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章:一觸即發
江伯其被槍擊,如果是工會做的,那麼商會就會展開反擊,新港的洋人勢必也會牽扯其中,事情就會徹底亂套。
安望海的手都在微微顫抖,他問道:「關參謀長呢?」
軍官回答:「他第一時間趕去了警局。」
安望海道:「我們馬上去警局。」
司機聞言,立即調轉方向,直接駛向了甬城警局。
同一時間,甬城警局審訊室內,裘移山和關陌塵正在審問那名被當場擒獲的兇手。
兇手留著寸頭,滿臉憨厚,從模樣上來看,絕對不是一個冷血殺手。
可人不能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裘移山看著兇手獃滯的雙眼,問:「你是什麼人?」
兇手似乎在回憶著什麼,忽然間雙眼一亮,回答:「我是一個普通的百姓。」
關陌塵皺眉,他知道,兇手眼前一亮明顯是在仔細回憶,他的話應該是有人教他的。
裘移山又問:「為什麼要刺殺江伯其?」
兇手又是回憶了一陣,這才道:「他是萬惡的資本家,剝削工人,壓迫民眾。」
裘移山再問:「誰指使你的?」
兇手卻是起身舉起自己的拳頭:「為革命,我甘願付出自己的一切。」
裘移山扭頭看向關陌塵,詢問他的意見,而關陌塵只是安靜地看著。
裘移山再問:「你的槍是從哪兒來的?」
兇手問牛答馬:「他是萬惡的資本家,剝削工人,壓迫民眾。」
裘移山疑惑了,正想問什麼的時候,那兇手又道:「為革命,我願意,不,甘願付出一切,嗯,對,是甘願,不是願意,是甘願。」
關陌塵開門走出審訊室,裘移山也跟了出去,他們知道,再審問下去沒有任何意義了。
兩人來到走廊,剛站定,還沒說話,傅國棟、安望海和裘谷波就快速走來。
裘移山看到了裘谷波平安歸來,上前就一把將其抱住:「兒子,你沒事啦?」
裘谷波搖頭:「爹,我沒事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兇手呢?」
傅國棟也問:「兇手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槍擊江伯其?」
安望海則道:「裘局長,你詳細說下事情的經過。」
裘移山鬆開裘谷波:「一個小時之前,江伯其離開船廠,剛準備上車,旁邊就鑽出來一個男子,掏出一支手槍,朝著他連開了三槍,第一槍擊中了江伯其的肩膀,第二槍和第三槍打空了,隨後槍手就被制服,但並未反抗。」
眾人疑惑,這哪兒是刺殺呀?
裘谷波問:「兇手離江伯其多遠?」
裘移山回憶道:「不超過五米。」
安望海道:「這個距離,就讓我拿槍都有把握命中江伯其的要害,但他卻只是打中了肩膀?」
裘移山道:「抓住兇手的人,就是榮平野。」
除了關陌塵之外,其他人都很詫異,特別是傅國棟。
傅國棟意外地問:「榮平野怎麼還在甬城?」
裘移山道:「對呀,我也不知道,而且現在榮平野應該是投靠了江伯其。」
安望海立即明白了:「原來用那批軍火設計我們的人,就是榮平野,我說難怪江伯其怎麼突然間變得聰明了。」
裘移山又道:「榮平野抓住了兇手之後,沒有通知海警,而是親手將兇手送到了我這裡,我見到他的時候,也很吃驚。」
安望海問:「兇手到底是什麼人?」
一直沉默的關陌塵終於道:「兇手被抓住之後,回答的永遠只有那麼兩句話,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教他這麼說的,而且他沒受過什麼訓練,應該是個第一次用槍的人。」
「我進去看看。」裘谷波立即走向審訊室,安望海和傅國棟也跟了進去。
不久,三人便從審訊室中走出來。
裘谷波直言道:「這個兇手明顯是個傻子。」
裘移山道:「我當然知道,這個案子肯定是有人教唆這個傻子拿槍去打江伯其,但幕後主使是誰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做,也不知道,看樣子是問不出來了。」
傅國棟道:「聽口音還是個外鄉人。」
裘谷波想到了什麼,回頭看了一眼審訊室:「難道是苦肉計?」
安望海走到關陌塵身邊,故意道:「是不是苦肉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幕後主使這樣安排,讓兇手這麼回答問題,就是想讓所有人知道,兇手是工會的人。」
所有人都在第一時間看向關陌塵,可關陌塵並未做解釋。
安望海又道:「但我們都知道,這個人不是。」
關陌塵終於表態:「此事絕對不是工會幹的,我也不知情。」
安望海道:「關先生,咱們單獨聊聊吧?」
幾分鐘后,兩人來到了裘移山的辦公室內。
關陌塵剛站定,關上門的安望海就徑直走到他跟前:「你來甬城的那天,我說過什麼?你記得嗎?」
關陌塵只是看著安望海。
安望海道:「我說,你死定了!」
關陌塵還是不語。
安望海指著窗外道:「這只是個開始,他們已經早製造輿論了,現在消息傳出去,大半個都知道,是工會安排了這件事,加上兇手是個傻子,只會回答那兩句話,如果我們帶兇手出來作證,只會越描越黑。」
關陌塵道:「清者自清。」
安望海道:「這四個字你留著安慰自己吧,事情已經超出了你可以掌控的範圍,你已經由主動變為被動,被人牽著鼻子走。」
關陌塵問:「你有何高見?」
「你等等。」安望海轉身離開辦公室,來到走廊裘谷波、傅國棟等人跟前。
傅國棟問:「怎麼樣?」
安望海道:「眼下只有一個辦法可行,就是避免失態擴大。」
裘谷波問:「怎麼避免?」
安望海捂住傷口:「我正好要去換藥,順便去醫院探望江伯其,探探口風,安撫一下他,至於那個兇手……」
安望海頓了頓,堅定地說:「他必須死!」
安望海此言一出,幾人都很詫異,這明顯是殺人滅口呀?但這種事不應該是幕後主使來做嗎?
安望海解釋道:「此人不死,事情就會繼續發酵,就得讓這件事死無對證,這樣才能避免工會被誣陷。」
裘移山有些為難:「可他是無辜的。」
安望海道:「他不死,會有很多人死。」
裘谷波想了想道:「這件事我來出來,就說審問的事情,他試圖奪槍,被我擊斃了。」
安望海點頭:「你們等等我。」
說完,安望海又回到辦公室,來到關陌塵跟前:「作為朋友,我很敬佩你的理想,但是,眼下你自身難保,我不想看到你落難,所以,我們只能走一步險棋。」
關陌塵問:「你說。」
安望海走到窗口,遲疑了一會兒道:「我會讓傅大帥立即宣布易幟,投誠革命軍。」
關陌塵看著安望海的背影:「這是遲早的事情,可現在我接到的命令是,既要說服傅國棟投誠,也要想辦法讓商會做出選擇,最後收復租界。」
安望海扭頭道:「前面兩件事,易如反掌,第三件,你覺得做得到嗎?」
關陌塵道:「其實以現在革命軍的實力,要收復租界,不難,我們算過了,上海和我們這邊一起動手,就算洋人調來軍隊,我們的勝算也很大。」
安望海轉身來:「你真的會幼稚到認為革命軍會對洋人開火嗎?」
關陌塵沉默許久,終於搖頭,他當然清楚,革命軍不會那麼做。
安望海問:「為什麼既然知道,你還要一意孤行呢?」
關陌塵道:「就算不收復租界,我們也得擺明了態度,這是作為國人的立場問題。」
安望海走向關陌塵:「我知道你有命令在身,你不做,你就是違抗軍令,我有個辦法,可以扭轉局面。首先,大帥會通電全國,宣布易幟,全國都知道大帥投靠了革命軍,革命軍沒有正當理由,就不會再動他,接著,我們會開城門,迎接奉化新軍入城,把城防事務全面交給他們,而傅大帥的軍隊則原地待命,等待接受革命軍的改編,這樣就徹底打破了局面,上面也再沒有任何理由讓你們去攻打租界,要打也是讓奉化新軍去打。」
關陌塵道:「這也是我之前的計劃之一,不過是下策。」
「你他媽腦子有問題是不是?」安望海怒不可遏,「這是上策!你之前的安排才是下策!」
關陌塵只是笑了笑:「安先生,我們不一樣。」
安望海道:「對,我們不一樣,你大公無私,你有理想,我沒有。」
安望海說完再次走出辦公室,將自己的計劃告知給傅國棟。
傅國棟聞言贊成道:「我現在回去擬定電報,明日就通電全國。」
傅國棟很清楚,這是眼下唯一的出路,且從關陌塵來甬城后,他靜觀事態發現,沒有做出決定,也只是為了搞清楚革命軍到底想要風調雨順,還是腥風血雨。
如今來看,革命軍上層方面,是想一石三鳥,所以,只有自己宣布投誠可以改變這個僵局。
安望海看向裘谷波和裘移山:「裘局長、裘捕探,兇手的事情就拜託二位了,多餘的話我就不想說了,就算是為了甬城的百姓不會再次陷入劫難吧。」
說著,安望海捂著傷口離開,他應該去醫院了,去面見江伯其,搞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安望海離開后,裘谷波和裘移山也轉身走向審訊室,他們得做一回惡人了。
傅國棟站在那卻沒有離開,他在等著關陌塵,並不是等他一個解釋,而是為了讓關陌塵知道,自己並沒有背叛。
關陌塵走出辦公室,摘下自己的軍帽:「大帥,你明日通電全國宣布易幟的同時,我也會辭去軍中職務。」
傅國棟默默點頭,關陌塵轉身轉身離開。
但願,就這麼結束吧。傅國棟在心中祈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