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三章:撥亂反正

第兩百五十三章:撥亂反正

?午飯期間,桌上一共只有四菜一湯,四個菜之中,只有一個菜是葷菜,其他都只是素菜,可以說顯得很是寒酸。

傅國棟、安望海、關陌塵和關康安坐在桌旁,堂內也沒有下人,更沒有勤務兵。

安望海知道,這是傅國棟故意的,因為他很清楚關陌塵是個什麼樣的人,關陌塵就如他兒子的名字一樣——康安。

傅國棟笑道:「來,吃飯。」

話音剛落,關康安立即起身,先為傅國棟和安望海盛飯,然後是父親關陌塵,最後才是自己。

傅國棟讚歎道:「關先生,您對兒子的教育真是讓人稱讚。」

關陌塵只是淡淡道:「應該的。」

午飯期間,因為關陌塵對關康安所說的那句「食不言,寢不語」,讓四人再沒有任何話。

直到飯後,關陌塵放下筷子,這才道:「大帥,以後不需要這樣,我知道您的生活習慣和我的不同,大可不必每日為了遷就我這樣安排,我不是一個死板的人。」

傅國棟只是尷尬一笑。

關陌塵又道:「飯後,我們還是談談公事吧。」

傅國棟立即起身道:「好,我們去書房聊。」

關康安立即收拾碗筷,同時道:「爹,那我回房溫書去了。」

關陌塵只是「嗯」了一聲,也不再管關康安,便與傅國棟、安望海去書房了。

進了書房后,傅國棟直言道:「關先生,此次請你來甬城,是希望你能夠挽救甬城於戰火之中。」

關陌塵看了一眼安望海:「恕我直言,大帥請我來,是為了救甬城,還是為了救你?」

傅國棟道:「救甬城,救百姓。」

關陌塵又問:「既然如此,那簡單得很,革命軍到來之後,傅大帥開城城投降便可。」

安望海暗自發笑,這關陌塵果然名不虛傳,凡事都不繞圈子,句句都是一針見血。

傅國棟也不顯尷尬,而是道:「我怕的不是革命軍,而是陳伯忠,要知道,他現在打的是革命軍先鋒的旗號,我怕革命軍未到之前,先讓我降陳伯忠,一旦我投降,陳伯忠會怎麼對我,會怎麼對甬城,那就難說了。」

關陌塵點了點頭道:「你降了奉化新軍,陳伯忠自然不敢對甬城百姓怎樣,否則,一旦革命軍到來,勢必不會放過他,所以,說到底,傅大帥還是想自救。」

傅國棟不語,

安望海此時卻覺得奇怪,傅國棟不可能不清楚關陌塵是這種人,為何要請他來為自己添堵呢?一個陳伯忠,不要說他關陌塵,就是自己也可以對付,這個傅國棟到底想做什麼?

沉默許久的傅國棟終於道:「關先生,實不相瞞,我是想卸甲歸田,但過去我是軍閥,為了自己謀了不少私利,說是貪贓枉法也不過分,我的打算是在在革命軍來之前,為甬城百姓再做點事情,這才是我請先生來的目的,其實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安望海有些詫異地看著傅國棟。

關陌塵瞟了一眼安望海,又問:「大帥希望我怎麼做?」

傅國棟卻是反問:「先生願意怎麼做?」

關陌塵微笑道:「我怎麼做,要看大帥願不願意放權了,也要看您有多大的膽量了?」

傅國棟疑惑:「放權?」

關陌塵點頭道:「對,先放權,從明日開始,都督府大小事務都交給我與安先生,先試行七日,七日之後,大帥再做定奪。」

傅國棟喜道:「一言為定。」

關陌塵卻正色道:「大帥,這不是兒戲。」

傅國棟也正色道:「絕非兒戲!」

不知道為何,關陌塵與傅國棟的這番對話,讓安望海有些害怕,但他又說不出來為什麼害怕。

關陌塵與傅國棟約定之後,離開書房返回別院,安望海緊隨其後,卻是不發一語。

直到兩人來到別院花園涼亭前,關陌塵這才駐足轉身,問:「先前在大帥書房,安先生一直不語,是為何?」

安望海道:「沒什麼原因,只是我插不上嘴。」

關陌塵抱拳道:「安先生到底有何指教,還請明言。」

安望海搖頭:「指教談不上,只是我很好奇,關先生為何要到甬城來?」

關陌塵笑道:「反正,我不是為了來複仇。」

安望海大笑道:「關先生話里有所指呀。」

關陌塵道:「既然安先生大仇得報,那麼接下來,我希望您能以大局為重。」

安望海直視關陌塵:「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來甬城到底是幹什麼的?」

關陌塵道:「放心,我不是為了陵簡而來,我知道你在擔心此事。」

安望海問:「那是為何?」

關陌塵道:「四個字,撥亂反正。」

安望海點頭道:「明白了,你是個理想主義者。」

關陌塵笑了笑:「很多人這麼說我,既然有理想,為什麼不拚命去實現呢?」

安望海問:「你認為,憑一己之力能做到嗎?」

關陌塵正色道:「事在人為。」

安望海微微嘆氣:「你過去的事迹,我有所耳聞,但就過去而言,你幾乎沒有成功過,你是否捫心自問過,到底是什麼原因?」

關陌塵遲疑了一會兒道:「在下不才,而且貪生怕死,導致半途而廢。」

「半途而廢?以我的看法,關先生您每次還沒開始,就已經失敗了。」安望海直言說出心中想法,「那麼這次,關先生來甬城,又有什麼理由相信自己會成功嗎?」

關陌塵道:「我沒有說我會成功,因為通往光明的路上,往往會有很多犧牲者,我願意成為他們其中的一員。」

安望海問:「我想請問,關先生先將甬城撥亂反正,準備從何入手?」

關陌塵道:「中國近千年來,最大的問題,就在於統治者忽視了底層百姓,所以,各朝各代都會出現農民起義,所以,要解決甬城的問題,就是四個字——農民、土地。」

安望海贊同道:「我同意,無論是我泱泱中華,還是這小小的甬城,農民和土地問題,都是眼下最迫切應該解決的,這也是孫中山先生為何要提出『平均地權』的根本原因。」

關陌塵道:「無論是在甬城,還是全國,絕大部分人口都是農民,都是貧苦的百姓,至少佔八成人口,但權力和經濟卻掌握在那些少數人手中。」

安望海笑道:「這一點,我想,無論過多久,都無法改變。」

關陌塵道:「是呀,所以,有些事即便是夢,我也要試著去完成。」

安望海決定點醒關陌塵:「關先生,你不會不知道,傅大帥也是那三成人的其中之一吧?」

關陌塵道:「我當然知道,我也清楚,如果沒有陳伯忠兵臨城下,他會對我不屑一顧,但現在,他自身難保。我來甬城前,曾經很頭痛一件事,那就是甬城三大家,如今張輔之已經被您扳倒了,我的頭要稍微舒服點了。」

安望海笑道:「我聽懂了,安先生的意思是,只要你我精誠合作,就一定可以將甬城撥亂反正,救甬城百姓於水火之中,還可以避免即將到來的戰火,對吧?」

關陌塵緩緩點頭:「沒錯。」

安望海卻道:「我儘力而為,但願成功。」

關陌塵抱拳道:「那關某先謝過先生了。」

安望海拱手還禮,看著關陌塵走回對面的大屋之中。

就安望海來看,關陌塵是個有高尚理想,出淤泥而不染的人,可他卻不是一個可以看透現實的理想主義者。

僅僅只是一番對話,安望海就似乎看到了關陌塵未來的模樣。

「但願吧。」安望海看著關陌塵所住的大屋喃喃自語道,「但願你到最後那一刻,不會對這個世界產生絕望,只會感嘆自己的生不逢時。」

「雄黃、御米、雷丸、安息香、薄荷,夜馨……」唐安蜀看著屋內堆放著的千機囊和其他的物資,口中喃喃念著此次的同行者。

原本還有伍四合與柳落渠,但兩人為何護送公孫竹去鳳眼島,已經來不及返回了,最讓唐安蜀疑惑的是,為什麼樂正賢離奇失蹤了呢?

清晨,他就去樂正賢所住的旅館,卻被嚴振國和薛匯川告知,昨晚樂正賢回來告訴他們有事離開之後就再沒回來,並且叮囑他們如果唐安蜀來找,便於唐安蜀同行。

因為人手不足的關係,唐安蜀只得將嚴振國與薛匯川兩人全都叫上。

裘谷波和裘移山父子不能去,他們留下來可以幫得上安望海,那個神槍手伯三昧,也必須留給安望海,也許危急關頭還可以救望海一命。

也就是說,此行鯀城,加上唐安蜀一共有九人,而在胡深那邊,已知的人有胡深、張定鋒、雲上、獨腳金和烏頭,還有不知數量的風滿樓殺手。

雖說人數上,胡深佔盡優勢,可池田圭一帶人前往古塔,應該會消耗一小部分胡深的人力,算上古塔到地下城那段距離,自己至少可以比他們提前兩天的時間。

所以,今晚就必須出發。

不過,唐安蜀心中還是存有愧疚,因為在獨腳金假扮公孫竹的時候,他就告知獨腳金,一旦查清楚胡深和雲上找到陵簡的真實原因,立即下手除掉胡深,帶著烏頭脫身。

不過,談何容易?

作為塹壕一眾人中頭腦最聰明,也是最清醒的一人,獨腳金在得到唐安蜀的命令后,卻是一針見血的問:「唐先生,你讓我偽裝成公孫竹的模樣,其實目的只是讓我拖延時間,對嗎?」

唐安蜀並未否認:「沒錯。」

獨腳金冷冷道:「所以,實際上能不能救下烏頭,對你來說根本不重要,你的目的也不在此,你相反只是將難題拋給了我。」

唐安蜀依然不否認:「對。」

獨腳金面露遺憾:「夜叉和夜梟變成今天這樣,也是在你預料之中,因為事情走到這一步,對你有利,你沒有盡全力去阻止,是為了在關鍵時刻來個雪中送炭,讓我們銘記你的恩情,因為你了解我們這些人的性格,我們都是知恩圖報的人。」

唐安蜀默默點頭。

獨腳金笑了,笑得很牽強:「至少,你很坦誠。」

唐安蜀道:「這不是坦誠,是我的底線。」

獨腳金道:「是呀,你的底線就是不會把事情做絕,留下迴旋的餘地,另外,你也不願意親手殺死胡深,可你卻知道,胡深必須死。」

唐安蜀道:「雖然我現在不認他是我師父,但就他而言,就相當於我第二個父親,我不能親手殺死我的父親。」

獨腳金道:「所以,你利用了我們,利用了我們的知恩圖報,利用了我們來達到你的目的,只有這樣,我們才會跟隨你前往鯀城,幫助你找到陵簡。」

唐安蜀道:「可以這麼說,你也可以現在就告訴他們實情。」

獨腳金搖頭:「你知道我不會,因為我們的確欠了你的情。」

唐安蜀問:「我是不是很卑鄙?」

獨腳金問:「那要看和誰比,如果與胡深比起來,你是個善人。」

唐安蜀問:「和安望海比呢?」

獨腳金道:「他遠比你直接坦誠。」

唐安蜀道:「那麼和蔡千青相比又如何?」

獨腳金直視唐安蜀:「和蔡先生相比,你是個真小人。」

唐安蜀心頭一痛,嘴上卻說:「還好,只要不是偽君子。」

獨腳金道:「如果我們這番對話,你還在隱瞞,那你就真的是偽君子。」

唐安蜀淡淡道:「多謝。」

獨腳金慘然一笑:「我現在才發現,其實當募兵,要比當地相輕鬆許多,單純許多。」

是呀,要單純許多。

實際上,唐安蜀從得知塹壕往事的那一刻開始,心中就很清楚,他終於有希望與塹壕的人合作,當然是在塹壕遭受慘重損失之後,而在這個過程中,他務必要向塹壕眾人伸手援手,最終結果就是,塹壕眾人都認為欠他的,願意與他同行去鯀城尋找陵簡。

那麼,這一場場悲劇,唐安蜀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去阻止呢?

唐安蜀沒敢細想,獨腳金也沒有細問。

這大概就是唐安蜀內心的陰暗面。

這大概就是獨腳金所說的,做地相遠比要做募兵單純許多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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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陵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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