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接受
?雨絲漸漸小了下去,木橋被雨水衝擊后顯的濕濕滑滑的,張沐風走到她身前,脊背微彎,對她笑道:「回去的路我來背你。」
鳳傾心一瞬間就恍惚起來,記憶一下子就好像回到了在荊棘山上時,青雲也是如此說的。
好半天鳳傾心沒有動作,張沐風回頭看她,含了一絲暖暖的笑道:「怎麼了,如此可是讓你想起故人?」
「故人?」
「是啊,是親人,友人,還是……愛人?」
鳳傾心站在木橋之上,腳步微錯,心卻有些亂了。頓了頓,她笑著回答,除了聲音微顫,聽不出半點悲傷來。
「故人便是故人了,就算在與他有相見之日,我已經看不見他的面容了。時隔多日,……他是瘦了,胖了,我也看不見了,更何況……今生怕是與他再無相見之日了。」
張沐風面容有些哀傷,苦笑了一下,道:「你可以,把我當成他,就算不是為了圓了你的夢,就當圓了我的夢。」
說罷,伸手將她拽到自己的背上,一挺腰便站直了身。
鳳傾心沒有掙扎,乖乖的伏在他的背上,不知道為什麼鳳傾心有種對青雲的那種眷戀與依賴,大概是她太想念他了,閉上眼,恍惚又回到那天。
張沐風每一步都走的都很沉穩,好半天她才啟唇緩緩道:「在我心裡沒有人可以代替他,誰都不能。」
張沐風腳步一頓,唇角漸漸騰起一絲笑意,只是眼被雨水吹的有些涼。
這幾日,風傾心忽然變的很聽話,至少她沒有在拒絕張沐風。
他做的飯她乖乖的吃,他說的話她也細細的聽,偶爾還會插上幾句話來。
這一日張沐風早早的就出了門,直到日上中天他還沒有回家。
鳳傾心似乎感覺屋子裡一下安靜下來,周圍洇了一片悶悶的死氣,她一下子覺得很沒有安全感,失落絕望就開始如潮水一般將她淹沒。
他會不會厭惡她,嫌棄她是個快要死的人?會不會就此離開她,讓她在這裡自生自滅……她不得不承認,他不在的這段時間,哪怕只有幾個時辰,漫長的讓她她幾乎不知所措。
蜷縮在床頭,鳳傾心將臉埋在雙腿間,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然後便是張沐風欣喜的聲音:「傾心你看,我買了什麼給你?」
鳳傾心心裡一暖眼淚就止不住了,張沐風感覺到她的哽咽,開始慌亂起來,兩步竄到床頭一伸手便將她擁在懷裡,聲音滿滿的全是歉疚:「傾心,我不在你是不是害怕了?」
鳳傾心抿著唇,也不言語,只是一味地搖著頭。
張沐風抱緊了她,在他耳旁輕輕道:「傾心,你就把我當成他吧。你我之間,不談情愛,只求心安。」
鳳傾心緩緩抬起頭,沒有焦距的眼在空中尋著他的眼找了半天,最後落在一處,便以為望進了他的眸里,喃喃的重複著他的話:「不談情愛,只求心安。」
張沐風雙眼也飄忽起來,緩緩點了點頭,又想起她看不見,啟唇應道:「你對我可以無情無愛,而我,更對的起我初見你時的那份心動。」
鳳傾心迷惘了,空洞的眼盯著一面,眸子晶亮一如平日,只是定神般看著,一動不動。
「好么?」張沐風再次逼問她。
「你不覺得被人利用么?」鳳傾心不明白。
「那你如今這番境地會不會覺得被心愛的人利用?」
鳳傾心低下頭不再言語。
「你都不覺得,我也不覺得。」
情愛向來都是說不清的,鳳傾心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感受,也許,對於他來說,這也是一種成全。
「好。」
每一個人,所愛的人在其心裡,是獨一無二的,不會被任何人所代替,只是太過想念,可以試著把眼前之人當做他,就算她違背良心利用了他,可她就要死了,自私一點又怎麼樣呢?
這種感覺也很好。
張沐風從懷裡拿出一個物件,是用粉色的紗綃細細包裹著的,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將那個物件放在她的手心裡。
「這是什麼?」鳳傾心擰眉。
「你自己用手摸摸看?」張沐風心情似乎很好,挑眉建議著。
鳳傾心抬起另一手掀開紗綃,裡面露出一個晶瑩圓潤的東西。
她伸出手指用指腹細細摩挲,圓潤微涼的感覺在指尖略過,她抬起頭對他疑聲問道:「這是?」
「平安扣。」
「你出去一上午就是買這個了?」
張沐風含笑點頭,嘴角綻出一絲微笑,微傾身柔聲道:「是啊,平安扣保平安,傾心,我自然是希望你可以平平安安的。」
一股感動在她心口裡蔓延,暖暖的,張沐風將平安扣戴在她的脖子上,看著她翠青的裙衫衣襟上那抹螢綠,笑著道:「瞧,平安扣翠綠的樣子很配你。」
鳳傾心用手摸了摸墜在胸前平安扣,微涼的感覺讓她覺得很溫暖,她抬眼對身旁的人笑了笑,道:「後院的鳶尾都開了吧,前幾日我還看的見得時候,便瞧著它骨朵打的極好,想必這幾日該開的正濃了,只是這一場雨,會不會就枯萎了?」
張沐風笑得溫暖,應到:「好,是啊,那花皮實的很,一場小雨算的了什麼,你喜歡看,我你去看。」
夏日裡的風暖風讓人昏昏欲睡。
坐在貴妃椅上,就著花香,鳳傾心又睡了過去,眼睛看不見之後,她的精神也不太好。
張沐風很著急,可又沒什麼辦法。
鳳傾心是被張翠華和張沐風的吵嚷聲給驚醒的。
「沐風,你怎麼能和這種快要死的人在一起,難道你真的要給她,一個未過門的陌生女人送終?」
張翠華氣的臉都白了,當初真不應該將這花匠的活介紹給弟弟,當初的確有意讓她嫁給沐風當媳婦,可沒想到是個病嘮子,還未等給他們老張家開枝散葉就要散手人寰了,這簡直天落冰雹,根本就有違她的初心。
張沐風將張翠華推出門外,聲音立刻變的冰冷起來。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我不管誰來管你,爹娘去世的早,你從小就是我拉扯大的,如今翅膀硬了你連姐姐的話都不聽了么?」張翠華從眼底抹出幾滴淚來,手指握的死緊,咬的牙根都發疼了,緩過氣來,一副為難的口氣,心底卻對後院昏睡的鳳傾心恨的牙根痒痒。
「總之,我現在就讓你跟我回去!」
「好了,你回去吧,這件事我自有主張。」
張沐風的口氣堅決,對張翠華的一番苦口婆心有些敷衍。
「自有主張,你忘了你從小就是個沒主意的人了,大事小情那件事不是我替你做的主,這才幾日不見,你竟然連性子都變了?」
「好了,有些事情我自己心中有數,就不老姐姐費心了。」
「你,你,竟然敢這麼和我說話,從小打大,你膽小怕事,不是我在身後給你撐腰,你早就被人欺負死了,還能活到現在?」
張沐風雙眉微動,似乎有些不耐煩,瞧著張翠華激動的模樣,他倒是害怕會把淺眠的鳳傾心吵醒。
「我在給你最後的機會,究竟和不和我一起回去?不然就別怪姐姐對你不客氣!」張翠華步步緊逼。
張沐風緩緩向她走去,眼睛看向一旁,淡道:「我說過,我的事情,不勞姐姐操心。」
張翠華被他的話氣的搖搖欲墜,卻依舊不肯罷休,當即把腿一盤,竟坐在地上捶胸嚎啕大哭起來。
「天哪,活不了了,你非要娶這個病嘮子,我就不活了。」
張沐風冷眼看著地上哭的死去活來的的女人,眼中竟然泛起了血色。
「夠了!」
張翠華立刻被這一吼止住了哭聲,張著嘴驚呆的看著自小相依為命的弟弟,卻覺得,眼前這個人明明和弟弟張著一模一樣的臉,她卻好像根本不認識。
青天朗日之下,張沐風雙眸血紅詭異,那無限擴大的深色黑眸里,絞弄著血色紛紛的狠厲深淵。
張翠華噤了聲,起身就往外走。張沐風卻開口喚她:「姐姐,你走了?」
張翠華雙手絞的緊緊的,回頭硬是強迫自己笑了一聲道:「是啊,明日十五,城裡會放河燈,你不妨帶她去看看。」
說罷,不等張沐風的回答,逃也似的離開了。
張沐風看著她的背影,冷冷的笑了一聲,卻感覺到什麼回頭看去,他立刻變的緊張起來。
「傾心,你都聽到了?」
鳳傾心以前眼未盲時,便強迫自己都這房子的每一個格局角落都熟悉著,憑著感覺她抬腿跨過門檻向張沐風走去。
他迎上她,眼中略帶歉疚。
「傾心……」
鳳傾心卻一下擁盡他的懷裡,貼在他胸前對他笑了笑,道:「聽說明日城中會有河燈,你可願同我去看。」
張沐風一愣,很快就回過神來,抱緊了她,展顏一笑,聲音柔的像夏日裡的風一樣,道:「好。」
時至如此,鳳傾心好像明白了什麼。
其實她也是幸福的,畢竟她愛的男人也刻骨銘心的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