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秘境

第一百六十六章 秘境

說完這些話的時候,窗外的雪又變成鵝毛大雪。窸窸窣窣地打在玻璃上,很像沙塵暴時的聲音。這意味著風很大,因為就連房間門都開始微微作響,彷彿有人在外面輕輕地來回推拉。

的確是有一股力量在推拉——但不是在房間外,而是在高天上。房裡的兩個人都清楚,在這時下起的雪,該是幾天之前剛剛被驅散的那場突如其來的暴雪的延續。造成災害的那個存在,裴守衝口中的第十五位真君,或許又在展示它的威能了。

於是在李清焰沉默一會兒之後,裴守沖又說:「這是那位真君在發威。我也許比你更了解些它們——降下暴雪並非它們的本意,而是不可避免的事。好比人在走路時候會帶起一陣微風,它們在動用強力神通的時候,就也會產生一些特殊的自然現象。」

「這意味著,它現在在做一件大事。我猜,它也在找你父親留下的那一處秘境。因為據我推測,從前被他殺死的那些真君的殘骸或許也在秘境中。李清焰,即便你只對自己的事情感興趣,也實在應該好好想一想我的提議。」

「另外……」

「你們現在有什麼線索么?」李清焰輕出一口氣,做出決定。他走到窗邊推開窗戶,狂風與暴雪就灌了進來,「如果我幫你們忙,計劃是什麼?分幾步走?以及,郁培炎的事你們打算怎麼處理?」

「郁培炎的事情我們不會處理。」裴守沖吸入一口冷風,平靜地說,「不問政事在我們這裡算是一個潛規則。不但他的事不會處理,你與亞細亞政府之間的事,我們也絕不會幹涉。我想你也會樂意見到這一點。」

「但從另一方面來說,尋找秘境,和郁培炎的事倒也有些關係。」

「你應該也會好奇、疑惑——郁培炎為什麼忽然做出蠢事。比如在兩方陣營勢均力敵的狀況下,他卻打算在亞細亞內部搞一場政變。要知道,他其實沒得到我們的支持,也幾乎沒得到軍隊的效忠。跟著他的,都是他從前的少量嫡系而已。」

「當然更愚蠢的是前幾天的事。為了毀滅你,而毀滅了半個北山。即便是我也好奇他當時在想些什麼、腦袋裡又出了什麼問題。這麼一個老練的政治家,忽然做出了少年人才會施行魯莽行為,其中必有其他原因。」

「而這個原因,或許也能在你父親的秘境中找得到。」

裴守沖所說的的確是李清焰所想的。前幾天的事情,即便郁培炎再不將尋常人的性命看做性命,也實在太匪夷所思了些。

但殺死他的時候,李清焰的頭腦被憤怒的情緒影響了。因此,沒有問。

「郁培炎做蠢事,和那個秘境有什麼關係?」

裴守沖一笑:「跟我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他所說的那個人竟然就在裴元修的病房隔壁。推開房門的時候,李清焰看到的是與裴元修的房間一模一樣的布局。一個中年女人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在門口兒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外面風雪肆虐,但她還在看書,且邊看邊做筆記。

兩人走進房間並關上門,那女人才合上面前的書、站起來轉了身,對裴守沖說:「什麼時候才能放我出去?你們可以對我進行任何測試,但我敢保證我的精神是正常的。」

這個女人看起來是將近四十歲的年紀,該屬於過得比較好的那一類。年輕時應該是個美人,即便如今也稱得上大齡美女。衣著很講究,髮型也很精緻。李清焰看了她一眼覺得有些面善,再一想,記起來了。

這女人叫袁曉鹿,算是個名人。本職是一個作家,但另外一個身份是宗教領袖。

目前在亞細亞共和國境內註冊在案的大小宗教團體約有近百個,沒有註冊的則更多。袁曉鹿所屬的教派叫做「東一合聖教」,是一個合法的宗教團體組織,很小,只在北山周邊有些名氣。

這個教派成立不過幾年的功夫,可說起它的歷史,倒略有些傳奇色彩。

大概在三四年前,袁曉鹿外出旅遊採風,偶然在西部農場的一位哈薩克族農民口中聽到一段長詩,敘述的該是某位英雄的故事。袁曉鹿很感興趣,就在農民家中待了半個月、聽他將那些詩歌全部吟唱出來並將其記錄下來。

然後她整理了這些詩歌,意識到它其實是一部名為《達拉崩巴》的長篇敘事英雄史詩,講述的是一位名為達拉崩巴的英雄勇斗惡龍且取得勝利的故事。這種只在民間口耳相傳的故事、史詩不算罕見,於是她只將其當作採風途中得到的一個獨特的素材。

可在整理了這部史詩之後,她就——當然是據她自己所說——開始做夢。

開始夢到一些奇特的記憶片段,很像是自己的另外一種人生。起初袁曉鹿認為這是由於「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所導致的,但漸漸發現自己似乎有了某種預言的能力。

她偶爾會在夢中的世界里見到現實世界當中的一些人、看到一些事,且在數日之後發現現實世界也發生了類似的事情,人的遭遇、事情的發展趨勢與她夢到的幾乎相同。她因此覺得自己得到神啟,創立了「東一合聖教」——共和國政府規定宗教團體在註冊時必須註明崇拜的神靈,她就選了道統傳說中最後一個現世的第十二位神君太皇東一來充數。

然後她將自己的這些經歷寫成一本並出版,她的許多讀者也成了她的信徒。

但如今看,袁曉鹿似乎是被裴守沖限制了人身自由,且她不清楚裴守沖的身份。

「袁小姐稍安勿躁。」裴守沖微笑著說,「我知道你的精神沒有問題,那只是帶你來這兒的人隨便想出來的借口。我只是想叫你說說你的真實狀況——除去你向你的讀者、教眾們公開的那些情況之外,你藏起來沒有說的真實狀況。」

袁曉鹿愣了愣:「什麼?」

「你真正見到的東西。你對你的讀者、信徒們所說的那些你夢到的,都是些模糊的意象。叫人聽起來覺得有點兒神秘的意思,同時還有些哲學意味。這就很方便他們因此對你展開聯想、將你奉上一個比較神聖、神秘的高度。但我知道你真正見到的東西應該是清晰、明確的,我想請你說一說。」

李清焰明白裴守沖說的是什麼意思了。

他曾讀過袁曉鹿的書,了解過她說的那些事。在中她舉過一個例子——她在夢中見到太皇東一從天而降,指向西方。同時整個世界輝煌燦爛、卻有狂風呼嘯之聲。夢醒之後她就思索自己所見的情景到底意味著什麼,最終結合夢中許多細節,認為所指的該是說某月某日在北山西方會有一場災難,與火有關。

於是在三四天之後,城市西邊的某處工廠真的發生了大火,燒死許多人。

但裴守沖的意思是說,袁曉鹿所見的那些,其實不是這樣的么?而該是更加清晰、明確的?但她為了令自己神聖化,故意將它們描述得令人摸不著頭腦?

袁曉鹿的臉上原有些驚詫和疑惑之色。但在聽到裴守沖這些話之後,她變得平靜下來。

「你們兩個,是不是修行人?」她問,「你既然這樣問我,是不是也見到了別的和我類似的人?」

裴守沖一笑:「你的東一合聖教,其實就是為了找到和你一樣的人吧。但在幾年的時間裡都失敗了。你想弄清楚你看到的是什麼,我可以告訴你。但先對我身邊這位小朋友說說你見到的事情。」

裴守沖與袁曉鹿的反應看起來都很正常。李清焰默不作聲地察言觀色,知道袁曉鹿不算是個修行人,神色也不似作偽。從另一個角度來說,裴守沖用不著以這種低級的方式來欺騙自己。

但這個女作家和父親留下的秘境……到底有什麼關係?

女作家猶豫了一會兒,但很快看出眼前這兩個人有某種自己無法忽視的特殊背景。於是順從地開口,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好吧,我可以說說看。但希望之後可以解除對我的監禁——公允地說,我還是略有些影響力的,我想你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

「我的確刻意模糊了許多事,也不是什麼先知。但我的確可以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不僅僅是在夢裡,在現實里也可以。」

「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是在十幾年前……那時候我住在北山北市區的一條衚衕里。有一天晚上——冬天的晚上——我聽到有一個女人在唱歌。我不知怎麼的,就循著歌聲走過去了。當時的細節都還記得很清楚,現在還記得我踩著腳下的雪的聲音。」

「我走了一刻鐘,看到一片竹林……還是翠綠的。那時候是冬天,但我當時的確像在做夢,一點都不覺得不對勁兒。我穿過了竹林……天就忽然亮了,我就看到一座宅子。」

「宅子里……有一個紅衣女人在彈琴,就是她在唱歌,還有一隻白鶴……」

裴守沖打斷她:「好。那麼告訴我和我身邊的這個人,你所說的這些情景,是夢境,還是現實?」

「我不知道。我看到那些東西之後打了個激靈,然後就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哪兒都沒去,還站在自家門口。也沒什麼竹子,街邊都是荒草。我該認為那是幻覺,但在見到那片竹林之前,我大概走了十五分鐘。那十五分鐘的時間裡,我的頭腦是很清醒的。所以我注意到沿路有人、有商店……啊,還有一家書店。」

「當時是晚上,有個人在書店的窗邊看書。我清醒過來之後還記得那人在看什麼——因為我從他身邊走過去的時候也看到書頁上的內容了。」

「那該是一本歷史類的書籍。那一頁上,正在說一個叫做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家在1999年舉行國慶閱兵儀式的事情。」

「那一次經歷是第一次,但不是最後一次。打那之後,我常常會見到這種幻覺……就好像就在現實當中、就在你們看不到的某些地方,還存在另一個世界。但在那個世界里沒有亞細亞共和國,而是另一個叫做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家。」

「十幾年了……如果那是幻境的話,那麼我待在那個幻境里的時間加起來,可能要超過六個月了。至於之後的事情,我說見到哈薩克族牧民的事情……其實也是真的。但那是因為他好像也是個和我有一樣的情況的人,因為他也會見到幻境。」

「更巧的是,他說他所見到的幻境當中的那個國家,和我所見到的,是一模一樣的!」

裴守沖笑了笑:「現在我告訴你,我知道至少有十一個人有你這種情況。他們在夢中或者在幻象中所見到的另一個世界,也和你見到的一樣。」

他轉臉看李清焰:「由此可以肯定,那個世界的確存在。該就是我們要找的、你的父親所留下的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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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靈狩獵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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