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父女談心
話說回這天我陪同尹慧一塊回家,尹慧的食慾不好,送來的外賣扒拉了兩口,便開始收拾東西。洗漱用品,換洗的衣物裝了滿滿一大包。我知道這些她都是為我準備的,但這些根本就用不著,我甚至覺得病床前的「我」都不需要人照顧。我能不能醒過來完全取決於我能不能成功的收集到三滴眼淚。這天夜裡,尹慧忙裡忙外,她甚至準備了自己的生活用品。直到深夜,她換上睡衣才躺在床上。她端詳著床頭我和她的合照,手指觸摸著照片當中我的笑臉久久的出神。那好像是我和她除了結婚時候的婚紗照和婚禮現場的照片外唯一的生活合照。我站在尹慧的對面,靜靜的看著尹慧空洞無神的雙眼,我淚眼模糊。我們做了三年不到的夫妻,數不清的日日夜夜卻都是同床異夢,我此刻才發現,我並不曾嘗試過真正的了解尹慧。
清晨,天剛蒙蒙亮,尹慧就起床洗漱。我知道她只睡了三個小時左右,也許還不到。她撥通了電話說著什麼,好像是等什麼人過來接她。她從冰箱里找出麵包,就著冰涼的牛奶吃進肚子里。半小時后她就抱著兩大包衣物乘電梯下樓,我跨步跟上去,一起下地下車庫。我此刻才醒悟過來,我忘記了附身丁曉飛這回事,現在天已經亮了。我慌亂的按著手錶上紅色的按鈕,無所適從。
一如既往白素素出現,沒等我說完事情得緣由,她就明曉了一切。不大會兒,一輛豐田霸道駛入,我認識那輛車的車牌,從車上下來的確是我的岳父尹長天。他幫著尹慧把東西放到後備箱,尹慧徑直上了副駕。白素素見狀拉著我,推入後座。我吃力的蹲在後座說:「我怕太陽光照,一會兒到外面怎麼辦?你怎麼也不提前告訴我?我現在該怎麼辦?」白素素懶散的翹著二郎腿答:「放心,車窗的貼膜足夠遮擋大部分的光線。你不是自學能力挺好,適應的挺快嘛,這麼簡單的事兒還需要我提醒嗎?不過如果你真的在室外,那就真沒辦法了。」
「憑什麼你能舒服的坐著,我就得蹲著,不公平。」我發泄著清早的牢騷,車輛啟動,行駛出地面。窗外強勁的光線讓我稍感不適,很快我就平復了。「我才發現,你一個大老爺們兒,怎麼這麼小肚雞腸?」白素素拍拍我的屁股,說:「你可別拉在車裡啊。」我對著白素素翻著白眼:「我都不需要吃喝,我拉的出來嘛。咱倆熟嗎?有必要這麼親密嗎?你有個鬼差的樣子嗎?」
白素素少有的笑容總是能讓人心情變的陽光明媚,她調侃著我說:「看來你真的適應了,我忘了告訴你,我做鬼差之前當然也是人吶,我們只不過沒有前世的記憶而已。你教教我做鬼差應該是什麼樣?有一個固定的標準嗎?」我沒有理會她的玩笑接著問:「那今天附身丁曉飛的事兒怎麼辦?」
她張開雙手表示著沒有辦法的動作。我的目光轉向尹慧,她側目望著自己的父親良久才開口:「爸,趙院長的事兒讓您費心了,不耽誤您工作吧。」尹長天一邊開車一邊尊尊教誨尹慧,滿口濃厚的農村口音(呼市城區幾乎全部說普通話,周邊旗縣和呼市郊區、農村說地方土話):「咳,自家的姑娘說啥見外的話。爸就你這麼一個姑娘(內蒙部分地區管女兒叫姑娘),老子幫姑娘不是應該的嘛。慧兒,不是爸說你。我當初就不同意你找秦遠這樣細皮嫩肉的公子哥。他那花花腸子,你說一個大老爺們兒長那麼好看,能靠的住嘛。」尹長天側目見女兒不樂意聽,轉而換個角度說:「是,我承認那小子挺有骨氣的。他從來沒張口向我要過一個子兒。我也不是針對他,主要是他那多事兒的媽,我就看不慣她那副小市民那個勁兒。家裡窮的叮噹響,端什麼架子。我怕你攤上這麼個婆婆受委屈,這眼下秦遠攤床上了,還不都得你伺候著。你媽走的早,我是既當爹又當媽,憑什麼我的寶貝女兒去伺候他們家人去呀。」話語的結尾,尹長天更像是在女兒面前和親家母爭風吃醋。
我清楚我的岳父一直不待見我,因為他覺的我是坑蒙拐騙搶走了他的寶貝女兒。這些話的大概意思我也是第一次從他口中得知。這讓想起母親曾經多次在我耳邊絮叨:尹長天錢雖多,但他的素質如何不入流,上不了檯面。說他那麼大一老闆,穿的太寒酸,一張嘴說話太粗俗,滿嘴髒話。說他們父女到底是農村人,暴發戶終究不成體統。
尹慧醞釀良久才安慰父親說:「爸,我婆婆對我挺好的,您放心吧。您那麼忙,我想多陪陪您,都見不著您的面兒。」
尹長天接著問:「秦遠的事兒,你到底咋想的?萬一,我是說萬一秦遠他這輩子都醒不了,你怎麼……」
「爸,不許你這麼說,秦遠他……他會醒的,我是不會放棄的。」尹慧迫不及待的打斷父親。
「哎,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呀。哎……」
尹慧緩和了態度,說:「萬一秦遠醒不了,我就照顧他一輩子。」
白素素接著話茬數落我說:「秦遠,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得,我還有事兒,先走了。以後,沒急事兒別老呼我,我很忙的。」
我想白素素做為鬼差應該做過功課,了解我的一些過往,要不然也不會說出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話。我越發的害臊,我在尹慧面前真的無地自容。好在車到了醫院的地下停車場,否則再說下去我就真的考慮跳車了。我從父女倆後續的對話中了解到,尹慧不完全相信吳大夫的話,她通過父親的人脈親自聯繫趙院長,組織專家會診再一次確認我的病情。而且她也通知了不少朋友我的狀況。
而今天上午就是專家會診出結果的日子。我沒有跟隨父女倆坐電梯,我擔心電梯口光線太足。我轉彎上了昏暗的步梯,我躲閃著陽光,艱難的爬上了我病房所屬樓層的步梯口。
不同於晚上,白天敞亮的走廊讓我寸步難行。這麼重要的日子,我必須要旁聽一下我自己的病情。我遠遠的盯著病房門口出入的人員,我看到了父母的身影。病房門口的長椅上躺著一個男人,胡茬拉茶像是在睡覺。我觸摸手錶屏幕,它便自動報時:你還剩47天12小時03分48秒。目前剛到醫院白天上班的時間,走廊里出入的人寥寥無幾。隨著時間的推移,人煙漸漸開始稠密,我思前想後再一次按響了手錶上的紅色按鈕,我必須得到白素素的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