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催命香
天亮之後,院里又挖出兩具屍體,就在狗窩下面。
回市裡后,我去警局做了一趟筆錄,小魚沒工夫理我,三具屍體的屍檢,夠她忙活了。
讓我意外的是狄鋼,他親自送我出來,和我交換了電話號碼,微信也加上了,放在以前,絕對不可能。
我沒細琢磨,目前最緊要的是搞清陳曦要幹什麼!
進入老步行街,遠遠的就見香店開張了,陳曦回來了。
「老公,你回來了。」
一進店,陳曦便貼上來。
小黑趴在軟墊上,撩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又閉目睡去。
「別來這一套!」
我和她拉開距離,道:「你到底想要幹什麼,直說。」
陳曦嬌媚一笑,搖晃著腰肢走到香爐前,撥弄了兩下熏香,道:「人家想要你平安啊!」
我揉揉太陽穴,這女人太難纏,想要從她嘴裡得到實話,比登天還難。
「喵!」
小黑這時叫了一聲,咖啡色的瞳仁掃了陳曦一眼,陳曦臉色稍稍一變,又貼過來,道:「老公,奴家不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也有爹娘,也有親朋好友的。」
「說人話!」我冷著臉說道。
小黑應該是太奶奶留下制衡陳曦的,否則的話,陳曦不會是那個表情。
「我們仙家不比你們人類,修行中每一步都危機重重,有道是異則稱怪,壽則稱精,術則稱妖,道則謂仙。」陳曦泫然欲泣的,展開手掌,每說一種便展開一根手指。
怪、精、妖、仙,說的便是異類或是獸類修行的四個階段,每前進一步,都要邁過一道道坎,化妖為仙,更要經受雷劫,能度過雷劫的,往往十不存一。
陳曦說的是事實,我已經大體明白她想要幹什麼了。
「你不會是想要我出馬立堂口吧?」我盯著她問道。
「沒錯!」
陳曦一拍巴掌,眼中冒出一道光。
「不幹!」我一口回絕。
真要出馬,就陳曦這個能折騰的性格,我一天都不得安寧。
開香店,兼職神棍,我的小日子過的美美的,想幹什麼就干點什麼,真要當了出馬的,一天到頭,一刻都不得閑,萬一來點棘手的活,還容易把自己搭進去。
再說了,我不缺錢,卡里有二十多萬,太奶奶又留下那麼多香,足夠我花了,犯不著為了那麼點壓堂子錢找事。
「老公!」
陳曦拖著長音,貼了上來。
我向後退了兩步,把小黑撈入懷中,陳曦立馬停了,泫然欲泣的看著我。
「先把這次的事說清楚。」我冷聲道。
「好!」
陳曦抽了抽鼻子,一五一十的說了起來。
碾子山區,是國家級貧困縣,而上下門村,又是碾子山區裡面的最窮的兩個村。
有的人窮志不窮,靠著雙手打工賺錢,有的人則動了歪心思,王鵬和他媽屬於後者。
有道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不管多窮,都要娶媳婦,可上下門村實在太窮,沒有姑娘願意嫁過來,那怎麼辦,買唄!
王鵬負責從外地拐來婦女,賣給附近村裡娶不上媳婦的,每個以五千到一萬的價格賣出。
靠著這個錢,王家蓋上了二層小洋樓,生活也好了起來。
最近幾年,到處都是監控,出入各處檢查越來越嚴,王鵬和他媽才放下這門生意。
王鵬說他是送外賣的,倒是沒胡說,不過他是單子最少的那個,王鵬接單一向很挑剔,沒有電梯的小區不去,太遠的地方不去,下雨天不接單,下雪天不接單,一個月下來,也沒幾個錢。
白色連衣裙和青黑色T恤是王鵬拐來給自己當媳婦的,埋在院里狗窩下的那兩個,反抗的太狠,性子太烈,賣不出去,留又留不住,只能殺掉。
弄死的三個人都做了簡單的處理,眉心釘釘子,手上腳上綁紅繩,這都是民間流傳的困魂法門。
王鵬做的事,那附近幾個村子都清楚,但是沒人說,下面的村子就那樣,鄉里鄉親的,有些事不好說。
陳曦的情報來源很簡單,是她們這一脈的晚輩,還有老馬婆子,她確實不認識我,但是她堂口裡面的仙家認識陳曦啊!
「你牛逼!」
陳曦說完,我翹起大拇指,表示厲害。
「老公,我都告訴你了,你就答應我吧!」陳曦哀求道。
「沒門!」我向後一仰,倒在椅子里,一搖一晃的,很舒服。
「哼!」
陳曦一跺腳,扭頭跑後院去了。
「女人啊!」
我搖搖頭,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對上一雙咖啡色的眼眸,我腦子一抽,問道:「小黑,你公的母的?」
一邊問,一邊把小黑提起來,向著下腹處望去。
「喵!」
小黑二話不說,一巴掌抽了過來,啪的一聲中,我腦子一懵,臉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感覺。
回過神,小黑躥後院去了。
我對著鏡子照了照,左臉腫了一塊。
「母的!」
我揉揉臉,嘀咕一聲。
「呦,臉怎麼腫了?」
半個小時后,陳曦背著手過來,眼眸里滿是笑意。
「撞牆上了!」我沒好氣的說道。
「怎麼這麼不小心,我去給你弄冰塊,冰敷一下,腫消得快!」陳曦關切的說道,帶著一串笑聲,回後院給我找冰塊去了。
「真倒霉!」我略有些無語,但也放鬆下來。
半躺在椅子內,我過了一小天鹹魚一般的生活,精神頭算是養過來了。
晚上八點,小魚過來過夜,和我說了一下情況,屍檢結果和陳曦說的基本吻合。
王鵬和他媽是完了,瘦女人也得坐牢,苦的是那個孩子。
聊了一會,小魚回後院睡覺,我弄了一點油炸花生米,自斟自飲。
這是我的保留節目,每天晚上都喝點,不多喝,每次二兩酒,微醺就好。
「我想回家。」
喝到一半,門悄然間打開,進來一個女人。
女人頭上掛著一根水草,頭髮很散,黏在臉上,向下滴著水,身上也一樣,衣服全都濕透了。
「草!」
我沒忍住,爆了一句粗口,這女的不是人。
我第一反應就是陳曦搞的鬼,我不答應她,她就以這種方式折磨我。
「我不知道你家在哪!」
我抽出三炷香,點燃後用紙固定,放在地上,道:「受了這三炷香,你就走吧!」
「我想回家!」女人沒理我,重複著進店時的那句話,向前邁了一步,身下的水流成一灘,向內蔓延。
我看了一眼香,知道今天難以善了。
在這個女鬼面前燒香,一是為了讓她受香火,能善了就善了,二是為了判斷她的死亡原因。
香有很多種燒法,通過燒出的形態,再對照二十四香譜,能判斷出很多東西。
比如這次的三根香,左邊和中間平齊,右邊比這兩邊短了三分之一。
根據二十四香譜,燒香燒成這樣,叫做催命香。
正常死亡不叫催命,甚至淹死,被車撞死都不叫催命,唯有死於非命,被人殺害,才叫催命。
香燒成這樣,要麼我答應這個女人的要求,幫她回家,要麼她來催我的命,沒有第三種選擇。
「真他媽的!」
我暗自爆了一句粗口,沒有選擇了。
這女人是被人殺害的,我要是再把她滅了,等於殺她第二遍,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人家本就可憐了,你還雪上加霜,我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也過不去自己這一關。
我嘆了一口氣,道:「好,我幫你回家。」
「回家!」
女人喃喃著,身上的水流的更快了。
我拿起電話,給小魚打了一個,接通后,我說道:「小魚,別睡了,來前面店里一趟。」
沒用上兩分鐘,小魚,陳曦,還有小黑都來了。
見到女人,陳曦的眼睛縮了縮,有些詫異。
小黑沒管那些,躥入我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趴好。
「哥,她是誰?」小魚皺眉問了一句。
「能看到?」我問道。
「能!」小魚眼睛縮了縮,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
「媽的!」
我再次爆粗口,不過也沒辦法,只能等桃木劍做好了給小魚戴上,那樣她就看不見這些東西了。
「不是我乾的!」
陳曦猜到我懷疑她,立即否認。
「不是?」我問道。
「真不是!」陳曦繼續否認。
「那行了,你看家,我帶著小魚還有小黑走。」我無奈的搖搖頭,拿出一根紅繩,一端系在自己手上,另外一端纏在女人手上,說道:「帶路吧!」
「回家!」
女人喃喃著轉身,向外走去。
出門后,我對小魚道:「給狄鋼打電話。」
「算了,我自己打吧!」
說完我立即改口,拿起手機給狄鋼打了一個。
「喂!」
電話很快接通,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我可能發現一具屍體,應該是被人殺害的,等會找到屍體再給你打!」我盡量把事情說的簡單點。
說完我自己都覺得可笑,一共那麼幾句話,沒有一句是肯定的。
帶著小魚,一是有一個人證,二是小魚是法醫,能第一時間保護現場。
「好!」
電話裡面傳來一個字,隨即掛斷。
放下手機,我若有所思,狄鋼對我好像有種莫名其妙的信任,自從太奶奶走後,我就沒消停過,事情也變得越來越怪。
跟著前面的女人,車很快出了市區,最後停在了距離收費站大約一里地外的一座橋邊。
橋是一座老橋,有年頭了,橋下是一條小河,女人站在橋下承重柱邊上,低頭默默看著什麼。
我和小魚下車,借著手機光來到橋下,就在承重柱旁邊,一具屍體仰面躺著,正是那個女人。
我拿出手機,再次撥出狄鋼的號碼,接通后說道:「屍體找到了,在南郊的老橋那,你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