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世界的表裡 047 墜入夢境

「結束了嗎？」楊樹雙手撐在膝蓋上，氣喘吁吁地說道，他的傷勢雖然被白光之力修復，但魔力和精神的損耗卻無法彌補，仍舊疲憊異常。

那團紅色液體，不斷扭動，然後轟然炸開，出現了一大片血霧，隨後一個人形瞬間出現在血霧中，12356號依然沒死。

「還有40秒。」他的聲音透露出一絲癲狂，身形一動向楊樹衝去。

又是普普通通地一記側踢，楊樹又一次重重地飛出，一連撞斷數根石柱，咳出一大灘血液，他低頭，盯著自己的血，目光渙散。

「來啊，殺了我啊！」12356號在不遠處，一腳踏在何月身上，叫囂著。

可是楊樹真的動不了了，魔力耗盡、精神到了崩潰邊緣、全身上下每一處都在痛苦地哀嚎。

「射日弓用了，愛憎之拳也用了，美少女變身也快要維持不下去了······我儘力了······」

「我不行，我做不到······」楊樹這樣想著，閉上了眼睛。

他的意識離開了現實世界，墜入了一片漆黑的夢境。

「我又做了這個奇怪的夢。」楊樹待在漆黑的夢境里，雙手抱著膝蓋蹲在原地，頭埋在兩膝之間，周圍有著各種各樣的聲音。

「又有誰欺負你了？」

「你怎麼又來了？」

「膽小鬼，懦夫，可憐蟲。」

······

這些聲音紛亂複雜，有男有女，仔細一聽大概能聽出七種不同的聲線。

楊樹回憶著自己的過去，每當自己遇見了無法解決的事情時，就會進入這個奇怪的地方，只需要靜靜地呆著，再出去的時候，事情就被解決了，世界一如既往地和諧美好。

第一次，是在楊樹六歲的時候，他躲在卧室里聽著父母在客廳吵架，他聽見了怒吼、謾罵、摔東西、打人的聲音，因為害怕，他把自己捂在被窩裡，流著眼淚瑟瑟發抖。

那是楊樹第一次見到他，在那個漆黑的夢境里，他緩緩向楊樹走來，溫柔地問。

「讓我去，好嗎？」

楊樹點點頭，沉沉睡去，再度醒來時，父母正坐在自己的床邊。

「寶貝，爸爸媽媽以後再也不會吵架了。」母親說。

「兒子，我以後一定多關心你和你媽。」父親說。

還有一次，八歲的楊樹不慎失足落水，掙扎之際，他的意識再度來到了這個漆黑的夢境。

「讓我去，好嗎？」

楊樹點頭，再度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岸邊的大樹下，似乎睡了一個美美的午覺，陽光晴好，風和日麗。

十二歲，被三個小混混堵在小巷子里，墜入夢境，再度醒來，發現小混混人間蒸發，再也沒有人見過他們。

······

又一次墜入夢境，楊樹又一次，逃避了現實。

「沒錯，我就是個懦夫。」他的頭埋得更低了。

「停下。」一道低沉厚重的聲音出現，格外引人注目。

其餘的七道聲音紛紛停下。

楊樹抬頭，看見一個人向自己走來，那人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舉手投足之間有一股神聖肅穆的感覺，宛如神靈。

「讓我去，好嗎？」那人問，語氣溫柔。

楊樹點點頭。

現實之中，楊樹站起身，雙手自然下垂，兩眼平視著12356號，微微開口，語氣平和、肅穆：「我可以。」

中二值+50

此時的他，身形被一圈白色光暈圍繞，似幻似真，讓人看不清面孔，恍若神靈。

「還有，30秒。」楊樹舉起左手，手掌攤開對著12356號，左臂上的黑色文身不知何時已經具現化，化作一道黑色氣息籠罩在整條左臂上，緩緩流動。

中二值+60

「你果然是被混沌眷顧的人，來吧，殺了我。」12356收回了踩在何月身上的腳，緩緩走向楊樹。

楊樹也維持著之前的姿勢，緩緩走向12356號。

一步步踏出，12356號的形態不斷變化，白色皮膚下血管的隆起漸漸爆開，從傷口處伸出數根血淋淋的觸手不停蠕動，臉上他自己劃出的血眼和血口，也被畸形的血肉填滿，越發不成人形。

二人都停下了，一步之遙，12356號已經完全失去了人形，成為了一團扭曲畸形的血肉，數張血盆大口沖著楊樹嚎叫，巨大而怪誕的聲音徘徊在山際，其中隱約夾雜著人聲。

「請，殺了，我。」

楊樹伸出手按在他的身體之上，原本緩緩流轉的黑色氣息彷彿是遇見獵物了一般，猛然出擊，將化作血肉怪胎的12356號團團圍住，從12356號身上有一些紅色液體氣化被黑色氣息吸收。

12356號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一部分身體想要後退，一部分身體卻停在原地，任由黑色氣息施為。

「原來出現了兩個意識體嗎？」楊樹不為所動，保持著之前的姿勢，語氣輕鬆，「所以這就是你求死的原因嗎？胡矜。」

血肉怪形之上浮現出一張人臉，表情痛苦，中年人模樣，艱難地開口說道：「殺了我，我快要堅持，不住了。」

人臉陷入血肉之中，消失不見，換成了一張空白的面孔，只有一根紅舌扭動：「不要殺我，我可以給你力量！給你扭曲現實，改變規則的力量！你可以凌駕於眾生之上，成為無所不能的神靈！」

「無所不能？除了祂以外，誰稱得上是無所不能呢？」楊樹輕笑，「至於神靈，我，本就是。」

中二值+120

「好了，對話結束，小蟲子，領死吧。」楊樹伸出的手掌緩緩握緊，黑色氣息構成了一隻拳頭的模樣，將血肉怪形抓握其中。

「你竟然能掌握【混沌碎片】！」怪物的聲音中，透露出明顯的驚恐，旋即炸開，化作紅霧向四方逃逸，灰火也圍上來阻攔混沌碎片。

「逃不掉的，結束了。」楊樹宣判了故事的終結，伸出手向下虛按。

【混沌碎片】分散開來，橫掃四方，將所有紅霧和灰火通通吞噬，卻未傷及一花一草，又迅速收回，被楊樹的左臂吸收，黑色文身再度出現。

楊樹看著滿地的斷壁殘垣，無奈地聳聳肩，伸著懶腰走向何月，將她攔腰抱起，向著之前小木屋的方向走去。

他步伐緩慢，卻宛如瞬移一般，一步百餘米，很快便回到了小木屋內。

他輕輕地將何月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頭，靠著牆沉沉睡去。

斗獸場的廢墟內，又是一道傳送門打開，從中走出來六名第四分隊的成員以及一同而來的楚秋，當先的正是那名青年隊長。

「薔薇，信號源是這裡嗎？」他出聲詢問。

「是的，5分鐘前這裡有極強的能量波動，有明顯的【永生之酒】的殘留信號，還有嘉峪前輩所掌握的【混沌碎片】。」被稱作薔薇的女子答道，她正是之前那名操作儀器的隊員。

「為什麼會有【混沌碎片】的痕迹？這種程度還輪不到嘉峪出手啊。」男青年自言自語道。

「喲，被稱為日神的隊長大人，也有想不明白的事情啊。」一旁，扛著大號霰彈槍的壯漢揶揄道。

「慎言，槍火。」另一名眼中有青光閃動的女子出言制止。

「薔薇，追蹤一下【混沌碎片】的信息軌跡。」隊長沒有搭理被稱作槍火的壯漢，徑直對薔薇說道。

「是。」薔薇從腰包里掏出一個膠囊，按下一個按鈕后摔在地上，一陣煙霧過後，一台大型的複雜儀器出現在地面上，光儀錶盤就有十餘個。

薔薇的手指化作殘影，一番操作之後，儀器吐出了一個小小的晶元。

然後她又拿出一個膠囊摔在地上，一個小小的狗型機器出現在地面上，薔薇把之前的晶元插到機械狗的接入口上，啟動電源。

機械狗向小木屋的方向奔去，眾人跟隨。

楊樹在小木屋中醒來，發現自己安然無恙，已經從美少女變身的狀態中解除，一旁的何月躺在床上氣息平穩，也平安無事。

本應是皆大歡喜的結局，但他心中實在高興不起來，反而被挫敗感和無力感填滿。

「我果然是懦夫，除了逃避現實，什麼都不會。」他自嘲道。

眼角餘光掃過床頭的柜子，一本厚厚的筆記本吸引了楊樹的注意力。

那是一本牛皮封裝的筆記本，封面有一些破損，側面騎縫寫著「胡矜」兩個字，紙頁發黃，應該是胡矜的日記本。

楊樹收斂一下心情，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翻開了那本日記。

「我叫胡矜，這是從研究所逃出的第三天。我今天第一次殺人了，她是一個可愛的小女孩，我竟然······我回到家裡，嘔吐了很久，但無法否認的是，我竟然在其中體驗到了一絲快感，我不知道我怎麼了，但我發誓，我再也不會殺人了。」

「我叫12356號，也叫胡矜。這是從研究所逃出的第七天。該死！我又殺人了，她很美，我忍不住······我懺悔，但鮮血從脖頸流出，呼吸減弱，心跳漸漸停止，體溫漸漸冰涼······我沉醉其中，我會努力剋制我的慾望。」

「我叫12356號，也叫胡矜。我，好像失去控制了，我不記得我殺過多少人······但我醒來的時候，發現周圍擺著各式各樣的屍體，都，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