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死馬,活馬。
謝玉晴把屋子裡的煤球爐搬近了些,暖風扇調到最高檔,對準了自己爸爸的上半身,熱水袋就放到被子里捂著,然後她幫忙把自己父親扶起來,把秋衣掀起來,推到脖子下面,讓他正面躺好,還小心地給蓋好了下半身的被子。
然後,就提心弔膽地看趙子建拿出了一根又細又長的針。
還好的是,趙子建的表情很從容,手也很穩。
第一根扎進去的時候,謝玉晴的心都跟著一提溜。
她看見趙子建的手指緩緩捻動細針,扭頭看他,發現他此刻十分的專註。
足足一分多鐘,拿出了第二根針。
她有心想問問爸爸感覺怎麼樣,又怕影響到趙子建下針,只是看爸爸除了好像有些冷,臉上表情倒是沒有別的異樣,就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
周氏癌症治療法,有三大塊。
第一,用藥。中藥。
這一點來講,其實很無奈,現在雖然已經有了天地靈氣,但這個靈氣的量太小了,小到既不足以對人類產生衝擊,也不足以影響和改變動植物的生命方向。
所以,後世周老先生可以用的一些葯,現在是不存在的。
趙子建開出的方子,只能是儘可能的替換成一些有相同藥效的藥材,並且適度的加大藥量。但這樣一來,新的問題出現。
一個中藥的方子,它裡面的藥材和藥性,是相互生髮的,有的互相激發和促進,有的則是要讓它們互相抵衝掉一部分不好的方面。
所以一味葯的劑量的變動,就要引發一系列的變動,而如果是像趙子建這樣,開出的方子里已經有好幾味重要藥材的劑量產生了大的變動,那麼可以說,這個藥方就已經完全變了,跟以前的藥方,徹底不是一回事了。
而這種級別的重大變動,這種近乎全新的藥方,非國醫聖手不敢下、不敢開。
甚至就算是國醫聖手這個級別的大拿,也要權衡再三,最好是經過多次的嘗試和實踐,才敢對外下方子。
而趙子建開始琢磨這個方子,是從在街上遇見謝玉晴那時候就開始了,因為他知道謝爸爸是死於肺癌的,所以可選的基礎方子,大約就是那麼幾個了。
等到給謝爸爸診完脈,了解了病情,就已經徹底敲定。
為什麼那麼多人追隨周老先生學醫,周老先生卻獨獨對趙子建青眼有加?
原因就在這裡。
他比其他人更願意低下頭來潛心研究每一味葯,因此比所有人都更加的熟知藥性,而在選葯搭配上,他又思路獨特而精到,十足的大膽。
當年在周老先生門下學習期間,他曾多次為不同病狀的病人變更藥方,事後證明,他對周老先生那些藥方的調整,都是相當成功的。
這也是現在趙子建敢在沒有變異靈草做藥材的情況下,如此大膽地為謝爸爸開出一個全新方子的底氣之所在。
但藥物,只是一個輔助,和引導。
周氏治療法的第二大塊,是針灸。
說到癌症治療,其實最根本的理念是不會變的。最根本的當然就是遏制癌細胞的生長。但癌細胞也是細胞,長在身體里,只要你吃飯,給自己的身體提供營養,它就不會斷了營養,你不給它營養,先餓死的是自己。
而周氏治療法的針灸部分,就是用中醫的經脈和穴位刺激的理論,去刺激和封閉一部分穴位,以及部分的血管。
說白了,就是讓癌細胞盡量沒得吃,爭取餓死它。
但僅僅只是針灸,還是不行。
要行的話,人類那麼多年研究癌症,其實靈氣爆發之前就應該有中醫研究出這一套方案了,比如周長青先生,就是在靈氣復甦之前就已經在研究的。但那個時候的他,雖然已經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癌細胞的生長速度,但是,僅憑藥物和針灸,他殺不死它!頂天了算是遏制和延緩生命。
所以,周氏治療法最重要的,其實應該算是最後一大塊,那就是靈氣。
金針刺穴,輕輕捻動,本身已經是在刺激穴位,利用人體自身的應激反應,來實現一些治療的目標,但哪裡會有借著金針直接用靈氣下手來的乾脆直接?
只是,這對靈氣的需求相當大不說,關鍵是對於施術者對靈氣的精微掌控,要求極高!即便是在前一世那些追隨周老先生學醫的弟子里,夠資格獨自給患者施針的人,也並不算多。
…………
前胸的針下到一半,趙子建臉上就已經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但他的神情專註而認真。
相反,謝爸爸已經凍得嘴唇都有些發青了——他本就已經病入膏肓,臉上也已經開始顯出些油盡燈枯的狀態,大冷天里,自然禁不住這麼折騰。就算是有暖風扇正吹著他的胸口,其實是暖洋洋的,但他仍然有些禁受不住的感覺。
近二十分鐘,趙子建終於下完了最後一根針。
他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來,終於開口說話,道:「三分鐘後起針!」
說完了,扭過頭來,一條冒著騰騰熱氣的毛巾遞到了面前。
謝玉晴說:「剛才看你一直在出汗,擦擦吧!」
趙子建笑笑,接過來,擦了把臉。
把毛巾遞給她,他問謝爸爸,「叔叔,現在感覺怎麼樣?」
謝爸爸想了想,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說,就說:「就……就……還行吧。沒什麼具體的感覺。」
趙子建笑了笑。
他知道,謝爸爸直到現在也應該是對自己沒什麼信心的。
也對,傾家蕩產上百萬的錢花出去了,最好的醫院最好的大夫都沒看好,眼看要死,跑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小破孩毛遂自薦,非得要給自己下方子、針灸……傻子才會覺得他能治好自己!
估計一是有點破罐子破摔,死馬當成活馬醫的感覺,二是不忍心讓女兒的一番心意落到空地里吧!
想到這些,他下意識地扭頭看了一眼謝玉晴,心想難為她居然真的信了自己。
當然,或許其實她也是並不相信自己能治好癌症……也不是或許,應該是肯定不相信。只不過……嗯,死馬當成活馬醫罷了!
總好過不做一點努力,眼睜睜的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