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為時已晚
倒下去之前,蘇郁岐心裡十分清楚,這是著了道了。
在自己的府邸,身邊還有那麼多的暗衛,竟然被人撒了迷藥粉,說出去人都丟盡了。
事情已然發生,似乎除了認栽已別無他法。但她好歹也是一朝大司馬,文武百官之首,就算是死,也得掙扎掙扎吧。
倒下去之前,她將匕首握在了手中。
花蔭里一陣窸窣動靜。可見來的人並非是什麼絕頂的高手。因為如果是高手,是不會弄出什麼動靜來讓人發覺的。
不是什麼高手,卻又能避過蘇府那麼多的明衛暗衛到書房重地來,可見對方很熟悉蘇府,甚至有可能是蘇府里的人。
蘇郁岐試著運了一下內力,發現四肢百骸酸軟無力,內力已經完全受阻,根本一點都聚不起來。看來這葯最主要的作用就是禁錮人的內力。
但手臂似乎還有點力氣,因為她還能握得住匕首。可見這葯的藥效發揮有些慢。
窸窣的腳步聲音漸漸靠近,很快便到近前,蘇郁岐看見她的衣袂擺動,從衣袂上來看,是個女人。
那個女人站到了她的面前,居高臨下看著她。她的臉隱在細微月光的陰影里。纖巧的五官像是被月光淡化了一般,看上去很模糊。是一張不會給人留下什麼印象的臉。
但蘇郁岐卻對這張臉印象蠻深。
「凌子七。」蘇郁岐翕動嘴角,喊出了她的名字,「既然已經逃了出去,就應該找個地方躲起來,一輩子不要讓我再見到你。為什麼還要回來送死?」
凌子七緩緩俯下身來,目光陰鷙地看著蘇郁岐那張漸趨蒼白的臉,道:「你永遠都是這麼自負。你想不到,我還敢回來,敢給你下藥,我就偏要回來,做給你看。」
「你這樣不過是送死罷了。蘇王府是什麼樣的地方,你不知道嗎?」蘇郁岐有氣無力。
凌子七卻是涼涼一笑,「我自小生活在你的府上,怎會不知道?但我既然來了,就沒想著要活著出去。」
「你這又是何苦呢?凌子七,我給不了你想要的。你即便是鬧得你死我活,我給不了就是給不了。」
「我當然知道你給不了我!」凌子七厲聲打斷了蘇郁岐的話。
蘇郁岐心頭一凜,眉心緊蹙,疑惑地望著她。
凌子七森森一笑,道:「王爺,我從小生活在你身邊,你以為,你那些隱藏得很好的秘密,完全也把我蒙蔽了嗎?哼,我告訴你,我十二歲就知道你的那個秘密了!」
聽見這些,蘇郁岐驚也不驚,臉上是一派鎮定自若的表情,「既然知道了,為什麼沒有告訴你的主子?你替他潛伏在我的身邊,不就是為了探知我的所有的秘密嗎?」
「你以為我沒有想過嗎?」凌子七忽然握住蘇郁岐的手腕,將她藏在衣袖裡的匕首翻了出來。蘇郁岐尚有一點反抗的力氣,但她沒有反抗,而是任凌子七拿去了她的匕首,將匕首橫在了她的脖頸上。
周圍響起一陣輕微的動靜,有如風吹過。蘇郁岐另一隻手悄悄彈出一顆石子,示意那些隱在暗處的人不要動。
「可誰叫我那麼愛你呢?蘇郁岐,你就一點都沒有感覺到,我那麼愛你?」凌子七壓抑地嘶吼著
冰涼的匕首抵在蘇郁岐的脖子上,身下是硌人的石子路,蘇郁岐這個姿勢,一點也不舒服,但她卻一動沒有動,也沒有試圖反擊。
「既然你知道了我的那個秘密,就應該知道,我們根本就不可能。凌子七,你是傻子嗎?」蘇郁岐輕聲地道。聽得出來,她的話語里,還隱隱心酸之聲。
「我是傻子!蘇郁岐,明知道你我根本就不可能,可我還是不可救藥地愛上了你!你說我是不是有病?可我有什麼辦法?我有什麼辦法?我若是能控制住自己的心,哪裡還會到今日?」
蘇郁岐一時不知該拿什麼話來勸她。她為男兒身,有一個祁雲湘讓她頭疼得很,她為女兒身,卻沒想到又撞出來一個凌子七。
若他們都誤會了她的身子也就罷了,可偏他們即便知道不可能,也寧肯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喜歡她,教她該如何斷了他們的情意?
做錯了什麼嗎?她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太多太多的事情,不是她想怎樣就能怎樣的。這一路來的艱辛,遠超出她能想象,也遠非她能控制,更何談去左右別人的心思?
「凌子七。」半晌,她清冷出聲,「如果,你因為這個覺得我對不起你,那我勸你還是收回你的心思吧。我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對不住你的。也不覺得你愛上我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相反,我會覺得,你太不自愛。」
「是!我是不自愛!可是蘇郁岐,你又好得到哪裡去?皿曄還不是個低賤的武鬥士?除了長了一副好相貌,他又比我強得到哪裡去?你瞧上他,不就是瞧上了他的皮囊了嗎?」
蘇郁岐有些無奈。關於這個問題,她並不想回答她。皿曄的好,她不想說給別的人聽。也不想別人知道他的好。
「那是我自己的事。凌子七,你今日來,不會是只想和我啰嗦這些事情的吧?」
「為什麼不能是?橫豎我這一輩子是毀了,嫁人也嫁不成,我總得要讓你明白,是誰讓我的人生變成這樣的。就算是死,我也不能這樣糊裡糊塗孤孤單單一個人死,是不是?」
冰涼的匕首橫在脖頸里,這把匕首,鋒利無比,吹毛斷髮,雖然凌子七並沒有用力,但還是割破了蘇郁岐的肌膚。溫熱的鮮血沿著脖頸往下流,黑夜裡凌子七瞧不見那和夜色融為一色的血液顏色,蘇郁岐卻感覺的到。
蘇郁岐卻一動沒有動,甚而連一句示弱的話都沒有。
「凌子七,我警告過你,不該你想的,你不要多想。我們之間的交易,是你情我願的,我不曾欠過你什麼。你要是覺得,你愛我就得以同樣的感情回報你,那你是想多了。莫說我不會愛上一個女人,就算會,也不會是你。既然你沒有正事要跟我說,那就這樣吧。」
蘇郁岐的身體忽然動了,有如一條游魚,從匕首下側滑開,順手就捏住了凌子七拿匕首的腕子,凌子七還沒有反應過來,蘇郁岐就已經將匕首奪在了手中,順勢將凌子七往邊上一推,隱在暗中的暗衛石方穩穩將人接了去,橫劍在她的頸上。
蘇郁岐背對著凌子七,頭也沒有回,冷冷道:「石方,我不想再看見她。」
凌子七要掙扎,被兩名暗衛死死按住,她瘋了一般,對著蘇郁岐的背影嘶吼:「蘇郁岐!我來就是求死的!不過,我告訴你,我是不會甘心就這樣死的!我是不會甘心就這樣死的!」
蘇郁岐十分明白,這句話意味著什麼意思。但事已至此,也沒有什麼好怕的。
「蘇郁岐,在來這裡之前,我已經把秘密寫在一張紙上,交給了我的一個好朋友。如果我子時沒能回去,他就會把紙條交給東慶王。如果,您肯和我和好,這張紙條,就不會到東慶王的手上。你自己看著辦!」
蘇郁岐聲音似冰霜:「凌子七,你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被人威脅。石方,將她的腦袋給我送到裴山青的手上!」
石方微有些猶豫:「王爺,她說的那個朋友,要不要拷問出來再……」再殺了她。
蘇郁岐道:「不必。」
蘇郁岐不再停留,抬步往謹書樓走去。
她太了解凌子七了。她能有什麼朋友?如果真有什麼紙條,想來現在那張紙條已經到了裴山青的手上。
半路上,皿錚冒了出來。
「王爺,請恕屬下多一句嘴,您方才那樣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極是不妥,請王爺以後不要再這樣了,不然,若是被公子知道了,會要了屬下的腦袋的。」
蘇郁岐瞥他一眼,淡聲:「既然知道是多嘴,還不趕緊把嘴巴閉上?」皿錚凡事太愛上綱上線,一點都不夠可愛,若是換了皿忌——蘇郁岐想,若是今夜換了皿忌當值,可能他會直接動手吧。
皿曄的這兩個貼身暗衛,還是蠻有趣的。
皿錚被蘇郁岐訓斥得一陣無語,默了一瞬,才道:「王爺,您顧念下屬下,公子臨走前吩咐屬下一定要照顧好您,您若有事,公子定會剝了屬下的皮的。」
蘇郁岐玩心乍起,戲弄他道:「剝你的皮,又不是剝我的皮,與我何干?」
皿錚只好換了種言辭:「王爺……您不顧念屬下的辛苦,也該顧念一下公子吧?公子將您捧在手心裡,唯怕您會有什麼磕著碰著的,您這樣,公子豈不是會心疼死?」
「好,我以後不會了。」提到皿曄,蘇郁岐立刻就跟換了個人似的,皿錚心裡終於釋然。看來,能治這位魔王的,唯有他家公子了。甚至,公子的名字都是好用無比。皿錚想到這裡心下甚是自豪,公子威武。蘇郁岐白他一眼:「你不要把此事上報你家公子,不然,我也會揭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