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奇效
看著趙子建把最後一根針拔出來,謝玉晴忍不住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
她顯得比趙子建還要緊張多了。
這個時候甚至連什麼治療效果之類的都顧不上的,見趙子建收起了針,她第一時間就過去,把自己的爸爸扶起來,秋衣拉下來,整理一下,然後再扶他躺好,捂上厚厚的被子和軍大衣。
等她做完這一切,才聽到趙子建適時地吩咐道:「開水煮三分鐘,然後放置自然冷卻,衛生棉球沾酒精擦乾淨,自然晾乾之後收起來。」
謝玉晴愣了一下才明白這是吩咐她怎麼處理針,趕緊點了點頭。
她還以為做完了針灸,做醫生的要首先問病人的感覺和狀況呢。
但趙子建明顯是什麼都不打算問。
此時吩咐完了,他看見那毛巾還搭在屋子裡的一個簡易衣架上,就走過去拿起來。這樣的天,毛巾自然是已經涼透了的,但他渾不在意地擦了把臉,回過身來,又道:「明天的葯繼續喝,我還是這個點兒過來。」
說實話,昨天時候的謝玉晴絕對沒有想到,這個還穿著校服的大男孩,會有那麼嚴肅認真的一面——這個時候,給她的感覺,他就像是一個很專業很專業的醫生一樣。一板一眼,認認真真。說出話來就是醫囑,叫人下意識地想點頭。
但醫生依然沒有絲毫要問一下病人感覺如何之類的意思,吩咐完,他扭頭看看外面已經黑透了的天色,道:「那我先走了,叔叔,您好好歇著,我明天再來!」
謝爸爸吃力地抬起手,「哎,哎……」
趙子建轉身就往外走,謝玉晴追了出去,送到自家門口,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你……覺得怎麼樣?」
趙子建回頭,「什麼怎麼樣?」
「針灸啊!還有你昨天給我爸摸脈,你什麼都不說,我現在就看你好像挺認真的,我知道你沒有跟我開玩笑,但是……我都不知道你……做這些……」
她有些吞吞吐吐,一貫清亮的眸子里,也有些迷惑。
趙子建卻只是笑了笑,說:「我把叔叔的病情告訴你沒有意義呀!我知道就行了!我又不用為了賺你的錢故意嚇唬你!」
「呃,可是……」
「病人的病情,和我怎麼治,你們家屬不需要知道的太詳細!」
謝玉晴有些愕然。
爸爸生病這一年多,她跟著跑了不知道多少醫院,見過多少醫生了,還是第一回聽見這樣子的說法。
但趙子建就是這樣,沖她笑了笑,就蹬上車子走了。
照例的還是背對著這邊揮揮手,「小姐姐明天見!」
…………
謝玉晴在門口發了一會兒呆才回去。
回去之後,他一邊扒開爐子,讓爐火旺起來,開始燒熱水,一邊有一句沒一句的跟謝爸爸聊著天。
謝爸爸臉上帶著些茫然,又有些無奈,念叨她:「就不該再花這一份錢,買什麼針呀!是不是得好幾百?錢多難掙啊,再往我身上花,還有多大意義!」
「還有這個小夥子,我看還挺專業的,穿的校服跟你妹妹一樣,估計是那種家裡就是做醫生的人家?雖然人家說不要錢,哪裡好就真的一點意思沒有啊?這又是錢!哎……對了,昨天問你你也不說,他到底是幹嘛的?你怎麼會認識他一個高中學生的?」
水燒開了,謝玉晴把剛才用的針都放進去,任它們煮著,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憂愁和煩悶——其實她自己也挺納悶的,不就是在街頭偶遇嗎?自己是怎麼就一步步的被他給忽悠住的?
先是讓他送自己回家,然後居然還信了他能看病,再然後,天哪,自己居然就真的按照他開的方子給爸爸重新抓了葯,還買了針,讓他在自己爸爸身上前後紮下了二十針!而且……自己居然都沒跟媽媽商量一下!
這要是萬一紮出個好歹來……
現在想來,就跟一場夢似的。
渾渾噩噩的。
一個愣神的功夫,看看時間,三分鐘早就過了,謝爸爸還在那裡念叨著,「上次那個方子的葯,應該還有幾副吧?扔了快可惜的,幾十塊錢才買一副葯,你待會兒還是幫爸爸熬出來吧,喝了不疼扔了疼!多少總有點用!」
謝玉晴下意識地回答他:「不行,爸!你就別心疼那點葯錢了,昨天他不是說了嘛,那個方子其實不但沒什麼用,還有一定的毒副作用!明知道有毒還吃啊?」
謝爸爸嘆了口氣。
謝玉晴忽然問:「對了爸,剛才他給你針灸,你都什麼感覺?」
謝爸爸笑笑,「能有什麼感覺!有點疼,有點酥酥麻麻的,倒是不覺得太難受!但也沒覺得有啥特殊的,針灸咱也做過,我覺得,不會有啥用的!」
「再說了,我都這樣了!那麼多錢都花出去了,那麼多大醫院好大夫都沒辦法,你指望他一個小夥子能有多大本事?」
謝玉晴聞言低下了頭。
謝爸爸又嘆口氣,說:「死馬當成活馬醫吧!早早晚晚的事兒,爸早都已經想明白了!依著我說,連現在這葯也停嘍!有什麼用呢,什麼用都沒有,還那麼苦,還那麼費錢!爸這一病,已經把這個家折騰成這樣了,眼看等死的人,你們別再為我折騰了,不然哪,我走都走得不安心!」
說到這裡,他又是嘆氣。
就這一口氣,他忽然覺得胸腔里有口氣往外頂。
這種感覺他太熟悉了,而且基本上不受控制的,他已經咳嗽起來,而且這一咳嗽,就是半分多鐘。
一直到他停下咳嗽,鬆開手,看見掌心裡的手帕上又添了一塊殷紅,不由得又嘆了口氣。但這個時候感覺有異,一抬頭,正好看見自己女兒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他愣了一下,問:「咋了?」
謝玉晴的眼睛里似乎在閃著光。
「爸,你剛才有多大會子沒咳嗽了?」
謝爸爸愣了一下,「我咳嗽……我不是一直……」
話說到一半,他自己也愣住了。
不用怎麼回想,他雖然病得嚴重,但腦子並沒糊塗,他清楚地記得剛才自己一個勁兒的在跟閨女瞎念叨,似乎、好像、應該是……沒怎麼咳嗽?
想想,對了!
他忽然回想起剛才的感覺:可能是好久都沒感覺那麼鬆快了,說話的時候也不覺得累,也不覺得太難受,所以話才忽然多了起來。擱在平常,一說話就難受,一說話就咳嗽,其實他是早就已經不說那麼多話了的。
這個時候一回想,他忽然發現,其實就在那個小夥子給自己針灸之前,自己還是一直咳嗽著的,甚至剛掀開被子那會子被冷氣一激,還劇烈咳嗽了一陣,一度他覺得自己可能隨時都會死於這次咳嗽了。
但自從他的針開始扎,雖然皮膚很冷,但他落針的地方,除了一點點小疼之外,似乎有點酥酥麻麻的,暖洋洋的,好像自己就……沒再咳嗽了?
那要是算起來,到現在話說,他針灸的工夫、中間自己歇了能有十分鐘,再加上他現在已經走了好一陣子,這得有一個多小時自己都沒咳嗽了?
怪不得剛才一直覺得那麼舒服!
自從得了病到現在,自己得是有多久沒有享受過不咳嗽的時光了?
想到這裡,他驚訝地抬起頭來,跟自己女兒對視了一眼。
「你說……這是那小夥子的事兒?有那麼靈驗的?」
謝玉晴搖了搖頭。
「不知道。」她說。
但這一刻不知怎麼,她忽然就想起了那張很認真的臉。
他說:「這種事情,我不開玩笑的。」
心裡有些訝然,又有些慌亂。
扭頭看著同樣震驚的爸爸,她忍不住追問:「爸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我……」話剛說幾個字,他就忍不住再次劇烈地咳嗽起來。不一會兒咳嗽停下,攤開手,又多了一塊新鮮的血漬。
謝爸爸嘆了口氣,「可能……就管那麼一會兒?」
謝玉晴的眼睛卻仍然是那麼亮,「他第一次給你針灸,就能讓你一個多小時不咳嗽,甚至都忘了咳嗽這事兒,這還不夠好的呀!」
說話間,她站起身來,有些興奮地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感覺。
哪怕就是幾分鐘之前,她也絕對不敢想,就這麼從大街上撿來的一個大男孩,居然一通針下去,立時就見到了奇效!
至少在過去的這一個多小時里,他為老爸止住了咳嗽!
這就是自從得病以來,從來沒有一個醫生能真正做到的!
這一刻,她內心裡說不出是激動還是興奮,腦子裡各種想法更是紛至沓來,但忽然,她想到了一個無比重要的問題——認識到現在算是有一天整了,但是自己好像還不知道他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