
未央宮,青磚碧瓦,廊角飛檐,腳下青石鋪路,兩側綠植綿延,幾個呼吸間竟能聞見淡淡的花香,想來是早有錦花不耐寂寞,爭春鬥豔。
這未央宮是重新翻修過的,早些年被一場大火毀於殆盡,但是此時一看,不得不誇讚這宮中能工巧匠。竟然與那時一模一樣,別無二致。
巧兒在前方引著眾人往正殿走去,偏回首,只見到身後的嬪妃們都偷偷的四處打量著這皇家景緻,就連許晴兒這樣分為高的,也是第一次來未央宮,自然有些好齊,巧兒有些志得意滿的道:「娘娘來時吩咐了,叫我先不急著叫各位主子們過去,若是這園中景緻入了主子們的眼,稍停片刻也不打緊,畢竟離辰時還有些時間。」
眾妃嬪們當然謝過了皇后的恩典,但卻哪裡還敢再多做逗留,快著步子跟著巧兒往正殿走去。
巧兒叫到禾曦一路上倒是安靜,目不斜視,絲毫沒有好奇張望的失禮之處,巧兒心下好奇,一個江南商賈之女,能如此淡然,倒是不易,心中記下。
禾曦走在後面,慢她半個身子的距離是兩個分位比她還低的從八品才人,此時兩人正垂著頭,竊竊的說著什麼。
禾曦距離最近,隱約間聽著兩人提及了儲秀宮,側首望過去,見兩人臉色都有些蒼白,秀美的眉峰蹙了起來,說不盡的憂慮。
似乎是感知到了禾曦的目光,其中一個才人,抬眼戒備的看了一眼禾曦,然後輕輕拉了一下另一個人衣袖,兩人便都住了嘴。
然而她們略顯驚恐的眸光卻是出賣了她們,好在禾曦識趣的並沒有詢問什麼,兩人倒是鬆了一口氣。
眾人很快便到了未央宮正殿,皇后正坐在上首,身著一身棗紅色織金香雲紗段,外面披了一件暗紅色牡丹花紋的薄紗,雲鬢高聳,雖然並沒有象徵皇後身份的金珠鳳冠,但是也精心的在發上帶了一個金鳳展翅的發簪,耳畔兩側垂下來暗紅色的金線流蘇,氣度威儀。
眾人進殿後俯身請安,皇后輕輕的笑了兩聲,揮手免去了眾人的禮數,叫人賜了座。
就在這時,只聽見一陣衣料摩擦窸窸窣窣的聲音中夾雜這陣陣清麗鈴音。
皇后不禁的好奇道:「你們聽見一陣妙音么?」
還不等到眾人搭話,趙如雪就滿臉諂笑的上千回道:「皇後娘娘當真是耳聰目明,如此輕微的聲響都瞞不過娘娘。」
言罷,自腰間解下了那花紅海棠的荷包雙手呈了上去。
皇後接過來,仔細的端詳,綉工倒沒有多麼精妙,花樣也是尋常能見得,倒是這金玲倒是點睛之筆,別出心裁。
身居高位,見過的奇珍異寶多了,倒是這樣新奇的物事來了些許的性質,忍不住的誇了幾句,趙如雪更加喜上眉梢。借著皇后歡喜的勁頭連忙說道:「這荷包是臣妾的母親教臣妾做的,娘娘要是喜歡,左右不是什麼稀罕的物件,臣妾再做一個給娘娘就好了。」
皇后笑著將那荷包交還給了趙如雪,笑道:「既是如此,那就辛苦你了。」
趙如雪連連稱是,趾高氣昂的回到了座位上,好像是受到了天大的恩賞一般。
皇后看向了一旁的許晴兒,笑著問道:「昨日陛下宿在許昭儀宮中,倒是辛苦妹妹了。」
當著眾人的面被提及,許晴兒心中又羞又喜,紅著臉答道:「能服侍陛下是臣妾的榮幸,怎能算是辛苦,娘娘嚴重了。」
言罷,臉色陣陣發熱,忍不住的拿起帕子扇了扇,這個小動作逗得眾人都笑了起來,直呼這許昭儀嬌憨可愛,是個活寶。
但是殿中有人歡笑,有人竊喜,有人卻笑不出來。
禾曦注意到那兩個才人似乎是狠了狠心,做下什麼重大的決定一般,兩人一前一後的離了座位,跪倒在殿中,俯首叩首。
聲音微顫道:「臣妾白芷臣妾王月妍請皇後娘娘做主!」
殿中說笑的眾人一怔,看向下首跪著的兩人,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