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長生夢
不論到什麼時候,醫院這種場所里總是人來人往,讓人不由得驚異為什麼身邊會有這麼多為疾病所痛苦的人,讓人不由得想到,人類的肉體是如此的脆弱這一個事實。一直凝視著這一切的話,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想到死亡的事?不能不去想到人類的壽命的極限。為什麼會死?為什麼只有短短的幾十年?還有那麼多的事情想要去做,還有那麼多的事情沒有經歷,還想看這個世界更多的精彩,還有愛著的人和會在身後悲痛欲絕的人,所以我不想死,我知道你也不想,我們的祖先,我們的子孫後代也是這樣,大家都是人類,所以都不想面臨死亡,所以想要更長久的生命,更長久的時間,即使吃其他的生靈,吃同類,吃這個星球,吃自己,也要活著,也要繼續追求長生的夢想……
周影跑進醫院,林睿站在幾名醫護人員旁邊,象所有的十歲人類男孩遇到這種情況時一樣,啜泣著,用手不住地揉眼睛。他身邊一位好心的護士用手帕為他拭臉,並且幫他把書包提在手中。他一看到周影便迎上來,哭喊著說:「我媽媽……我媽媽……」
那名護士立刻走向周影問:「請問你是傷者什麼人?」
「鄰居。」
「你可以為傷者的手術簽字嗎?」
「可以,但是我想先見見傷者。」
「好,你跟我來。」
周影向林睿使個眼色,跟著這位護士匆匆而去。
獨自站在醫院大堂里的林睿慢慢地擦掉臉上的淚水,表情越來越深沉,眼睛透出了寒光,他的手越握越緊,自言自語地吐出了幾個字:「我要殺了他們!」
「林睿!」林睿回過頭,看見劉地正快步的跑過來,連劉地也收起了平時的吊而郎當,關切問:「你母親怎麼樣?」
「她下夜班時被車撞到,肇事車逃走,結果她半個多小時后才被發現。我用法術給她治療過,媽媽現在沒有生命危險,但是我的法力不夠使她痊癒,人類的醫生還要給她動手術。現在周影已經進去了。」林睿條理分明的說。他現在的樣子一點也不象一個十歲的人類男孩,眼睛里閃爍著嚇人的光芒。
劉地一點頭:「我也去,我的治療法術比周影強!」
劉地和林睿緊跟在周影和護士後面跑進病房。林睿的「母親」林青萍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一名醫生和幾名護士圍在床前。
「傷者右腿小腿骨折,手臂有嚴重擦傷,腦部受到撞擊有腦震蕩現象,但是她的內臟沒有損傷,不需要動手術。她的傷我已經處理過了,接下來留院觀察就可以了。請親屬為她辦理住院手續。」坐在病床前的女醫生邊看手裡的X光片邊說。說完抬起頭,目光和劉地、周影、林睿以及隱形站在周影肩上的必方「火兒」遇在一起。
一名護士不放心的說:「可是南醫生,傷者被送來的時候明明在吐血,而且她的腹部還有一個洞。」
「傷者口中有血是因為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腹部只是一條很輕的傷口而已,只需要簡單的處理。」這名因為古板的打扮而看不出年齡的女醫生冷淡而平靜的回答,又看著林睿他們,「你們是傷者的親屬嗎?她的傷勢並不嚴重,我想不用多久就可以出院了。現在她打了鎮靜劑后睡著了,你們先幫她辦理住院手續吧。」
林睿關切地衝到病床前查看他母親,周影則有些警惕的打量著這位「南醫生」,劉地卻笑著說:「那我們應該好好的感謝這位醫生為她『治療』了!還沒請教您高姓大名?」
「南,南羽。」
一名護士對劉地和周影問:「請問哪位去為傷者辦理住院手續?」
劉地在周影的肩上推了一把:「我留在這裡,和『南醫生』談談傷者的情況。」
周影點點頭,對火兒使個眼色,火兒飛到病床前的架子上落下,周影跟著護士出去了,其他的醫護人員也相繼離開,除了守護著母親的林睿外,只剩下劉地和南羽醫生面對面的站著。
「耗費了不少法力好心為她治療,你們竟然一副大敵當前的樣子。」南羽有幾分不屑地說,「我還有別的病人,沒空奉陪了。」
「你為她治療我們很感激,但是陌生『人』的好意和惡意一樣需要防範。」
「我希望她早日些出院,」南羽說,「因為只有她出了院你們四個才會離開。我可不願意這個醫院裡這麼多的妖怪出現。」
「我也一樣,」確定母親沒事之後的林睿抬起頭來大聲說,「我也不希望我媽媽住在有吸血殭屍做醫生的醫院裡。」──九尾狐能看破任何妖怪的原形,不論對方作了什麼樣的變化,這是它們一族天生的能力。
「那樣最好。」南羽結束了交談,走出病房。
劉地和林睿互看了一眼:「吸血殭屍做醫生?很聰明的選擇,醫院是有很多『食物』、又很容易吃到的地方啊!」
南羽站在病房門外,遠遠地看著林睿和剛醒來的林青萍親熱地說著話,她對此頗有幾份詫異,人類母親和妖怪兒子的組合怎麼看也很怪異,但是其中又透露著說不出的和諧。
「媽媽,我又考了第一名。」林睿正抱自己的卷子給母親看,「而且這些雞湯是我自己燉的喔,你快嘗嘗看。」
林青萍仔細地看了考卷,又大口地喝著兒子做的湯,目光中充滿了對他的自豪和心慰。
「今天上課的時候啊,我後面的文立一直在說話,於是老師就用粉筆扔他,結果她一下子把裝粉筆的盒子打翻了,於是大家都笑她,一起幫她到處撿粉筆,課都耽誤了。」林睿指手劃腳地給母親講學校里的事,「還有啊,今天老師要我參加長跑隊,可是我一點都不喜歡跑步,就跟他說,要回來和媽媽商量,等老師來問你的時候你要記得說不行啊。」
「你這個孩子真是……」
「這叫隨機應變啊。」
……
南羽看了一會兒,一名護士走過來說:「南醫生,許院長找你。」
「我馬上去。」南羽跟著護士走了。
當南羽看著林睿母子的時候,劉地和周影也在遠遠地看著她。
「我竟然完全不知道這裡還有這樣一個妖怪……」劉地感慨說,「而且她的道行很高。」
周影實事求是地說:「至少比我高強,我一直到走進病房裡,她開口跟我說話時才發覺她是妖怪。」
「……我也是。」難得劉地會承認別的妖怪比自己強,「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惡意,你最好留下火兒在林青萍身邊,小心總沒過份的。」
「我知道。」
「送我去時空酒吧,」劉地大言不慚地要求著,「我跟女人有約會,等有空的時候再來調查一下這個殭屍。」
周影囑咐火兒留下來后和劉地並肩向外走,不放心地說:「對方沒有不利於我們的舉動,你最好別把人家惹火了。」
劉地回給他了一個令他更加不放心的笑容。
「呵呵呵呵,南醫生,坐,坐。」開場白還是許院長那一串招牌式的乾笑,南羽淡淡一笑在他指的座位上坐下來。「南醫生,是這樣的,後天有一個手術,本來是應該陳醫生主刀的,可是這幾天陳醫生的手臂疼,怕手術中有什麼閃失,所以你看你能……」
南羽點點頭說:「可以,我這幾天沒有什麼手術,請先把病人的病歷給我看看。」
許院長不等她說完話,已經把一份病歷推了過去。
南羽手中拿著這份病歷邊走邊看,卻被一個油滑的聲音叫住了,南羽靜靜地看著他:「陳醫生,有事嗎?」
「哈哈,沒什麼,只是聽說又要麻煩你替我做個小手術,所以想請你一起吃頓飯,我今天晚上剛好有空。」
「我值夜班。」南羽隨口說,她不耐煩和這種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說話。
這個男子叫陳余學,是這所醫院院長的兒子,因為父親做醫院院長便理所應當的進了醫學院,畢業后又在這所醫院做了醫生。陳余學在這所醫院工作了四年,也算得上是名聲鶴起的青年才俊,只是這四年中南羽已經至少在他「手臂疼」的時候代替他做過三十次難度較高的手術,而從其他幾位醫生的私語中,南羽知道他們也曾在這位「青年才俊」手臂疼或者發燒什麼的時候代替他做過手術,而這些事慣例是由許副院長一手安排的,那麼這位青年才俊有幾次手術是自己動手做的呢?南羽邊微笑著邊走──在人類中生存了這麼久,想這樣的事是她喜歡的消遣。
身後陳余學大聲訓斥了一名碰到他的病人一番,引起了幾個走了南羽身邊的護士、醫生的竊竊私語,「……陳院長那麼嚴謹、認真的人,怎麼會有這樣的兒子……」
──這大概是這所醫院中所有的員工一致對這對父子的看法。
確實,陳余學的父親陳定是個出色的醫生,也是個口碑極佳的院長,待人接物嚴肅認真但不失尊重,所以在別人眼中,陳院長有這樣一個兒子實在是一件值得嘆惜的事。對此,南羽的看法有和大家異曲財共之處──一隻城府極深的老狐狸生出一隻只會亂吠的狗兒子,確實有值得得嘆惜之處。
「她叫南羽,在那家醫院裡已經做了二年醫生──不過我估計實際時間要長的多,她一定是把別人的記憶和人類的檔案資料一起修改了。」劉地向周影、林睿說著他對南羽的調查,「但是這幾年醫院裡並沒有病人失蹤或被吸干血的記錄,也許也是她做了手腳,但更大的可能是她以血庫的血為生,沒有傷過人。到是這幾年有不少妖怪進了那家醫院覓食,結果再沒出來過。」
「那就是說她不會對我媽媽不利了?」林睿只關心自己的母親。
「我看她沒有惡意。」周影說出自己的看法。
劉地卻說:「我看她是對人類沒什麼惡意,但是對妖怪就不一定了。」
「她的道行很高,我們盡量不要和她發生衝突的好。」周影小心翼翼地建議,因為他在劉地臉上明顯地看見了「闖禍」的前兆。
劉地沉思地說:「我在想,她打扮成那麼老闆的樣子,也就是說她用的是原來的樣子,不是幻形,原來的樣子需要用老闆的打扮掩飾的話,也就是說她的樣子漂亮到需要掩飾吧?漂亮的女『人』啊……」
周影和林睿一起搖搖頭。
林睿站起來說:「即然這樣我也就不擔心了,我先出去了,待會我到醫院看媽媽,就說是周影送我去的,你可要記得替我圓謊。」
「還沒找到?」劉地和周影知道他想去尋找撞傷林青萍的那輛車、那個司機。
「怕殭屍對我媽媽不利,這幾天沒去找。」林睿口氣淡淡地,「放心,他跑不了的。」他曾經為了替生母報仇,隻身追蹤仇人一百年,這次撞傷林青萍的兇手要是落在他手中,還不知道令有什麼下場。
周影嘆息說:「那個司機或許還是去向人類的警察投案自首的好。」
「據說是撞傷人後就逃走了,沒有管她,如果不是有林睿和南羽先後用法力給她治療,她早就死了!」劉地把手裡的筆記向天上一扔,懶洋洋地說,「這樣和故意殺人有什麼區別?活該他遇見林睿。」
南羽叫住計程車,拉開車門看到周影,一時兩個人都呆住了,相互看了半天,南羽才徑直坐進了車裡。
「請問去哪裡?」周影剛剛把林睿送到醫院后,沒想到回頭拉到的客人就是南羽,心裡不由有幾分緊張。
「海濱西路72號。」南羽若無其事地說。
車內一片沉默,周影和南羽都不再說話,直到快到目的地時,南羽才突然問:「那隻九尾狐真的是那個人類的兒子對嗎?」
周影肯定地回答:「他是。」
「那就好。」南羽微微笑了一下。
「到了。」周影停下車,「車費九元,謝謝。」
南羽即沒有說什麼,也沒有露出驚詫的表情,依照他說的數目給了錢,下了車。這反而輪到周影有點意外,一般是妖怪坐上他的車的話,在他說出車費時對方總會表示不解,問一些妖怪為何要靠工作賺錢一類的問題,或者雖然不說什麼,但是用奇怪的眼光看著他。南羽是第一個什麼表示都沒有的妖怪。周影不由抬頭看著南羽,看著她走進了路邊一座房子。
那是座老舊的兩層小樓房,樓房有一個小小的院落,種滿了各種花木,這些植物茂密到院中的小徑都滿了枝葉,樓房的外牆上都爬滿了爬山虎,一眼看過去,除了玻璃門窗整座房子都是綠色的,只是這樣生機勃勃的植物更加襯托出了那座建於三、四十年代房子的老舊和陰晴,如果是劉地看到南羽住在這種地方,多半會大發感慨說些這裡真適合殭屍居住之類的話,但是周影卻覺得,南羽有那麼高的道行,又已經在這座城市裡住了好幾年,她是完全可以讓自己過得更舒服的,不是說她要象劉地那樣貪圖享受,至少她可以住得更舒適,而且周影覺得,她即使不做醫生也是可以輕易得到血漿的,可是周影看到的,卻是她很認真的在履行醫生的職責。
總知,她和別的妖怪不一樣。周影駕車離開的時候這麼想。
南羽透過窗戶看著紅色的計程車駛走,心裡卻有著和周影一模一樣的看法。
「我再也不到醫院那種地方去了!」火兒大聲宣布,「為了朋友也不再去了!那裡的東西簡直不能吃!」它在醫院裡呆了四天,回來后一邊狼吞虎咽地吃飯一邊氣呼呼地說。
劉地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天天吃周影做的飯你竟然也有吃不下的東西?!天啊,那麼那家醫院的伙食豈不是吃了會死人!難道那裡以前死的病人不是醫不好死的,而是被飯菜毒死的!」
「哼!」火兒對於醫院這種地方是一點好感都沒有了。
由於已經確定了南羽沒有惡意,所以也不需要火兒繼續留在醫院裡了,而且林青萍的傷勢已經基本好了,今天就準備出院,林睿已經和周影說好了要去接她。
「砰砰!」「咣啷!」
五樓傳來了一陣響動。
周影皺皺眉頭。段日子以來,樓下常常會有這樣的聲響傳來,果然緊接便是千篇一率的踹門聲,幾個男人粗野的吵罵聲,摔東西的聲音……周影和劉地一起嘆了口氣──可惜,今天只有林睿自己在家裡。
幾分鐘之後,林睿拍打著手走上來,說:「真討厭,那些討債的傢伙又來了。」他因為一直沒有找到撞傷母親的犯人,所以這幾天脾氣特別糟,看來那幾個討債的男人適時的充當了他的出氣筒。「這也算是為世界和平做了貢獻。」劉地聳聳肩,在心裡這樣稱讚那幾個人。
「我們走吧。」林睿在那些人身上施展了一番拳腳,又想到母親快要出院了,心情總算有了好轉,向周影說,「我要先去買鮮花來慶祝媽媽出院。」
──有時候事情的偏差往往是這樣發生:如果不是大家對南羽放下了心,讓火兒離開了醫院的話,或者林睿沒有為了討母歡心去買鮮花而推遲了幾分鐘去醫院的話,有些事情就會完全不一樣了。
林睿一手抱著一大束色彩亮麗的鮮花,一手拉著周影,蹦蹦跳跳地走進醫院,外錶行為看起來完全是個人類男孩子,一邊還在說:「周叔叔,我們回去的時候去買菜,晚上慶祝媽媽出院吧。」
周影忙不迭的點頭,每次聽到林睿叫他「周叔叔」,他都會有短時間的思維短路現象發生。
當他們兩個這樣聊著無關緊要的話題來到林青萍的病房所在的樓層時,一走出電梯,便看到了幾名醫護人員匆忙地跑過去,還有幾名病人站在走廊上,大聲地議論。
「那是我媽媽的病房!」林睿驚慌地說,他把花一丟沖了過去,周影僅僅來得及用幻影遮住他,以免讓周圍的人類看見一個十歲男孩用5秒100米的速度奔跑的情景。當他拾起那束花,跟著走進病房時,看見得是這樣的情形:幾名醫護人員正圍在病床邊搶救躺在上面的女性,各種儀器閃著燈,顯示著各種常人看不懂的數據,更增添了一種緊張氣氛。那個女人面色蒼白,嘴唇青紫,呼吸十分微弱。
周影回過頭,林睿正緊緊得抱著林青萍的胳膊,母子兩人相互依靠著站在看熱鬧的人後面,林青萍正惶然地說:「她只是喝了一口我杯子里的水……只是喝了一口我杯子里的水……」周影的目光和林睿遇在一起,林睿的眼睛里是對差點失去母親的恐懼和越來越難掩飾的殺機。
中毒的女人是這幾天她一直在醫院裡照顧妹妹的林青萍的姐姐林海萍,當時林青萍想要喝水,她為妹妹倒了水之後怕燙,體貼的先嘗了一口,就是這一口水令她倒了下去。被投放在林青萍杯子里的是一種致命的劇毒,如果不是她的姐姐淺淺的一嘗而是她自己將水一口氣喝下去的話,恐怕連搶救的餘地都沒有了。
醫院裡的投毒事件不但令醫院方面一片慌亂,也引來了大批警察和記者。當林睿用掛著淚珠的、可憐兮兮的表情叫了兩聲:「周叔叔」之後,周影便乖乖地出面去為他們母子應付這些人了,對他而言,這樣和人類周旋是世界上最累的事情。當他好不容易從那些人手中脫身出來,迎面便遇上了剛剛從病房裡走出來的南羽。
「她沒事了。」南羽溫和地主動打招呼。
「喔,那就好。」周影其實並不怎麼關心這個中毒的人類女子,必竟那是和他無關的人。
「九尾狐先回去了嗎?」
「嗯,他要陪他母親。」
「他不會放過那個下毒的人吧?」
「我想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他一旦執著起來,就很嚇人。」周影回想起九尾狐還沒有成為「林睿」時,數月前的眼神,其中包含的那種令人不寒而傈的殺意。現在的他終於有了笑容,眼睛里也有了應該屬於小孩子的天真,但願他不要因為這件事,又恢復成原來那付樣子。
「請轉告他,如果找到犯人,請在這家醫院以外的地方動手。」南羽這麼說完,轉身走了。
「在這家醫院之外……」周影看著她的背影,「難道說兇手在……」
「她這麼說,兇手當然是在那家醫院裡了!」林睿叫起來,「我要去把他撕成碎片!」
劉地按著他的頭把他按回座位上說:「你幹嗎說火兒的台詞啊,只有它才會這麼不管三七二十一的。」
正蜷著身子在周影懷裡撒嬌的火兒斜眼看著他:「你什麼意思。」
「咳咳,只有象火兒這麼強大才能隨心所欲的行事,而我們就必須矚前顧后了!」劉地義正辭嚴地說。
火兒嘟噥一句:「這還差不多。」又縮回了周懷裡。
「那個殭屍即然這麼說,就一定知道兇手是誰,而且知道兇手就在那家醫院裡,所以才會來警告我們不許在她的地盤上動手。」林睿說,「我要去那家醫院,直到把他找出來為止,不然我媽媽說不定還會受到襲擊!」
有了這次的投毒事件,可以肯定上次林青萍被車撞傷也是有人蓄意的結果,所以林睿現在高度緊張,生怕母親再遇到什麼不測,以至於處於一種神經過敏狀態,就在這天下午,他還在林青萍下班的路上把一個不小心騎車碰了她一下的老太太扔出了幾十米,要不是劉地及時的幫他善後,那些人類還不知道嘩然成什麼樣子。因此劉地和周影都一至認為這件事情還是早點結束的好。
可是為什麼有人要想要林青萍死呢?她只是一名普通的人類女子,丈夫死後孤身扶養著一個兒子,還要努力的工作以償還丈夫留下的龐大債務。這樣一個人為什麼有人處心積慮地要殺死她呢?
「仇殺,謀財,謀色,情殺,殺人滅口,變態殺人──這個沒什麼理由,還有,殺錯人了。」劉地扳著手指頭數人類殺人的原因,「連下兩次手,估計不審殺錯人,謀色的話,她也沒什麼姿色可言(林睿看他的目光達到0度以下),情殺的話,她沒婚外情吧?(目光到達絕對零度,小宇宙爆發中……)」劉地三下五除二解決掉撲上來的林睿,一邊從他嘴裡往外拔著自己的手指頭一邊繼續說:「變態殺人一般不會認定一個人下手,而那個女人也不象會惹下生死冤家的樣子。只剩下謀財和殺人滅口了。」
「吾(我)悶(們)嘎(家)末(沒)坎(錢)!」由於嘴裡還死死咬著劉地三根手指頭,林睿的聲音含糊不清。
劉地用腳蹬著林睿的身體往外撥自己的手,一邊說:「不對,你們家有錢,你『爸爸』生前借得那一筆錢哪去了?總不會憑空沒了吧?」
「他不是我爸爸!」林睿大聲反駁,他這一張嘴,劉地趁機把手從他牙上抽了出去。
劉地舔著血淋淋的手指感嘆:「用人牙都能咬成這樣,你屬狗的啊。」
「你才是狗!」
「我是狼,地狼。」劉地驕傲地說,「別把我們和那種只會搖尾巴的東西混為一談。」
火兒在周影耳邊說:「他長的明明象狗是吧?」只是它這樣的耳語聲實在太大了,到象是故意想讓劉地聽見一樣。
「火兒……」劉地轉向必方,準備誓死維護自己的種族尊嚴,林睿立刻跑過去和火兒並肩站著,擺出大幹一架的樣子。
「好了,好了。」周影急忙站出來打圓場,自從林睿和火兒建立了對付劉地的同盟后,這是就他們開闢成了第一戰場,在短短兩個月里周影已經換了四次傢俱,三台電視,七個窗戶和三十六塊玻璃了,他開計程車收入有限,而且還沒有為劉地他們的破壞去搶人類的銀行或者偷金庫的打算,只有儘力的去阻止這種戰爭的發生。「還是林青萍受到人身威脅的事比較重要。」
這句話果然有效,林睿立刻轉變了注意力,大聲說:「我一定要保護媽媽!」
「我知道,我知道,」劉地躺回沙發上說──他能躺著或趴著的時候決不會坐著,這也是他主動為周影家的沙發買回了一大堆軟墊子的原因──「可是總得先找到那個兇手為什麼這麼做?是誰吧?」
林睿自言自語地說:「為什麼並不重要,反正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問題是那個傢伙是誰?」他說完握緊拳頭,磨了磨牙。
「總要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才能找出他是誰。」劉地說,「一個是圖財,就是你『爸爸』那筆錢的下落(林睿向他一口咬下去);一個是你媽媽最近有沒有看見什麼不該看的,聽見什麼不該聽的。」
林睿思索著說:「沒有吧。」
「有也不會跟小孩子說啊,」劉地推推他的頭,「也有可能她自己根本沒有意識到事情的重要性呢。」
「哼!」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劉地的分析確實有道理,而且他對人類的了解也是林睿、周影和火兒無法比擬的,林睿不甘心地問:「那你說怎麼辦?」
劉地不無得意地吩咐說:「你不用管別的,每天跟著你媽媽,保護她就行──可別再大驚小怪,把靠近她的人全丟出去了!我去調查你『爸爸』把錢用到什麼地方去了(林睿抓住他又是一口)。而周影,你去找那個殭屍打聽,她好象知道兇手是誰。」
「我去……」周影為難,「我要怎麼開口問她?」
「我們當中就屬你跟她最熟,你不去誰去?」
「我只見過她三次。」
「比我們已經多了兩次了,而且你還知道她住的地方不是嗎?有火兒在她不會把你怎麼樣的,去吧,去吧。」劉地不懷好意地笑著,顯然另有不可告人的打算。
走出手術室,南羽脫下手套丟在一邊。三個小時的手術中,名義上是主刀其實是在幫倒忙的陳余學出了四次漏子,如果自己不是妖怪而真的是人類醫生的話,那個躺在手術台上的病人已經死了至少兩次了。
門外,病人的家屬還在感恩戴德的感謝陳余學,而他也毫不臉紅的接受著這一切。
人類啊,明明那麼珍惜自己的生命,卻又多麼容易把生死託付錯了人。南羽的嘴角露出淺淺的笑意,陷入了思考當中。
當南羽回過神來的時候,穿過人來人往的走廊,視線和正站在那裡看著她的周影遇在一起。
「啊。」南羽平靜地招呼。她執起桌上的水瓶將一隻杯子注滿清水,放在自己對面的位子前,向周影做了個請的手勢。
周影遲疑一下,還是走了過來。一踏進南羽這間辦公室,不知道她施加了什麼法術,外面嘈雜的聲音全都被擋在了外面,醫院裡人來人往的忙碌也交成了某種啞劇。當周影回過頭去看著這一切時,有些明白南羽剛才在認真地看些什麼了。
「人類的出生、死亡、痛苦、歡樂、希望和絕望,在這裡全都可以看到。」南羽說。
「是嗎。」周影不確定地說,「只是一部分吧?關於人類的事,在什麼地方都看不完全吧?」
「對,一部分而已……」南羽因為他的直率失笑,「可是那是最真切的一部分──我這麼認為。」
周影一直試圖了解人類,可是他至今對人類的認識還是那麼虛無飄渺,所以無法體會南羽所謂的「最真切」是什麼。
「死亡,是生靈們最畏懼的事,妖怪,動物、植物、神民……人類也是。所有的生靈們不論他們原有的生命是多少,都會拚命地想活的更久。而醫院就是人類用來延長自己生命的場所……」她正說著,一架單架車從門口推過去,車上躺的人類被白布覆蓋了起來,而親屬沉痛地跟隨著,聲淚俱下。「……可是,還是一樣,躲不過的……」南羽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人類、妖怪都一樣,終有一死。」
周影看到她的嘴唇上沾到了一滴紅色的液體,慢慢滑落在她蒼白的皮膚上,十分的觸目──她的杯子里盛的,竟是鮮血。周影低頭凝視著自己面前杯子里的清水,不知道她剛才所說的話,是警告還是威脅。
「你找我有事嗎?」南羽轉向周影。
「兇手是誰?」周影直視著她問。
「九尾狐讓你來的?」
「請你告訴我們,免得林睿整天精神緊張,惹事生非。」
南羽笑著搖頭,正要說什麼,卻突然站起來,神色凝重下來。
周影跟著她站起來,他也察覺到了異常,地面在難以發覺地微微顫動,空氣中也有某種不屬於人類波動傳過來……
「又來了。」南羽皺起眉頭。
「不是人類,也不是妖怪,……」周影不解地看著南羽。
南羽匆匆走了出去,施展一個法術,隱形穿過醫院裡聳動的人群,周影猶豫著,想到了林睿和劉地囑咐的事,還是跟了上去。
南羽一陣風似的走著,轉過幾條走廊,走過幾道樓梯,方向一直向下,直到穿過了地面,走進了一條地下的走廊。由於她一直沒有反對周影跟著,周影也就老實不客氣地一直尾隨著她。當學著她的樣子穿過一道隱蔽在角落裡,加了雙重鎖的門時,周影心裡的異樣卻更加強了。
「他們把門沒成那樣,就是為了不讓別的人類發現,因為這裡有不能讓別的人類發現的東西。」南羽說著,打開了一扇門。
那扇門沉重的鐵門打開的一瞬間,一條人類的手臂猛地伸了出來,扣住了南羽的脖子。那條手臂運足了力氣,肌肉一塊塊地鼓起,好象要把南羽的頭從脖子上揪下來一樣,如果他抓住的是一個人類女子的話,大概真的會發生那樣的慘劇吧?因為周影清楚地看見那個「人」的另一條手臂一拳錘在南羽頭邊的牆上,竟然把水泥澆鑄的牆打了個大洞。但是南羽不是人類,這種力量的襲擊對力大無窮的殭屍來說算不了什麼,她平靜地抬起手,向那個「人」的肩膀一推,應手發出了一聲象枯木折斷似的聲音,那個「人」的手臂顯然已經斷了,卻依舊掛在南羽脖子上,手指依舊扣得緊緊地。
南羽把他的手從自己脖子上拉下來,輕輕地說:「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可是還是請你回到幽都,等得到一個靈魂之後,再來這個世界吧。」隨著她的說話,那個人緩緩倒了下去,南羽扶住他的身體,使他平躺在地上,輕輕嘆息一聲。
周影看到那個「人」的心口部位有一個小孔,一直透到了他背後,這是出自南羽之手吧?大約連痛苦都來不及感覺到的時候他就死了。但是周影無法確定他是不是一個人。
他身材十分的高大,總得超過了兩米,而臉龐卻十分怪異,五觀全部擠在一起,生在臉的中間,而皮膚也是一條一條的,布滿了裂開的血口,就象他的皮膚包裹不住他的身體一樣,有的地方結了痂,有的地方血還在滲出來。
「這不是人類。」這是周影的第一個結論,可是也沒有見過聽過這樣的妖怪,難道是自己所不知道的某種生物?
「不要看他,那什麼都不是……」南羽把桌子上的不知什麼東西推到地上,「嘩啦」一聲,那些用玻璃試管裝著的東西碎了一地。「那不過是人類為了追求長生,犯下的錯誤之一而已。」
「長生……」周影重複著這個在他的想法里和只有短短几十年生命的人類有些扯不上關係的詞。
南羽輕笑著說:「不會以為只有我們在不停地修練,追求更完善、更長久的生命吧?當初是用了天地間所有的生靈的靈和魂把人類創造出來的,所以只有人類才有三魂七魄那麼多,所以也只有人類是和其他一切生靈最接近的,無論是神民、妖怪、動物、植物……每一種生靈,和他們最相似的生靈都是人類。所有的生命都畏懼死,都夢想著長生,人類自然也就比其他生靈都更想長生了。」
「是嗎……」南羽顯然是象劉地一樣很了解人類的,周影甚至覺得,或許她還要更接近人類,「可是他們這究竟是做了什麼?」周影對於地上那個「人」還是不解。
南羽看著他,露出了明顯帶著悲哀的眼神,使周影無法再追問下去。
南羽一邊和周影說話,手中一直沒有停下來,她把多支試管打破,又從一個密封的容器中倒空了許多黏稠的液體,接著把一些她從好幾本筆記,資料中抽出、撕下的紙張放在一起,手指一拂,紙張猛烈地燃燒起來,轉眼化作了飛灰。
「很多次了……」南羽突然說,「他們一直犯錯,所以我要不斷地替他們善後。」也許因為她覺得周影與別的妖怪不同,也計她很想和別人(妖怪?)說說話,竟然開始跟他說起了事情的祥情,「那是一個克隆人。」她說完后看著周影,彷彿在問他知不知道什麼是克隆人。
「克隆人?是的,最近人類的各種話題常提到這種東西。」周影開始在記憶里搜尋關於克隆人的印象,「人類為什麼要克隆自己呢?製造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東西,就代表自己可以繼續活下去了嗎?我無法理解這種想法。」
「不是,」南羽面無表情地說,「他們是想把克隆人的器官移植到自己身上,讓自己的身體永保年輕。」
周影微微張開嘴,過了一會才說:「這不是和採補一樣?」
「……因為克隆人一誕生的時候全是嬰兒,而嬰兒的有些器官是無法移植給成年人的,而他們也不願意花費時間把這些『器官』撫養長大,所以他們在做出了克隆人之後,又開始研究使嬰兒快速長大的辦法。而他,就是失敗的作品。一次又一次,他們先生產出並不完整的克隆人,然後他們用來生長的辦法又使實驗品變成了怪獸,而我就不得不來替他們善後。」南羽在一名被「實驗品」打昏的醫生身上施展法術,即為他療傷,也抹去他部分記憶。
「不管他們如何?」周影直覺地對這些人類生出厭惡。
「我喜歡人類。」南羽這麼回答。
周影不由把心裡的想法直接說了出來:「你很象劉地。」
「劉地……那個地狼?」
「對,他也吃人,但是他真的很喜歡人類,總是無法扔下人類的事不管。只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象你這樣承認。」
「哈啾,哈啾!」
劉地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他揉揉鼻子,自言自語地咕噥:「最今有流感,難道我感冒了?不過我是妖怪啊,為什麼要感冒?還是因為昨天一起過夜的那個妖怪女子毛皮太豐厚,對皮毛過敏了?可我自己的皮毛多麼華美、厚實啊,我怎麼不過敏?明白了,因為有個傢伙在說我
是有個傢伙在說英俊的地狼壞話
還是有個美女在思念我呢?
啦啦啦啦啦……「他又開始自編歌曲來唱,並且把雙手插在口袋裡,傾著身子看眼前這座房子。
位於偏僻的路段,已經經歷了些歲月的房屋靜靜坐在黑暗中,門口一塊招牌依舊寫著「中信生物研究所」幾個字,但是裡面早已人去樓空了。自從林青萍將生物研究所結束之後,這些房屋還沒有被再次租出去,所以空放在那裡,一絲生氣都沒有。
劉地老實不客氣地穿地牆壁走了進去。
「地狼,地狼總是這麼英俊,
為什麼你總是這麼英俊,
啦啦啦啦啦啦……「他一邊走一邊唱歌,對於這裡沒有人的情況來說,聽不到他的歌聲應該是件幸運的事。
雖然嘴裡沒閑著,劉地的雙眼也一直沒有鬆懈搜尋自己要找的目標。當他推開擋在一扇門前面的一大堆雜物,扭斷銹跡斑斑的鎖,打開門露出後面通向地下的階梯后,聳動鼻子嗅了嗅,滿意地點點頭,大搖大擺地向下面走去。
地下是個實驗室樣的地方,擺滿了試管、儀器以及其它一些這類的東西──如果此時劉地知道周影在市立醫院裡看到了什麼,他就會發覺他看到的這個地方或許設施、裝璜簡陋了一些,但是跟周影現在所看到的事物何其的相似。
「林青萍應該也不知道這個地方的存在吧?」劉地自言自語地問,接著又自己回答:「她當然不知道對嗎。」
這裡就是林海那筆錢的去向所在了,那麼他背著妻子在這裡做的,究竟是什麼呢?
劉地一邊這麼想一邊開始四處張看,亂翻著那些實驗資料,把儀器里的試管一根根拿出來察著、聞氣味,這麼忙活了半天,他把看完的一本筆記本扔到地上,突然縱聲大笑起來,笑得手裡試管都拿不穩,在地上摔了個粉碎。「哈哈哈哈,人類,哈哈哈哈,人類啊……哈哈哈哈,這樣的事,也只有人類才做得出來吧!哈哈哈哈……」
直到實在笑的失去了力氣,他才在那擺滿試管的桌子上坐下來,一邊一根一根地把那些試管往地上丟,一邊想:「那麼,還有一個地方需要去……」
當人類醫生醒過來時,南羽和周影已經離開了那個地下室,他們並肩緩緩走在醫院的長廊里。
「真的那麼喜歡人類嗎?」周影雖然看地出南羽很愛護人類,可是他還是對妖怪如此珍惜人類很不解,特別是南羽還是一個以吸食血液為主食的殭屍。
「我必須喜歡……」南羽思考著這個問題,長長地嘆息一聲后,說出來這樣的答案,「因為我曾經吃過人。在我剛剛從屍體變殭屍的時候就開始吃人了,吃了很長時間──不吃別的東西,只吃人類。吸他們的血,吃他們的肉,啃他們的骨髓。不論是男人、女人還是老人、孩子,不論他們反抗、哀求,還是恐懼,我全把他們吃掉了。所以現在我呆在人類的醫院裡為人類治病,保護他們的安全,只是因為這一切全是我虧欠他們的。」
「可是人類不是也吃其他生物嗎?而且吃的毫無歉意,就象妖怪吃人類一樣,是天經地義的事。」周影不太同意這種心態,如果都象她這樣,占妖怪總數百分之九十的吃人妖怪都夠成立一個什麼「愛護人類協會」了吧?
「可我不是人類,我不想和他們一樣!」南羽正容說。
「嗯……」周影沒有異議,他想要學著作人,但是有很多事,很多人也會讓他有「我不想和他們一樣的念頭。」
「……即使吃了九百九十九個惡人,那也是在吃人,即使其中只有一個無罪無辜的人,所犯下的過錯也抵得過毀滅了一個城市……」南羽仰頭望著天,回憶起自己是從什麼時候不再為了「食用」而殺生的,那個時候的悔恨一直還留在她的心頭。
「你是因為迷惘才留在這裡吧?」周影在一瞬間彷彿看到了南羽的內心,直言直語地說,「不是因為愧疚,而是突然發現自己喜歡著一直用來當作食物的人類,而不知道何去何從了吧。」當南羽看著他的時候他又說:「因為我也是那樣,雖然知道自己想做什麼,也知道自己是為什麼這麼做,但是忽然又會覺得自己不想成為那樣,所以常常會覺得迷惘。」
南羽思考了一會兒,一笑說:「大概想做自己最想做的事,都會覺得迷惘吧?」
「也許……」周影也笑了一下。
「那麼你來這個城市中是為了什麼?」南羽發問。
周影遲疑了一下,他總是因為這個問題受善意的嘲弄,劉地、林睿和瑰兒都是這樣,雖然他已經對這樣的結果習慣,並且也不怎麼在乎,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希望南羽也這樣做,但是遲疑過後,他還是說:「我在學著做人,因為我想修成正果。」
「是嗎,」南羽認真地說,「那太了不起了,一不要有非凡的毅力才能堅持吧?」
「……」周影深吸了一口氣。雖然自己的行為並不需要別人的認同才能進行下去,但是一直在努力,一直在追求的事能夠得到稱許和鼓勵,還是一件令他心頭一熱的事,「你是第一個這麼說的。」
「你也是,是第一個對我說,我對人類所作的一切不是出於仁慈或別的什麼,而是出於迷惘──你說的很對,所以也請相信,我對你說的也是對的,只要一直努力,就總有達成的一天。」
南羽的笑容讓周影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他也不由自主的笑起來,雖然一直對「快樂」這件事不太了解,但是現在他認為,能和南羽這樣一邊說話一邊並肩前進是件很「快樂」的事。
「你就這麼回來了!把去的目的忘的一乾二淨!」林睿大叫大嚷著,「本來以為你會比較可靠呢,結果和那隻地狼一樣!」
周影自知理虧,沒法和他爭辨。和南羽一直聊了幾個鐘頭,回來之後還沉浸在那種愉悅的心情里,卻把自己要問她的事忘的乾淨徹底,不是一進門就被林睿追著問,他已經忘了自己為什麼去找南羽了。他試著岔開話題,問:「劉地還沒回來嗎?」
「早回來了,不過又出去了……」林睿無奈地往沙發上一坐,「他說今天晚上和女人有約會,有事明天再說……」他斜眼看著周影,「我竟然會指望你們。」
「早知道我跟你去,」火兒火上澆油地說,「我決對會讓她招出來的。」
「就是,我們一起去,不靠那兩個傢伙了!」林睿用拳一砸桌子,「讓她知道火兒的厲害!」
「對,讓她知道我厲害!」
「不行!」周影大聲叫,「明天我再去一次,她一定會告訴我的。」他令天之所以沒有帶火兒去,是因為一開始他就是想請南羽告訴自己,而帶火兒去的話,就她象是要強逼她說一樣,他盡量的想尊重對方,現在他為自己做了正確的選擇而高興。
「明天?那你今天晚上幹什麼?」林睿不依不饒地問,「別告訴我你要去工作,如果你把工作看得比我媽媽重要,我就拆了你那輛破車。」
「我剛回來。」
「現在去,不然我和火兒去,」林睿擺出耍流氓的架式。
周影和他對視了一會,終於做出了妥協,「我現在去。」他抓過外衣,心中對於馬上又可以見到南羽愉悅其實多過了不耐煩。……
「嗨,美女!」
剛剛走出醫院的南羽抬起頭。
「嗨,美女殭屍!」劉地站在路邊擺出一付很帥的架式,向南羽招呼著。
南羽象沒看見他一樣,徑直向前走。
劉地自顧自地說:「你下班了啊,慢走喔。」說著穿過南羽身邊,向醫院裡走去。
「你要幹什麼?」南羽一下停住腳步。
「我來看病,最近人吃多了,牙疼,哎喲,哎喲……」劉地裝模作樣地捂著腮。
「那裡沒有給你看病的醫生,還是我來幫你看吧。」南羽說完,轉過身來。
「喔,我喜歡女醫生,比男的好!」
電光火石的一閃,劉地和南羽交換了位置,劉地的利爪沒有撕裂南羽的身體,南羽手術刀也沒能刺進劉地的肌肉。
「不錯。」劉地稱讚對方,「你的道行比我高,可是我敢打賭,你的實戰經驗一定不如我,不是我吹牛,我可一向喜歡惹事生非的──怎麼樣?要不要試試。」
「不必了,我相信你是個常常生事的傢伙。」南羽站在劉地面前,擋著他去醫院的路線說:「只要你不進去,就不必。」
「還是想打嗎,說什麼不必。」劉地油腔滑調地說,「反正醫院是公共場所,你憑什麼不讓我去?我也有身份證,有人權的。」
「你憑什麼要進,我就憑什麼不讓你進。」
「哎呀,真是的,跟雌性動手違背我善良的天性啊。」劉地一邊說,一邊拉開了架式。
南羽雙手各執了一柄手術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劉地。
「竟然這麼護著人類,那麼你最好讓我過去,不然周圍這些人類可就要倒霉了。」說著他利爪一揮,一道疾風掠過,一座數米高的廣告牌轟然倒地,發出了一聲巨響,周圍的人類一片喧嘩,幸而剛好沒人路過那裡,才沒有發生悲劇。劉地用冷酷的眼光看著南羽,伸蜷了幾下指爪。
「你不會。」南羽說,「周影說過,你喜歡人類。」
「那個大嘴巴!」劉地呼出一口氣,又恢復了那副流里流氣的樣了,「看來只好用正常的方式解決了。」他伸了一下手臂,十隻利爪從皮膚中彈出來。
南羽握緊了手術刀。
「住手!」
當劉地和南羽一起開始動起來時,周影突然跳到了他們中間,他張開雙手攔在他們面前,劉地的利爪和南羽的手術刀一起插在了他身上。這種攻擊對周影構不成什麼傷害,他的身體在攻擊之下化成了一團黑影,接著又凝聚了起來。
「你不要緊吧?!」南羽心有餘悸地問。
劉地卻用力在他頭上打了一巴掌:「你在幹什麼啊!突然跑出來,沒看見我在教訓這個殭屍啊!」
「不行,你們不要再打了,」周影還是張著手攔在他們中間,「因為我不願意看見你們爭鬥。」
南羽看著他,眼睛中有光茫閃動。
劉地卻又狠狠給了他的後腦勺一巴掌:「什麼不想看見『我們』爭鬥啊!這種時候你應該毫不猶豫、義無返顧地衝上來幫我才對吧!我們認識多久了!我們是不是朋友?你竟然見色忘義、重色輕友、沒義氣……(以下剩略五千字)」
「我不想看見你們爭鬥……」周影又重複一遍,眼睛里流露出憂傷,「我真的不願意。」
「行了……知道了……」劉地為他的毫無幽默感嘆口氣。
這時,他們周圍已經開始出現看熱鬧的人。當有一個人停下來駐足觀看的時候,就會自然地引來兩個人、三個人,然後越來越多。剛才劉地和南羽的爭鬥雖然不會讓這些人類看見,但是兩男一女站在馬路中間,其中一個是周影那樣平常無奇的男人,一個是劉地那樣出眾搶眼的男人,兩個人又在吵吵鬧鬧的,這就已經能給圍觀的人們提供足夠的娛樂了。
「看三角戀!」
「是婚外情吧!」
「那兩男人……」
「……打呀!打呀!是男人就動手啊!」
「已經打了,可那一個沒還手!」
「心裡有鬼!」
「世風日下啊……」
三個妖怪面面相覷,終於逃跑似地衝出了人群。
「哈哈哈哈……」劉地放聲大笑著,「人類真是太好玩了!三角戀,婚外情,他們就知道這些嗎?」他邊笑邊看著南羽說,「可是有些妖怪啊,偏偏就喜歡這樣的人類,還要處處護著他們。」
「不需要你管我的事。」
「可是……」劉地拖長了聲音,「事情牽扯到了我的朋友家裡養的那個『惡棍』的朋友的母親啊,你看,這也是我的事啊。」
「……你說火兒是惡棍,它知道了又會大鬧一場的……」周影小心地提出異議。
「它不是惡棍嗎?還是說惡霸比較準確?」
「……」周影覺得自己要一輩子擔當劉地和火兒的調解人身份了。
「總知……」劉地繼續自己的話題,「事情已經這樣了,你要怎麼做?你護不了那些人類一輩子的,有我,有林睿還有火兒,你又不會分身術(說到這裡他確定一下」你不會吧?……不會!那就好。「)法術再強你防得了我們三個嗎?」
「沒有必要,我本來也不想保護那個人,我只是要救另一個人面已。所以現在不行,最少還有一天,不,二十二個小時,在那之後隨便你做什麼,在那之前……」南羽驕傲地仰起頭,「我不作任何讓步。」
「救人……真不象妖怪該說的話,」劉地抓著下巴裝作沉思的樣子,「你說要去吃個人嗎我還可以考慮。」
「劉地……」周影知道劉地這種得寸進尺、欺人太甚的脾氣永遠也改不了,但是不知為什麼他不太願意劉地和南羽弄僵了。
「你怎麼一點幽默感都沒有!」劉地又狠狠打了他一拳。
「……」有劉地這樣的榜樣,周影恐怕永遠弄不明白什麼是幽默感了。
「不過,你要救的是個什麼樣的人?該不會是個沒『出生』過的人吧?」
「看來你真的是什麼都知道了。」南羽說,「即然這樣我也說明白,給我一天時間,我只救一個人。其他的人,我不想再管他們了。」
「早該不管了……」劉地慢悠悠地說,「那就一天,說定了。」
「一言為定。」
「看看時候也不早了,不如我們一起找個地方喝一杯,大家都住在這個城市裡,也該時常聯絡一下感情嗎。」劉地一淡完了正事,馬上開始進行自己的興趣愛好(對他來說,這才是正事也說不定)。
南羽皺一下眉頭,毫不掩飾地表示出對劉地的不喜歡,「不必了,這件事結束之後,我們還是象一前一樣,不要有什麼聯繫的好。」
劉地擺出那副氣死人不償命的笑容,搭著周影地肩問:「形同陌路?我?還是我們?」
南羽沒有理睬他,向周影說:「明天的這個時候,可以開車來這裡等我嗎?我需要你送我去個地方。」
「好。」周影忙不迭的答應。
「那我先走了。」南羽向周影擺擺手,看都不看劉地地走了。
周影看著她走進了川流的人群,忍不住提出心裡的疑問:「劉地,你們在說什麼啊?事情到底是怎麼樣的?」
「……」
沒聽見回答。
周影回頭去看,卻發現劉地正著腰,氣勢洶洶地對著他。「你要……幹什麼?」周影不由後退了半步。
「幹什麼?」劉地撲上來卡住他的脖子用力晃著,「你這個傢伙竟然比我受雌性的青睞!我決不接受!說,你用了什麼手段!」
「……這又不是我的錯……」
「那也不行,我受不了!」
「劉地,別不講道理啊……」
「就是不講道理!」
「劉地……」
「賠償我的精神損失!」
「……」
林睿和火兒正在桌子前擺弄一個盒子,一看劉地和周影進門林睿就跳起來,急著問:「怎麼樣,知道是誰幹的了嗎?」
「劉地已經知道了。」周影忙說,必要的時刻,周影也是會推卸責任的。
「劉地!」
劉地拍拍林睿的頭,他反到對桌子上那個盒子更感興趣,問:「那是什麼?」
「炸彈!」火兒興奮地說,它一直在擺弄那個東西,連頭也顧不得抬,「而且還有十分鐘就會炸了喔!」顯然它十期待這一刻的到來,「我還從來沒見過大爆炸呢。」
「炸彈?爆炸?」周影一下子有點反應不過來。
「有人放在我家門口的。」林睿說,「我沒讓媽媽看見,拿到這裡來了。竟然連定時炸彈也用上了,那些人真是卑鄙!」
「……你想讓它在這裡炸……」周影下巴都掉下來了。
「我在試著拆它呢,拆不了就當那些人送錯了樓層吧。」林睿若無其事地說。
「別拆啊!」火兒急著說,「快炸,快炸,我等著看呢!」
「快丟了它!我沒錢再換一次傢俱了!」周影生氣地叫。
「我幫你去銀行拿點……」林睿自顧自地拆著那個炸彈,「為了幫媽媽還債我去觀察過好幾次地形了──可惜怕我媽媽問錢的來歷,沒敢下手。」他手裡持著剪刀問,「剪紅的就停,綠的就炸,怎麼辦?」
「綠的啊,快剪啊!快炸啊!」火兒激動地跳來跳去。
「喔,炸吧,炸吧,我也好幾年沒看過炸彈爆炸了,」劉地毫無責任地說,「這裡是六樓,炸了正好砸在五樓上呢。」
「咋嚓!」林睿果斷地把紅線剪斷了。
「啊……」火兒瞪大了眼,「為什麼不讓它炸!你賠我一個炸彈!」
「這個還可炸啊,」林睿把炸彈塞給火兒,「下次帶到離我媽媽遠一占的地方再讓它炸吧。」周影為那個遠離林青萍的「地方」感到可憐。林睿接著問:「快告訴我兇手的事!他是誰?在哪裡?」
「說來話長啊……」劉地往沙發上一倒,大模大樣地一擺手,「口渴死了,倒杯水來再說……」
林睿不情願地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
「事情的原因是這樣的……」劉地喝了一口水后把杯子向桌了上一放,擺出說書先生的架式說,「林海──也就你爸爸(林睿把茶壺扔過去)──開辦生物研究所的同時,曾經和市立醫院的院長陳定等人一起研究克隆人的技術。」
「那又怎麼樣?」對於這種人類的高科技妖怪們都無動於衷。
「那是違法的啊!」劉地用一種守法公民的腔調說,「所以他們的試驗是在秘密進行的。想當然的,陳定提供資金和場所、設施、你爸爸提供技術(林睿這次丟了一張椅子過來)。後來他們的實驗成功了,人也克隆出來了,陳定卻在這個時候翻臉不認人,把你爸爸一腳踢了出去(林睿一連扔了兩把水果刀)。你爸爸(林睿自己撲上去了)這樣當然不甘心,一氣之下他就借貸了一大筆錢,開始自己繼續進行研究。」劉地從口袋裡拿出一本筆記本晃著說,「而且這一切之所以瞞著妻子,是因為同樣身為一名科研人員的林青萍一向反對克隆人的實驗,認為那是不道德、違背人倫的事!他大概是想在自己的試驗成功之後,揚名天下,財源滾滾了再向妻子坦白吧?總之,這就是他借貨的那大筆的錢的去處。」一邊說劉地一邊用幻影向大家展示那個地下室和試驗設施。
「白痴!」林睿下結論,「人類總是那麼愚蠢。」
「想活下去是生的天性,怎麼可以困此嘲笑他們呢。」周影在這件事的觀點上接近南羽。
「你一天用多少時間修錢?」林睿問了個毫不相干的問題。
「十二個小時,怎麼了?」
「我至少也要每天修鍊九個小時,而就算劉地那樣的,至少也要四個小時以上吧?但是他吃人和妖怪,可以用採補來補足時間上的差距——每天的修鍊,這是我們妖怪維持長生的起碼方法。」
「我這樣的怎麼了?我比你們聰明,所以不用花那麼多時間。」
「這就是我們比人類長生的原因,也是為什麼只有人類能創建這樣龐大、複雜的社會的原因──他們從一開始就選擇了我們不同的路──我們的時間用來追求修行和進化,而他們的時間用來來追求生活和享受。現在卻又去搞什麼追求長生的技術,太沒意思了吧!」
「萬事殊途同歸,他們用他們的科技追求長生也沒什麼不對啊。」
「哼……可是牽扯到了我媽媽!」──這才是他氣憤的原因。
「可是林海不是死了好久了嗎?怎麼又來三番五次地襲擊他妻子?」周影向劉地問。
「你們終於想起正事了……」劉地說,「還不是因為那個陳定把林海踢出去之後,下一步的實驗就做不下去了,偏偏被他騙了的林海憋著一口氣,竟然把這個實驗獨立完成了。這一下可以想像陳定的心情了吧?再去求林海合作,林海不會愚到又被他騙一次,所以他就動了狠的。他一開始估計是利誘,不成又威脅──反正人類都是這一套──最後就……」他用兩根手指,作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就是說林海的死也不是意外了,可是那關我媽媽什麼事?為什麼又扯上她?」林睿對這個素末蒙面的「爸爸」的死因毫無關心。
「因為林海死了,可是陳定沒有得到想得到的東西啊,不向他老婆下手向誰下手?還有一點──這一點只是我的猜測──林睿得了絕症,可是卻依舊好好活著。」他的目光停在林睿身上,「他們當然不知道這裡的是你,而是會認為林青萍掌握了某種連血癌也治的好的技術吧。直接找她要,連林海的死也會被揭出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劉地用一種「你們明白了吧?」的眼神看著大家。
「不明白!」火兒第一個說,「不要跟我說什麼一堆克隆啊,技術啊這些妖怪用不到的東西──他能克隆妖怪出來給我吃才算本事!你就說是誰下手傷害小狐狸的媽媽就行了?是陳定吧?我現在就去燒他的醫院!」
「火兒說的對,我才不管出於什麼原因,總知他傷害了我媽媽,我現在就去把這個炸彈塞到他肚子里去!」他眯著眼,狠毒地說。
「爆炸和吃人,一舉兩得!」火兒高興地贊同。
林睿把身體一晃,呈現出九尾狐的在形,縱身跳到了火兒背上,他們剛要出發,劉地卻彈兩個指響,攔住了他們:「你們現在還不能去。」
「為什麼?」
「我答應了殭屍,給她一天時間救一個人,所以現在不能去。」
「什麼!?」林睿憤怒,「萬一她要救那個陳定怎麼辦?」
「不是,是另一個『人』。」
「我不信!越早去越好,免得又有什麼花樣!」
「我是為什麼答應的啊!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死狐狸!」劉地繼續攔著他們,「這可是她開出的不再插手的條件!」
「管她插不插手,我們還怕她不成!」火兒永遠是目中無妖的。
「可我已經答應她了。」
「我們又沒答應,你不去就行了。」
「誰都別想讓我食言,你們不準去!」
「非去不可!」
劉地沉下臉來,舉起一隻手,「不行!」
火兒和林睿一起盯著劉地,眼看又要大打出手,周影走過去和劉地並肩站在一起,說:「這次是你們太任性了,我站在劉地這邊。」
「真是的……」火兒馬上放棄了揍劉地一頓的打算,「那不是還要等上一天。」
「只是一天而已。」周影好言安慰它。
林睿從火兒背上跳下來,恢復了人形,不快地咕噥著:「我去陪我媽媽,明天再說。」準備下樓去。
「我陪著你。」劉地替他拉開門。
「你幹什麼啊?」林睿白眼看他。
劉地笑眯眯地說:「就是說這一天之中,我會一直看著你的,不然你前腳出門,後腳就去醫院了!你這點小聰明我都看不透,年紀還不都活狗身上了。」
「你本來就是狗……」林睿被他識破了打算,悻悻地說,「你可千萬別讓我媽媽看見你。」
「放心,沒有錯不了的事,走吧!」說著沖周影擠擠眼,跟林睿走了。
周影知道,自己的任務就是看好火兒。不過他對到是不擔心,必竟火兒不是個任性的孩子(555……孩子果然是自家的好啊,連火兒在他眼裡都是好孩子,我在我媽眼裡一定是天上有地上無的吧?),他自己也沒覺察到,他心裡此刻在想的,是明天和南羽見面的事。
一個嬰兒剛剛從培養液中取出來,揮舞著拳頭哭了一陣子,然後沉沉地睡著了。
「這是最成功的一個。」給這個嬰兒做完了各種檢查,許院長放下手中的記錄說,「他可以說是一點缺陷都沒有。」
「太好了,爸爸!」陳余學高興地叫起來,「這下您的病就可以治好了。」
陳定白了他一眼:「那有那麼容易,快速生長的技術解決不了就無法進行手術。我的心臟……也不知道等不等得了那麼久……」
陳余學一時無言,把火發到旁邊一名工作人員的身上:「林青萍那邊處理的怎麼樣了!辦個事竟然用這麼多時間!」
「我,我……已經從黑市弄了個定時炸彈放在她門口了……」
「哪為什麼還沒炸!」
「行了!」陳定訓斥兒子,「住到我們的醫院都又讓她活著出去了的是誰!到這麼大了還什麼事都辦不好,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兒子!」他嘆口氣又問,「林海試驗的資料找到了嗎?」
「……」沒人回答他。
「一群廢物!我要不是心臟不好不能跟你們生氣,我還不……」
「院長,其實我還有一套新的方案,不如我們試試吧?」
陳定用手觸著那個嬰兒,「唉,萬一失敗了,就太可惜了……不過,也沒別的辦法了,你先試用你的方案,其他人繼續找林海的實驗方法,繼續培養新的個體,另外,林青萍要儘快除掉,等她從林海的記錄中察覺我們的存在就麻煩了──她的兒子也別放過!」
眾人一起答應著,正要準備執行他的命令時,卻看到那個嬰兒被一雙手抱了起來。
「南醫生!」認識她的人一起叫出來。
南羽小心地把嬰兒抱在懷裡,溫柔地哄著他,使他重新睡著了。
「你怎麼進來的?」陳定警惕地問。
「我只是來帶走這個『人』的。」南羽抱著嬰兒搖晃著,「我至少想救出一個人,所以在他出生之後,來帶他走。」
「不管你在說什麼,放下他!」
南羽看著向自己包圍過來的男人們,無奈地嘆息一聲:「你想『殺』我第三次嗎?」她嚴厲地看著陳定:「第一次是十年前,你在手術中失誤害死了一個病人,因為那個病人是個高官,所以你把責任推到當時在這個醫院的我身上,並且把我從樓上推下去,違裝成自殺。必竟那次的手術我也認為自己有責任──如果我沒有貪戀畫那副圖畫而及時趕到的話,病人不會死,所以我原諒了你;第二次是四年前,你們盜賣人體器官,以為我知道了真相而殺人滅口,我覺得你們雖然盜用了用死人的器官,但是畢竟救活了一些活著的人,這也不是說不過去,所以又原諒了你一次,只是修改了你們的記憶和資料,繼續過我的日子。現在,我把這些記憶還給你吧……你還要對我開槍嗎?」南羽看著掏出了一把手槍的陳定問。
「妖……妖怪……」陳定腦海中一下子湧上的關於這個女人的記憶使他陷入了恐慌,驚喊起來,「你這個妖怪!」說著,一連開了數槍。
嬰兒被槍聲嚇得大哭起來,南羽連忙哄他:「乖乖,不哭,不哭,好寶寶……」她一邊哄孩子一邊對陳定說:「對,我是妖怪,而且我已經活了1000年,所以我能體諒你們人類追求長生的心情,一直活下去,一直保有年輕的身體,不只人類,我也想這樣,所以,我再原諒你一次。而且……」她向陳定走過去,陳定嚇得連連後退,「你……你……要幹什麼?」
南羽的手按上了他的胸口,過了片刻說:「我已經把你的病治好了。那麼,這個孩子對你沒有用了吧,我把他帶走了。我們妖怪為了修行和長生,吃人,吃同類,而你們人類竟然連『自己』都不放過……不過,我雖然原諒你了,你卻對其他人做了不可原諒的事。他就要來了,向他償還欠下的債的吧,我可沒有義務保護你們。」南羽對他們譏諷地一笑,抱著嬰兒消失了。
陳定捂著胸口,剛才明明已經因為驚嚇而開始作痛心臟竟然正常地搏動著,難道,真的治好了?難道……不是幻覺……他看到周圍的人和他一樣不解,而且,那個嬰兒也真的不見了。
「不管是不是真有妖怪,即然那個試驗品丟失了,就趕快開始培養下一批。我們實驗可不僅僅為了我的身體,而是為了人類文明的發展進步,是可以造福全人類的偉業!」他一口氣說完這些話,自己心裡也覺得鬆了口氣。
「啪啪啪。」
門口傳來了鼓掌的聲音。
一個十幾歲的男孩子帶著天真的笑容站在那裡正鼓著掌,他的肩膀上面還停著一隻外表古怪的鳥。「說的太好了!充分地體現出了你的卑鄙無恥。」
有了南羽出現的經歷,陳定先用槍對準了他才回:「你是誰?」
「林睿,林清萍的兒子。」林睿象所有人類男孩那樣,連跳帶蹦地走路,邊走過來邊說,「可別說你不知道我媽媽的事喔。」
「原來林海的兒子!」陳定用來指著他的槍也放下了。
「不是,我不認識林海,我只是媽媽的兒子。」林睿帶著無比可愛的神情說,「我是來把這個東西還給你們的……」說著他舉起了那個炸彈,「是你們放在我家門口的沒錯吧。」
「炸彈!」一片驚叫聲響起來。
「別擔心,看,我已經把它拆了……」林睿把自己剪斷的線路給他們看,當他們松下一口氣來之後才又眯著眼睛說,「可是,火兒可以一下子就讓它炸掉喔!」
「對!我來炸!」火兒躍躍欲試。
林睿對著陳定父子和其他人笑得燦爛極了:「那麼各位請準備好,1、2、3,炸了喔!」
「轟……」
南羽小心地摟著嬰兒,坐上了周影的車。
「這個孩子就是你救的人?」
「嗯。」南羽溫柔地哼著小曲讓孩子睡覺,「他剛才被『造』出來,和以前那些不同,他沒有任何先天的不足,完全是一個『人』,所以我才把它帶出來。」
「那麼要把他怎麼辦?」
「送到孤兒院去吧。他是個人類,當然應該由人類來為他負責。」
周影開著車,從反光鏡里看著南羽一直在哄那個孩子,「寶寶,快睡覺,乖寶寶,快睡覺……」他再一次感覺到,南羽喜歡人類。和劉地的喜歡不同,和林睿、瑰兒的喜歡也不同,她是確確實實又不明白為什麼的喜歡著人類,對於妖怪們來說,這是很難理解的事,恐怕比周影的想修成正果更覺得可笑。
「我們一樣,是和別的妖怪不同的呢。」南羽彷彿猜到了他的念頭。
當把嬰兒放在孤兒院門口,按響門鈴之後離去時,周影和南羽已經把彼此當作知己看待了……
「砰砰」「咣啷」
樓下又傳來「熟悉」的付債聲,周影嘆口氣,今天又是林睿自己在家吧?
十分鐘后,林睿氣定神閑地跑上來,心情象每一次地下錢莊在他獨自在家時來「討債」之後一樣良好。「我媽媽去接我阿姨出院了,我要去買點菜回來慶祝,幫我把那些傢伙扔出去,別讓我媽媽回來看見了。」
「為什麼不把事情全部解決好,還那些債對你來說不難吧?」周影不明白他為什麼對這些高利貸這麼寬容。
「我已經在還債合同上做過手腳了,一個月還一千,還完為止(一個月還一千,他們欠的錢不是要還一百年?)。如果我一下子拿一大筆錢回去,媽媽會懷疑的,我準備過個一年半載再讓那個信貸公司倒閉,這樣就天衣無縫了──而且這些傢伙隔三差五來一次,也是不錯的消遣。」他從周影錢包里拿了幾張,又囑咐,「別忘了修改他們的記憶,讓他以為自己身上的傷是撞了車,滾了樓梯什麼的。」林睿揮揮手走了。
看來林睿已經完全適應人類的生活了——至少他知道買東西要給錢而不是去偷了,而且這件事結束之後,他們母子終於可以開始平靜的日子了吧。
「哈啾!」
走在繁華大街上的劉地打了個大噴嚏。
「誰又在想我啊?」他揉揉鼻子咕噥,繼續看手裡的報紙:《市立醫院發生爆炸,多各醫護人員死傷》「……這次爆炸發生在地下實驗室,估計是由於設備老舊造成的,由爆炸引起的火災因為撲救及時,沒有蔓延到地面,所以除了包括院長陳定在內的七名醫護人員死之外,住院的病員和其他工作人員沒有任何傷亡……」
「哈哈哈……」劉地笑起來,「有趣的新聞……」他一邊走一邊把報紙揉成團,丟在了地上,又把林海的筆記本也一起丟掉,向路邊一個單身的女子快步走去。
「亂丟垃圾,真沒公德心,」一對情侶正依偎著走過。女子一邊抱怨一邊把報紙從潔凈的人行道上撿起來放進幾步外的垃圾箱,男子則撿起了那本筆記本。他丟掉前隨手一翻,卻因此無法把它丟到垃圾箱里去。
「那是垃圾,別看了,多臟!」
「不是!」
「快扔了吧!」
「……這是,克隆……人……」
「你說什麼啊?!」
「我是學生物的,不會看錯,這真的是……」
不遠處,劉地已經摟著那位剛剛結識的女子走遠了,而這一雙情侶則對著那本筆記本,開始發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