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我最恨背叛（一萬字大章 2000/50）
季煙醒來的時候，入目的是斑白的天花板，有醫生進來，簡單的寬慰了幾句后，季煙就被告知丟了一個兩周半的孩子。
她心一陣絞痛。
床邊正坐著傅容兮，他仍舊是一身白色襯衫，此時薄唇緊抿，絞著手指，看起來有些無措。兩人目光對上，季煙發現他眼睛泛紅，帶著些許悔恨，莫名讓她的心情稍稍好受了一點。
她看著傅容兮，「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短暫的沉默過後，傅容兮薄唇輕啟，只落了兩個字，「沒有。」
怎麼會是這樣的回答呢？季煙不死心，又問了一句，「你不準備解釋一下，你為什麼要推我嗎？」
傅容兮面露詫異，但很快那抹詫異就攏在了幽深的眸光中，還是搖頭，「孩子還會有的。」
她已經給了機會了，為什麼他就是不願意告訴她。當時的情況，她是感覺到傅容兮推她了，可回頭的那一瞬，她分明看到顧景陽……
深吸一口氣，不想再回憶當時殘忍的一幕。
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你就甘願被我認定，是殺了孩子的兇手嗎？」
傅容兮眉心微動，「你知道什麼？」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看到你推了我。」季煙抿著唇，注視著傅容兮變得暗沉的眸子，「可是我知道，在當時的情況下，你不會無緣無故對我出手。」
她是相信他的，從前是，如今也是。只要是他說過的話，她都無條件的相信。
傅容兮心頭微恙，被她信任的目光看著，牽動了他心裡某種情緒，讓他有了勇氣將所有的事情全盤托出，「顧景陽……」
正說著，門口突然傳來動靜，傅容兮蹙了蹙眉，到嘴邊的話又被咽了下去。
進來的人是洛塵，神色有些急，「季然突然發燒了，我檢查了一下，是驚嚇過度導致的，你得好好開解她。」
聽說女兒有事季煙急了，就要起身，「她沒事吧？」
傅容兮伸手將她按回床上，「你先躺著吧，我去看看。」
兩個人相繼離開，病房內又只剩她一個人了。空寂的環境下，她沒來的及發泄的苦澀一涌而上。
已經兩周半了啊……雖然還沒來得及見上一面，但畢竟血脈相融，她說不難過是假的。
她突然發現，自己是真的沒用，保護不了季然，現在連肚子里的孩子……她不能這樣任人宰割。
拿起電話，撥了倪月的電話，開門見山的說：「倪月，我流產了。」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怎麼回事？」
「這就是我想讓你幫我查的。」季煙將當時的情況簡單的說了一遍，又說了自己的想法。
電話那端傳來稀稀疏疏的聲音，隱約還夾雜著男人的低喘聲。
倪月拿著外套起身，「你放心，你的孩子不能就這麼白白沒了。」
掛了電話，倪月盯著躺在床上嬉皮笑臉的人，「你答應我的事情，什麼時候給我答覆？」
那人起身，手掌從她半開的衣領深入，在她耳邊呵著熱氣，「我還沒爽夠呢，你拋棄了我這麼多年，不是有求於我的話，是不是都要將我忘了。」
倪月無視身體的反應，面無表情的拍開他作亂的手，「今天夠了，我有事。」
被拍開的男人眼底掠過慍怒，「你這當牛做馬的伺候她，還不如跟著我身邊享清福。」
回答他的，震耳欲聾的關門聲。
……
傅容兮再過來時，才走到門口就察覺到她眼圈紅紅的，顯然是剛哭過的緣故。
喉頭一哽，喉結滾動，畢竟是一條小生命啊，「還難受？」
季煙沒作聲，傅容兮又繼續，「越難受越應該振作起來，帶著他未能出生的遺憾，好好生活。」
回憶起這段時間傅容兮加諸在她身上的事，他今日這番言語，可以算是罕見了。她們的氣氛，已經很久不曾這麼融洽了。
季煙一陣恍惚過後，點了點頭。
「然然怎麼樣了？」
「被嚇壞了，哄睡了。」
季煙嗯了一聲，困意襲來，季煙做了個夢，夢到了讀書時候，和傅容兮最濃情蜜意的一段時光，但到了最後，一個還未成型的胚胎，卻長著一雙駭人的雙眼，用不甘心的目光死死地瞪著她。
然後她醒了過來，驚得一身冷汗。
傅容兮敏感的察覺到她情緒的波動，遞上熱粥轉移他的注意力，「吃點東西。」
季煙彷彿沒聽到一般，喃喃自語，「我夢到那個孩子了，他還未成型……」
「夠了！」傅容兮打斷她，眸中帶著怒意，手伸在她前面，舉著一碗粥。
季煙自夢魘中回過神，眼神閃了閃，神色已經恢復如常，接過粥喝了起來，「你不用上班嗎？整天呆在醫院做什麼。」
「我的事心裡有數，不用你操心。」
他這個態度，季煙想說的話也沒法再繼續了，默默的喝完了粥，傅容兮順手將碗接過來放到桌上。
兩人一時又沒有說話，傅容兮倒是毫無所覺，坐在一旁拿著電腦開始辦公。
季煙腦袋一歪，就看到他電腦上顯示的東西——親和雅苑的標書。
不知想到了什麼，傅容兮問她，「有興趣？」
季煙一副拉閑話的模樣，「你一個總裁位置坐著的人，標書上項目負責人還寫自己的名字，為什麼不授權給別人呢。」
「你說的對。」傅容兮敲了敲鍵盤，將負責人改成了雲飛。
想到她已經將這份標書發給了顧景陽，她心裡就有些懊悔，顧景陽現在已經被她納入懷疑人的名單，就不願他如願。守護思緒，季煙漫不經心的提醒，「其他的地方，沒有要改的嗎？」
傅容兮探究的眸子看過來，「你想改……」說了一半，突然轉了語調，語氣輕佻的說，「來傅氏做我的助理，你想改什麼就改什麼。」
他呼出的熱氣撒在季煙脖子上，與他戲謔的目光對視，她只覺得十分窘迫。耳根很快染上了粉色，季煙連忙移開了目光，拿他的話堵他，「不要，你自己的事你心裡有數，我不操心。」
傅容兮輕笑一聲，目光重新放回電腦前，季煙注視著他，倒是真的仔細看看，改了些重要的小細節。
他修改的地方……像是知道標書被泄露一般，挑揀的都是重點地方。季煙心裡發虛，他是不是知道了？悄悄的看了他一眼，卻見他神色如常，似乎只是無意的。
察覺到她的小動作，傅容兮側目看了她一眼，眼底掠過一絲笑意。
過了片刻他突然開口，「親和雅苑的樣板展示，已經在微博挂名了。兩周的投票時間，投票結束就開始競標。」
季煙不明所以，疑惑的看向他，突然告訴她這些幹什麼。
與她疑惑的目光相接，傅容兮道，「我看你好像挺關心的，原來你不想知道啊。」
季煙感覺噎了一下，拿出手機打開微博，果然見到了傅容兮說的投票，一共有6個戶型，也就是說會有6家公司競標。
顧氏也還在列，她的設計得到一致好評，票數遙遙領先。季煙看著那些誇獎的評論，心裡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傅容兮倒是不在意這個排名，只是看著她手機上落著的照片，故意思索了一下，「我怎麼看著，顧景陽的戶型設計和上次在你電腦上看到方案，這麼相似呢。」
季煙呼吸一窒，感覺到他溫熱的氣息撒在脖頸，心悸心虛一併襲來，「巧……巧合吧。」
光是巧合兩個字，大約是瞞不過傅容兮的眼睛。他這麼精明的人，肯定在看到她那份圖紙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她在幫顧景陽做設計。
沒成想，卻見傅容兮煞有介事的點點頭，「是挺巧的。」
「……」
他氣定神閑的樣子，反而像是她想多了一樣。
她抬眸看他，兩人距離很近，他冷硬的線條似乎變得柔和了些。
只是那雙眸子仍舊深邃的讓她不敢與之對視，為了不讓他發現她心虛，季煙從他身旁起身，「我去看看然然。」
傅容兮嗯了一身，季煙走出病房，長長的鬆了口氣。
季煙剛走，她擱在桌上的手機屏幕就亮了起來。傅容兮掃了一眼，是一條新簡訊，本無意窺探她的隱私，但在看到發件人的名字后，傅容兮還是將手機拿了起來。
假惺惺的道歉，傅容兮看的作嘔，刪了簡訊后，順手就將這個號碼拉黑了。
……
季然的病房內，洛塵剛幫她抽了針，見她過來對她微微頷首，收拾了東西出去了。
她剛走到季然床邊站定，女兒一頭扎進她懷中，沒一會兒，就感覺到胸前的衣衫傳來濕意，季煙一怔，連忙低下頭看著女兒。
見她水汪汪的眸子看著她，臉頰上還帶著淚痕。
心頭微凜，季煙輕柔的擦去了她的淚痕，輕聲問她，「怎麼了？」
小丫頭眼淚一涌而出，「媽媽，昨天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顧叔叔好可怕，他拿著手槍對著你，如果不是爸爸推開你……」
她說的話，分明是昨天在東辰的事情。想到昨天洛塵說收了驚嚇發燒，季煙一陣心疼，這樣的場景被她看到，不被嚇壞才怪。
季煙將她攬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背，「不怕，不怕。」
果然，她的感覺沒有錯，昨天傅容兮不會無緣無故的推她的，只是沒想到她無條件的信任顧景陽，他竟然……
哭了一會兒后，小丫頭的情緒穩定下來，認真的看著他，「媽媽，以後我看到顧叔叔一定幫你好好教訓他，他太討厭了，竟然想傷害媽媽。」
季煙好笑的看著她揮舞小拳頭，「好。」
晚上倪月打電話過來，告訴她東辰的監控被破壞了，但找到了一個人證，當時事情發生時，在大堂的服務生基本都被辭退了，她找到的這個人是剛巧貓在角落裡做保潔，才沒有被發現。
說的情況，和季然白天告訴她的大同小異，「我該早點告訴你的，顧景陽這個人大有問題。」
季煙抿著唇沒有說話。
倪月猜到她顧及的是什麼，「他五年前雖然是救了你，可是這五年，你為顧氏付出的這麼多，早就還清他的恩情了。」
季煙一怔，「你怎麼知道的？」
顧景陽救了她之後，她覺得總呆在他家白吃白喝不太好，得知顧氏公司剛起步，她自告奮勇的去幫忙。
顧景陽意外的發現了她設計天分，接下了好幾個精裝樓盤，她設計出圖，讓顧氏穩步上升，晉陞到鄆城第一。
她的設計，也名聲大噪，恰逢三年一次的國際設計比賽，她化名霍音參加，奪了冠軍，就被國際知名CU設計院相中籤約了。
但是前半段，她從來沒和任何人提過，後半段她剛去美國的時候，遇上了倪月，她是知道的。
「emmm，你別管這麼多，我有得知的渠道。」
想到早上電話里那低低的男聲，季煙的感覺依舊敏銳，「你是不是又和以前扯上關係了？」
這次換來的，是倪月的沉默。
季煙急了，「你不是答應我和爸爸，以後清清白白的嗎？」
倪月嘆了口氣，「有些事情，總是很多無可奈何的。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再把自己折進去的。」
說完，怕她在多說什麼，倪月飛快的掛了電話。
季煙心裡還是隱隱不安起來，倪月會和以前的那些人聯繫，多半是因為她吧。最近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太多了，她一時都顧及不上倪月。
突然一陣懊惱，早知道她不該讓倪月跟著來虞城的。
昨天的事情雖然清楚了，但她還是想不明白，顧景陽為什麼突然對他出手。
重新拿起手機，在聯繫人里搜尋了一圈，季煙有些懵。
顧景陽的號碼怎麼不見了？
傅容兮倚在門上看了她許久，腦中迴響了洛塵剛剛勸他說的話。讓他坦白一點，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還不夠讓他警醒嗎？鎖著眉頭思索了一會，傅容兮心裡有了決定。
回過神，發現她拿著手機倒騰的時候，他挑了挑眉，走了進去。
「怎麼了？」
季煙搗鼓著手機，鬱悶道，「我手機好像出問題了，裡面的聯繫人找不到了。」
「大概是有自動屏蔽人渣的功能。」
「……」
騙鬼的屏蔽人渣，她還沒說誰找不到了呢！季煙抬頭，聽他一本正經的發言，惱怒道，「你翻我手機了。」
傅容兮未置可否，「怎麼，他都想要你的命了，你還傻兮兮的以為他有苦衷？你這麼聰明的人，還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季煙皺眉，盯著他不語。
傅容兮自顧自的繼續說：「不過也是，畢竟一孕傻三年，我可以放仍你這一次犯傻……」
「等等！」季煙打斷他，恨不得掐死他，「你什麼都不告訴我，我打探到了消息，你是怎麼知道的？」
傅容兮沉默了一會，彆扭的扭過頭，「這是重點嗎？」
「當然是。」季煙不滿，若是他早點說，倪月也不至於……
順了口氣，季煙才繼續說：「要麼你告訴我，那天你準備告訴我什麼。」
這一次傅容兮倒是沒廢話，直接就說了出來，「孫媛和孫錦是親戚。」
「……」季煙不敢相信的看著他，今天他格外坦白呢，季煙不放過這個難能可貴的機會，繼續問道，「顧景陽不是說，孫媛是你調過來的嗎？」
「如果不是發生昨天的事，你聽到這個消息，會來向我求證嗎？」
季煙老實答道，「不會。」
一怔過後，她明白了傅容兮的意思。就是因為她不會去求證，而顧景陽編的什麼話，她之前都會相信。他們之間的嫌隙，就更深了。
她又想到一事，「你和徐荀怎麼回事？」
傅容兮冷哼，臉上的表情昭示著他的不滿，「上次在車上讓你問你不問，現在想起來了？」
看他這個表情，季煙一陣憋悶。當時她想去求證的時候，被顧景陽攔住了，後來聽他的那些話后，她又沒有勇氣去詢問了。這才錯過了解釋的機會，她才……
「那杜甚臨呢？誰保釋的？」
說起杜甚臨，傅容兮的臉色有些難看，接觸到她飽含求知慾的雙眼，還是哼了一聲，不耐道，「比我高一級的。」
比傅容兮高一級的……
？？
據她所知，傅容兮的爸爸和弟弟在三年前一場事故后，被傅老爺子流放到國外了，那他說的，就是傅老爺子了。
他保釋杜甚臨，難道真的是因為不想在傅容兮未結婚的時候，多個私生子嗎？
她登時怒聲心頭，不想要這個重孫女是吧？那就等著把，非要讓你接受不可。
傅容兮低頭就瞥見她眼底閃過一絲算計，蹙了蹙眉，「顧景陽那邊你別妄動，他身家不幹凈，不是你能隨便惹的。」
季煙抬頭看他，有些茫然。
「交給我就好。」
心頭一暖，她點頭應好。
坦白之後，傅容兮和季煙之間的氣氛一時變得格外微妙，少了原先的每次針鋒相對，兩人常年呆在一起的默契也被慢慢的拾了起來。
……
季然出院這天是個大晴天，季煙給傅容兮打電話，讓他不用親自過來，派個人開車接她們就行。
被派來當司機的是雲飛。
「老爺子在老宅子嗎？」
雲飛遲疑的點了點頭。
「不去綠苑雅築了，去老宅。」
雲飛驚詫不已，「太……季小姐，你沒事去招惹老爺子幹什麼？」
雲飛跟在傅容兮身邊這麼久，自然也知道過去她們以前在一起的時候，傅老爺子就不喜歡季煙的事，從她回來后，傅容兮就一直想辦法拖著傅老爺子，不讓他去找季煙麻煩。
沒想到她這一出院，就主動要去招惹。拿著手機想給傅容兮確認一下，季煙察覺到他的意圖，「你送不送？不送我自己打車了。」
雲飛連忙收起手機，發動了車子。
一路無話，等快到老宅子的時候，季煙幽幽的說了句，「你放心，我也是為了他好。」
老宅子建在翠微山，是偏近城郊的一處小山脈，這裡低處雖然偏，但是勝在有山有水，是個頤養天年的好去處。
傅老爺子退任了傅氏職位后，就一直住在翠微山。
藍色的車子從小路開到門口時，大院的門大開著，雲飛直接開著車進了院，下人們眼睛一亮，連忙跑進去通報傅老爺子。
季煙坐在車裡都能聽到下人大聲的喊著，「老爺，大少爺來了。」
傅老爺子興沖沖的坐著輪椅出來，自從那小子從國外出差回來后，已經一個多月了，就沒見他再來過。
等到傅老爺子站在門口，一臉期待的看著車門后，季煙才帶著女兒下了車。
滿意的看到傅老爺子一副吞了死蒼蠅的表情，她帶著女兒走上前，臉上笑容滿面，「爺爺，好久不見。」
說完，低聲對季然說，「快叫太爺爺。」
季然從小就不認生，聽了季煙的話，甜甜的叫道，「太爺爺。」
傅老爺子看向季煙的眼神一如的厭惡，在聽到季然的叫聲后，表情還是稍稍放柔了一些。
但是想到季煙不請自來的登堂入室，那抹柔聲瞬間消失，「你來幹什麼？我這裡從來不歡迎你，帶著你的小野種離開。」
傅老爺子小野種三個字出來時，季然的表情顯而易見的白了白，季煙心頭一痛，她過去只怕沒少聽這個詞。
她將季然摟在懷中，輕聲安慰了她兩句，才起身看著傅老爺子，「爺爺，我敬重你才這麼叫你，把你親孫子的女兒叫小野種，你不怕傅容兮從此再不來翠微山？自從我回來之後，他就再沒來看過你吧，有句話叫娶了媳婦兒忘了爺爺。」
前半句話狠狠的刺了下傅老爺子，但聽到她後半句，傅老爺子頓時找了反擊的話，「荒謬，容兮的未婚妻姓孟名雨欣，和你有什麼關係。就算是容兮的女兒又如何，不過是個私生女，將來雨欣進門，生了一兒半女的，她什麼地位都沒有。」
季煙心頭一窒，討厭她沒關係，但女兒才多大……
「不會有了。」季煙收回思緒，商業假笑掛在臉上，接觸到傅老爺子疑問的目光，季煙慢悠悠的繼續說，「就在前不久，我聽說有人保釋了害我女兒的人之後，騙他去做了結紮，永久的那種哦。」
哦字被她故意拉長了語調，證實她話的真實性。
傅老爺子臉色一變，但到底也是比季煙多活了半輩子的人，很快鎮定下來，「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
「不信我沒關係，去找你寶貝孫子求證就是了。」
傅老爺子臉色鐵青的盯著她，眼底除了厭惡，竟還帶了幾分怨毒。
季煙五年前就已習慣了這樣的目光，重新接觸到，還是讓她心裡刺痛。
但為瞭然然，她飛快的抹去了這抹情緒，「我既然把我女兒生下來了，那就必然要給她最好的人生。你想害她可得好好考慮，這可是傅容兮唯一的後代了，你不僅不能害她，還不能讓別人害了她。」
傅老爺子冷哼，「你當我是嚇大的嗎？」
季煙促狹一笑，「雲飛，爺爺沒有勇氣去求證，你趕緊給傅容兮打電話。」
雲飛憋著一臉豬肝色從車上走下來，撥通了手機遞給傅老爺子。
……
傅容兮電話響起的時候，正在會議室開會，眸光瞥見屏幕上雲飛的電話，他蹙了蹙眉，雲飛現在應該在從綠苑雅築回來的路上才對。
沒有猶豫的，他按了接聽鍵，整個會議室頓時響起了傅老爺子洪厚的聲音，「容兮，你老是告訴我，季煙那個鬼丫頭說的是不是真的？」
傅容兮神色微凜，爺爺去綠苑雅築找季煙了？
「什麼話？」
「她……她說……」傅老爺子嘗試了幾次，始終開不了這個口，隨後就傳來季煙脆生生的聲音，「雲飛，你說。」
聽這聲音，似乎沒有遇到麻煩啊。傅容兮端著一旁立著的水杯，往嘴裡送。
同時，電話那端響起雲飛小心翼翼的聲音，「季小姐說，她騙您去做了永久結紮。」
開會的時候，他有份資料在手機里存著，所以直接用藍牙連了會議室的音響，因此雲飛這句話雖然小聲，卻還是被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到了。
傅容兮：「噗……咳咳……」
會議室一眾員工：「……」完了，知道了boss的秘密，會不會被殺人滅口？
防止那邊再有什麼驚人語錄，傅容兮一邊順氣，一邊關了藍牙。將手機拿到耳邊，電話那端的對話又傳來。
「我就知道你騙我，你看容兮都驚訝成什麼樣子了。」傅老爺子一臉得意的表情向季煙炫耀，然後就聽到傅容兮順了口氣，慢悠悠的說，「她怎麼什麼都說出來。」
傅老爺子：「……」
一眾員工：「……」完了，這下真的死定了。
這下，傅老爺子不爽了，臉色頓時黑下來。搶過雲飛手裡的手機，沖著那段大喊，「你今晚給我到翠微山來。」
傅容兮看著已經被掛斷的手機，挑了挑眉，唇角往上揚了一個度。
垂眸掃了眼一干做鴕鳥狀的手下，傅容兮眸光微閃，「你們剛都聽到了？」
瞥到傅容兮陰寒的眸光，在場的人紛紛搖頭，「沒有，沒有，我們什麼都沒有聽到。」
傅容兮冷然道：「你們就是這麼開會的？」
……
雲飛回去公司的路上，將翠微山前後發生的事情都對傅容兮彙報了，傅容兮頷首，她這個決定倒是甚合他意。
下了班，傅容兮就驅車到了翠微山。
短短一個下午的功夫，季然似乎將老爺子哄得格外開心，他走進去的時候，傅老爺子正將季然抱在懷裡，有說有笑的。
瞥見他進來，季然小跑著闖到傅容兮懷中。
「你還知道回來？」
「那你得感謝煙。」
傅老爺子瞬間就收斂了臉上的笑，哼了一聲推著輪椅往院子里去了。
「爸爸，你下班了，累不累，然然給你倒水喝。」說著，像模像樣的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
傅容兮很給面子的端起來喝了一口，將她抱起來親了親，「媽媽呢？」
「太爺爺說不想見到媽媽，媽媽就去樓上房間了。」說完，她小聲的在傅容兮耳邊嘀咕，「太爺爺不喜歡媽媽，然然也很想討厭爺爺，可是媽媽說要對太爺爺好點。好糾結哦，爸爸，然然該怎麼辦才好呢？」
傅容兮好笑的盯著她，「聽媽媽的話，媽媽不討厭太爺爺，你要想辦法哄得太爺爺也喜歡媽媽。」
季然小眼睛轉了一圈，「只要太爺爺喜歡媽媽，媽媽就會和爸爸和好是不是？」
「是，只要太爺爺也喜歡媽媽，爸爸就能和媽媽結婚了。」
「好，然然保證完成任務。」
……
傅容兮推門進到卧室，季煙正鬼鬼祟祟的不知道看什麼，聽到動靜后連忙藏在了身後。
一臉的心虛，「你下班了？」
傅容兮眯了眯眼，眸子盯著她，「聽說我被結紮了？」
抬眸，季煙盯著他幽深不見底的眸子，看不清他現在的喜怒，一時之間有些忐忑。
她咽了咽口水，訕笑，「權宜之計嘛，你別當真，等合約到期了，我帶著季煙離開的時候，絕對給你證明清白。」
卻不想，她這話落音后，傅容兮眸中的暗色更重，還蒙上了一層怒意，季煙心裡開始打鼓，她剛剛沒說錯什麼話吧。他怎麼又生氣了。
「你餓不餓，去吃點……」
他突然低下頭，強烈的男性氣息落在她身上，傅容兮吻著她的唇，動作熟練的將她抵到床榻之上。
季煙哼哼兩聲，想要反抗。傅容兮戲謔一笑，「的確是餓了。」
聽著他莫名的話，季煙卻腦門血氣上涌，她說的明明不是這個意思。
但兩人都不是初次接觸彼此，在這方面的契合度一向不錯，傅容兮酒飽饜足之後，低啞著嗓音咬著她的耳垂警告道，「下次不許和我說離開的話，你若是敢背著我偷跑，我會讓你一輩子下不了地。」
季煙一僵，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他不讓她離開，那她該如何立足……一輩子當個見不得人的小三嗎？季煙諷刺的笑笑，絕不可能。
傅容兮如願拿到了她藏在身後的東西，一張不知何時被人擺在卧室里的照片，照片上是他和孟雨欣的唯一的合照，當時拍照片的人，現在還在國外呢。
晚餐時，傅老爺子吹鬍子瞪眼的，十分排斥季煙的存在。季煙只當沒看見，拿著筷子大快朵頤，時不時還幫季然夾一筷子菜。
但每次季煙一動作，季然就有樣學樣的夾一筷子放到傅老爺子碗里，將他哄得想發的火，最終還是熄滅了。
傅老爺子其實也渴望兒孫繞膝，時常和他下棋的那幾個老爺子，幾乎都有了重孫，只有他每次去下棋都是孤零零一個，他看著說不眼紅都是騙人的，現在多了個孫女，還這麼乖巧伶俐，他縱使再大的怒火也發泄不出來了。
「你們準備在這裡住多久？」
傅老爺子這話是看著季煙說的，雖說臉上的表情還是格外厭惡她，但季煙分明在他眼底看到了一絲不舍。
她自然不會自戀的以為，這不舍是沖她而來的。
熟悉老爺子的脾氣，季煙微微一笑，「爺爺想讓我住多久？」
「哼！趕緊走，我這清凈的翠微山被你弄得鬧騰死了，還以為我留你帶了一下午，就真的對你刮目相看了嗎？」
「哦……」季煙拉長了語調，興緻勃勃的看著傅老爺子突變的臉色，「然然，看來太爺爺還是不歡迎我們呢。」
季然小臉皺起來糾結的看著傅容兮，「爸爸，太爺爺不喜歡我們怎麼辦？」
傅容兮放下筷子：「吃完飯就走，再也不來了。」
季然點點頭，一臉遺憾的對傅老爺子說，「爺爺你一個人沒關係吧？」
傅老爺子：「……」
季煙笑盈盈的眸子望著傅老爺子，傅老爺子左右看了看，親孫子都向著別人了……更是氣不打一出來，死活拉不下這個臉留她們。
傅容兮淡然的喝著湯，完全沒有改口的意思。
傅老爺子憋紅了臉，對季煙沒好氣的說，「你們多住幾天吧。」
季煙吃了口菜，「真香。」
傅老爺子：「……」
晚上，洛塵過來幫傅瑾做檢查，傅老爺子將他狠狠的批鬥了一頓，責怪他季然在醫院時，他沒有好好照顧好他。
傅老爺子這明顯的態度變化，落在季煙眼裡還是很欣慰的。
「爺爺怎麼樣了？」
「老爺子身體不太好，記得不能不要吃生冷的食物，還有甜食也忌口。」
季煙點頭，他如果對她女兒好，她自然也會回報的。
……
轉眼就到了親和雅苑競標當天，傅容兮準備了禮服給她，說讓他一起去看一場戲。
季煙在他高深莫測的目光下感覺到了一絲不安，這股不安由來的莫名其妙，卻瘋狂生長。
「我可以不去嗎？」
「你不是對這個項目挺感興趣的嗎？」
的確，畢竟她出過圖，還偷的份標書，定標的結果，她還是很關注的。
壓下心裡的不安，換了禮服，隨著傅容兮一起到場。一共只有六家競標的，但周總還是請了不少人來助陣，完全當成酒會來辦了。
傅容兮攜著季煙入場時，瞬間就成了眾人的焦點。
他們過去那場虎頭蛇尾的婚姻，很多人至今還津津樂道。傅容兮禮貌得體的一一應付，絲毫沒落把柄。
感覺到有銳利的目光落在身上，他順著視線的來源看過去，就見到顧景陽灼熱的視線注視著她。
她遲疑了一下，和傅容兮說了一聲，抬腳走到顧景陽面前。
還未站定，他就陰陽怪氣的說，「說的好聽不會有任何改變，你現在這樣是想打我的臉嗎？」
他這樣的態度，顯然已經打算撕破臉皮了。
季煙鎮定自若，「不是你先打我的臉嗎？我感激你五年前救了我，可是你呢？拿著槍口對著我的時候，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顧景陽一怔，反應極大，「你聽傅容兮瞎說，他什麼樣的人你不知道嗎？他說的話能信嗎？是他親手推的你，害你孩子沒了，你和他一起攜手進來的時候，有沒有覺得你那個丟了的孩子在你身體里叫囂。」
啪的一聲響起，季煙收回掌心生疼的手。周圍的目光看過來，季煙冷笑：「你有什麼資格提我的孩子？」
顧景陽從未被人閃過巴掌，怒意橫生，剛準備動作，傅容兮不知何時過來，橫在兩人之間，將顧景陽和季煙格開一段距離。
傅容兮眯著眼冷睨他，顧景陽下意識的縮了縮，等回過神十分痛恨自己這種反應。
季煙看著傅容兮，「這件事我想自己解決。」
傅容兮沒說話，抿唇退到一邊，雖與他人交談，但始終注意這邊的動靜。
「那天的事情到底如何，你心知肚明。」季煙注視著顧景陽，想從他眼神里找到哪怕是一絲愧疚，可是終究還是失望了。
他根本不覺得做錯了，他們之間五年的交情，根本比不過他想對傅容兮的報復。
「我感激你當年救了我，也真心以為你是為了我想要報復傅容兮，直到你將我女兒算計在內時，我才知道，你根本就是為了你自己。」
像是被戳穿了心思，季煙捕捉到了，從他眼底極快的閃過了一絲慌亂。
「你說什麼，當然是為了你。」顧景陽臉上重新掛起笑容，「我一直在鄆城，能和傅容兮有什麼。倒是你……傅容兮對你做了這麼多過分的事情，你還能這麼心安理得的相信他的鬼話，你就不怕哪天他在甜言蜜語里，往你身上捅刀子？」
季煙臉一白，深吸一口氣，「對了，我剛剛忘了說。在東辰發生的事情，不是傅容兮告訴我的。你千算萬算，沒有算到當時然然在角落裡看到了吧，另外我還在東辰找到了一個證人。」
「你……」
顧景陽突然覺得面前的季煙格外陌生，因著她的外貌，看起來就像是外表華麗的花瓶，內里空空如也。
以往的時候，他只要說幾句，她都無條件的就相信了。
但她小產後，發了好幾條簡訊，她都沒有回。後來打電話才知道她將他拉黑了，似乎已經徹底的斷絕了他的信任。
他很想找她當面談談，但電話聯繫不上，醫院被傅容兮封鎖了，他根本無法靠近，好不容易等到他們出院，在綠苑雅築蹲守了許久，卻發現她根本沒去，就像是故意躲著他。
他心裡一陣失落，就像什麼重要的東西從心上剝離一般，每到夜晚還會隱隱作痛。
「季煙，我不是故意的，當時如果我知道你懷孕了，不會做出那樣的舉動。」
如果一開始，他說這番話……
「可惜這個世界沒有如果，我最恨別人背叛，只要有過一次，就再不會重新信任。」
「那傅容兮呢？五年前他的行為，難道不是背叛嗎？」顧景陽銳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你現在和他在一起，想過你被逼自殺的媽媽嗎？」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