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紅顏》5(3)
「趙勤奮,你應該改個名字,叫趙貧嘴!」許小嬌想了一下,又說:「或者乾脆叫趙魯侯!這個名字好,含義比趙貧嘴深。對,就叫趙魯侯!趙魯侯趙魯侯!」許小嬌沖趙勤奮喊。
「趙魯侯什麼意思?」徐有福傻乎乎地問。
「讓趙勤奮回家查詞典去——魯侯養鳥!」
魯侯養鳥是什麼意思?徐有福不懂,大家也不懂。大家說笑間,徐有福出去小便。天哪!洗手間比自己家裡要乾淨得多。小便畢,徐有福找不到自己的包間了。包間的門楣上寫著「湯姆」、「安娜」、「貝多芬」、「瑪麗亞」、「貝克漢姆」等一些外國人的名字。徐有福暈頭暈腦推開一個包間的門,裡邊只有倆人:一男一女,湯姆正在向安娜示愛,兩個人的手剛捏到一起,突然被冒冒失失闖進來的徐有福嚇了一跳,手像觸電一樣鬆開。徐有福趕忙掩上門出來。
在飯店走廊竄來竄去的徐有福,此時像市政府辦公大樓電梯里碰到的那個老頭和老太太。徐有福所在的局在九樓。一次他到三樓的另一個部門辦點事。辦完事準備上九樓時,見一個老頭正在大開著但空無一人的電梯前徘徊。徐有福剛進去,老頭跟著一步跨進電梯,驚恐地縮在中間望徐有福。聽說徐有福是到九樓,老頭才鬆了口氣,原來他也是到九樓。半小時后,徐有福從辦公室出來,又要到三樓去,見那老頭弓著腰又在電梯外面徘徊。電梯門開著,同樣空無一人。徐有福剛進去,老頭又一步跨進電梯。進電梯后老頭告訴徐有福,他要找的人不在。徐有福奇怪地問:「那你為啥不坐電梯下去?」老頭羞澀地說:「我不敢坐,在等你出來。」
還有一次,徐有福也是從三樓到九樓。一個胖胖的老太太跟著他進了電梯。電梯里只有徐有福和老太太倆人。徐有福見老太太驚恐地望著樓層顯示屏,知道又碰上一個不會乘電梯的人。他和顏悅色地問老太太到幾樓,老太太畏縮著說到十二樓。徐有福按畢「9」后又按了「12」。電梯上升時,老太太緊張地問徐有福到幾樓,聽說他到九樓便呈惶恐之色。到九樓時徐有福對老太太說,下次門自動打開再出去。可老太太卻跟在徐有福身後一步跨出了電梯。她有點赧然地對徐有福說:「我一個人不敢呆在裡邊。」
沒想到今天的徐有福成了電梯里的老頭老太太。正當徐有福左瞧右看不知該進哪一間時,大堂經理笑微微地擺著手走過來了。聽說他是找許小嬌訂的包間后,大堂經理像馬路邊和藹的警察叔叔給迷路的小學生指路一樣,帶著他拐了三個彎,來到一個叫「拿破崙」的包間門外。大堂經理側身優雅地指了指「拿破崙」,沖徐有福嫣然一笑,便又擺著手離去了。大堂經理走出徐有福的視野時,臀部扭動的幅度既不誇張也不畏縮,像音符在琴弦上跳動,顯出一副很有「文化」的樣子,讓徐有福這樣的「木頭人」都感覺到了一種韻律和美感。徐有福還下意識地瞅了瞅大堂經理的腳後跟,也沒覺出她的腳與別人的有什麼兩樣。心想,趙勤奮這傢伙可真是一個胡謅瞎說的主兒!
徐有福推開「拿破崙」的門,果然就看見了許小嬌、喬正年、劉芒果和趙勤奮。徐有福此時竟有點激動,像一個與組織失去聯繫的地下工作者,終於找到了組織派來的聯絡員一樣。徐有福坐下后才發現局長也來了,局長當時正將手機扣在耳上接電話。徐有福忙捕捉局長的目光,欠身謙卑地向局長笑了笑。坐在許小嬌身邊的局長沖他淡淡地頷頷首,將手機換在另一隻手上,繼續扣在耳上講話。
那天不知怎麼回事,幾個人的手機響做一團。有點像戰爭年代被我軍圍困的敵軍司令部:發報機、電話機響成一堆。局長正講話間,許小嬌又開講了。喬正年也不甘寂寞,包括劉芒果與趙勤奮也猛湊熱鬧。有時候是兩部手機同時在講話,最多時五部手機都在講話。
局長乾脆站起身來到掛衣服的牆角,一手捂著一隻耳朵一邊大聲說話。局長的耳朵雖然不像劉備那樣「兩耳垂肩」,「目能自顧其耳」,但比別人的還是要大一些,笨拙一些。如果說,大堂經理臀部扭動時扭出了一種「文化」,那麼,局長這兩扇像豬八戒的耳朵一般蠢笨的招風耳卻充分表明他沒有多少「文化」,至少說明局長和劉備一樣,「不甚好讀書」。局長在牆角打電話的時候,許小嬌也將手機掛在端麗玲瓏的耳上,站在窗前輕聲細語地說著話兒,並不時吃吃笑著,笑聲里都顯出一種嫵媚,所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與局長相映成趣,就像奔騰的大河旁邊流淌著一條清澈的小溪。而喬正年則像一個戴罪之人一般將腦袋紮下去低著頭小聲說,一邊說一邊用眼角的餘光瞥著局長。劉芒果則背靠在門邊以手扶著門框講著話,一邊講話一邊還騰出手來,不時敲敲門楣上寫著「拿破崙」仨字的小銅牌,像一個淘氣的孩子在彈拿破崙的腦門。趙勤奮則蹲在地下,一手搖著椅子沖手機里哇哇亂叫,就像電影《南征北戰》里那個呼救的敵軍報務員。
局長終於講完話坐回來,其他人也都啪啪收了手機翻蓋坐回來。徐有福正在發愣,一顆黑乎乎的腦袋從地下「忽兒」一下冒起來,就像一顆大茄子被人托起。定睛一看,原來是坐在身邊的趙勤奮,那顆毛茸茸的腦袋將正在愣神的徐有福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