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現在&將來
時值盛夏,西南大山的紫萱花開到了最盛,漫山遍野一大片一大片的紫色,不論是深淵溪澗,還是山林小道,皆是瀰漫著淡淡的花香。
蝴蝶居的女主人最是喜歡這七月時節,每每一大清早便是,挎著竹籃子入深山裡去採花。
這日,正要出門之時,才踏出門,卻是嚇了一跳,只見一個白衣男子愣愣地站在門口。
寒夫人緩過神來,快步走了下來,蹙著秀眉,道:「你孩子,怎麼來了也不出個聲。」
她自是認得這孩子的,幾個月前還在她這兒住過幾日呢,喊著寒煜皇叔。
寒羽似乎這次緩過神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經站了多久了,蒼白的唇畔浮起一絲無力的笑來,淡淡到:「皇嫂,我找皇叔」
寒夫人仍是蹙著眉頭,道:「上回不是說了嗎?喚我寒夫人便是,我夫婿不過是個山野郎中,不是什麼皇親國戚的。」
寒羽看著她,卻是點了點頭,問到,「寒夫人,我找寒大夫?」
「他一大早就出門去了,一會就回來,進屋來吧,你什麼時候到了?站了很多了吧!」寒夫人本就很喜歡這孩子,這稱呼對了便是立馬將他迎進屋來。
寒羽靜靜地跟在後面,低著頭,似乎有些緊張一般。
「坐吧,瞧這雙唇都白了,你站了多久了呀!」寒夫人一臉心疼得倒了杯熱茶來。
雖是盛夏時節,這深山中,早晚都是很涼的,露水尤其重。
「謝謝寒夫人。」寒羽接過茶來,很有禮貌。
「不謝,上回那姑娘呢?怎麼沒一起?」寒夫人問到。
寒羽一愣,隨即笑了笑,道:「回家去了。」
寒夫人點了點頭,柳眉慈眉,道:「這回來尋他做什麼?」
「認錯。」寒羽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認錯?」寒夫人不解,只記得上回夫婿似乎很憤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不了解,也不想多知道。總會有些人來找他,尤其是大戰之後,每每都惹他生氣,連她都會害怕,已經很多年很多年沒有這樣子了。
這種感覺似乎很熟悉,模模糊糊的,每每想起來便會頭疼,便是不再多費這心思了。
只要她知道他不會離開這片大山的便好。
「嗯,認錯。」寒羽唇畔泛起一絲無奈的笑,似乎透著著自嘲,細細一看竟是同寒煜有些相似的感覺。
寒夫人看在眼裡,又倒了杯熱茶,道:「怎麼來同他認錯了,你這孩子難不成做了什麼對不住他的事情?」
「嗯。」寒羽仍是點了點頭,幾口熱茶下肚,原本蒼白的雙唇終於有些血色了,昨夜便道了,出這蝴蝶結的就這麼一條路,一大早自是看道寒羽出去的,只是,這皇叔卻看都不看他一眼。
寒夫人卻是驟然一驚,這次發覺了不對勁,蹙眉問到:「你何時就來的,站了多久了,他出門的時候該看見你的!」
「嗯,我等他回來。」寒羽就彷彿做錯事的孩子一般,點頭回答,話仍舊是不多,笑也不會太多,只是雙眸里不似先前那麼淡漠。
寒夫人隱隱嘆了口氣,總覺得這孩子有些怪異,卻有不知道怪在哪裡,坐了過去,拉去他的手來,柔聲道:「同我說說吧,怎麼對不起他了。」
「丟了十年,他爭取的十年。」寒羽如是答道,即便自知如是獨孤影沒有動手,即使自己這十年沒有浪費,結果也可能逃不過滅國的命運,只是,明知結果,還是會去爭取的,還是會去儘力的,不是嗎?
而他,連儘力都沒有,連爭取都沒有。
「十年?怎麼就丟了呢?」寒夫人完全聽不明白。
「因為沒有儘力。」寒羽淡淡答到。
「那是現在多大了呀?」寒夫人問到。
「二十三。」寒羽如實答到。
「我夫婿今年三十好幾了。」寒夫人笑了起來。
寒羽卻是不解,蹙眉看著她。
「孩子,若是真的丟了十年,你呀,現在就十三歲的性子,哪裡能懂得那麼多是是非非啊!」寒夫人輕輕拍了拍他的手,又道:「世間諸多事,並非儘力便可,有些事是人力都無法逆轉的,只能去經歷,如今,你也長大了,不是嗎?」
見寒羽不語,寒夫人又道:「或者,倒退十年,是想改變什麼呢?我夫婿不會想改變的,還是想隱居在這山林里,你呢?現在想做什麼?」
「現在……」寒羽這才抬起頭來,現在,似乎從未想過,一直一直就想著過去,過去的十年,從來想過現在,亦是從未想過將來。
「還有將來呢?」寒夫人又問到,過去的怎麼可以比現在和將來來得重要呢?
「想去玉郡。」寒羽淡淡答到,似乎這是唯一的想法了。
「然後呢?」寒夫人笑著問到。
寒羽看了她良久,卻是突然笑了起來,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道:「是該細細打算了。」
「這就對了,上回一起來的那姑娘呢?是媳婦吧?」寒夫人老早就好奇了,上回兩人同住一屋好幾日呢。
寒羽眸中掠過一絲複雜,竟是有些不自在,終究還是點了點頭,畢竟是同住一屋的,若是否認,如何解釋呢?
「回娘家去了?」寒夫人八卦了起來。
寒羽遲疑了許久,仍是不得不點頭,想起了上回在玉郡百里瑄追了過來的事,不由得蹙眉,一陣思索。
「想什麼呢?」寒夫人又問到。
「沒什麼,寒大人什麼時候回來?」寒羽問到。
「你定時站了許久了吧,方才見他了吧。」寒夫人問到,很是了解自己丈夫的脾氣。
「嗯。」寒羽無奈應了一點。
「既然見過了,就別在等了吧。」寒夫人的話很是明白。
寒羽心下一怔,隨即笑了笑,道:「晚輩明白,多謝夫人教導,就此告辭了!」說罷便是起身。
然而,剛到轉身,卻見寒煜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門口了。
「來者是客,留下吃過午飯再走吧。」寒煜淡淡說到,很是禮貌。
寒羽卻是愣著,沒緩過神。
寒煜笑著走了過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道:「你嬸子做的飯菜可香了,真不留下了嘗嘗?」
「好。」寒羽脫口而出,緊抿的唇角這才緩緩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