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舊友重聚

第三十四章 舊友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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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遠把一束康乃馨擺在窗檯邊上,早晨的風徐徐吹來,黯淡的紫色窗帘飄起一個角,沐浴在風裡,一陣清幽的香味從屋外傳來。

居高臨下,馮遠看到了半個城市的俯瞰模樣,清晨的街上行人不多,車輛就更少,因此即使在主幹道旁,屋子裡也比較安靜。

半晌,從馮遠身後傳來溫潤的嗓音。

「康乃馨是送給母親的花。」

是女人的聲音。馮遠轉回身去,撓了撓腦袋,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一個女人躺在雪白整潔的床單上,神色頗顯憔悴,兩眼空洞無神,她的雙手放在雪白的被子上,鼻子上罩著呼吸機。說話的時候,掙扎著拽開呼吸機,女人的聲音把馮遠從這個時間節點拉回到了十年前。

彷彿很久才回到現實,馮遠愣了愣,說道。

「抱歉,我不大懂這些,在外面看到有人賣花,順手買來的。」馮遠落下花束,來到女人身邊。「吵醒你了。」

女人沒有吭聲,臉色有些憔悴,短髮垂肩,身體卻瘦弱得異於常人,臉色乾枯瘦削,兩鬢上的發梢褪去鉛華墨黑,成了淺淺的顏色。

女人的身上扎了幾條塑料管,針頭卡在身體的各個位置,白的略顯虛弱的皮膚上已經沒有一處完好的部分,她掙扎著半坐起身,馮遠給她搭了把手。

「你居然能找到這裡。」女人的氣息微微起伏,看來光是坐直身體,就已經讓她耗盡了力氣。女人的臉蛋倒是很圓潤,不過實在太過蒼白,兩隻眼睛里也沒有神色。她張了張嘴,看向馮遠,腦子裡想到的東西成百上千。

「工作調動。」馮遠想了想,抽出床板旁邊,探視用的小板凳,寬大的身軀坐在小板凳上,滑稽可笑。他從果籃里隨手抓出一個蘋果來,從腰間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在果皮上著刀,手指抵住蘋果,熟練地削動起來。

兩人沉默了半晌,馮遠把蘋果削了一半,抖落刀背上的果皮,張嘴吃下,若無其事地問道:「我才知道,算起來快十年不見,沒想到能在林城見到你,喻瑜。」

馮遠的聲音十分厚重。

床上的女人就是喻瑜。自從東南亞一別,馮遠有近十年沒有見過她了,到林城之後,他才知道這回事。

「你老了。」喻瑜喘了一口氣,說道。她的聲音很輕,氣質也和十年前完不同,十年來的變化比馮遠還要大得多,臉色衰敗得很快,心肺功能尤甚。

馮遠兩隻手粗大的指頭交錯在一起,他手裡的刀停住了。環顧四周,整個病室其實格外獨特,整個樓層里所有的住院病房都是潔然雪白,唯獨這一間參雜了幾抹淡淡的紫色,顯得更有生活的氣味。

不過馮遠在意的並不是顏色,而是整個病室里居然連一面鏡子也沒有。他意識到原因的時候,喻瑜已經解釋了:

「他們非要做這些無用功——我自己的命自己知道。」喻瑜說道:「大概也就這一兩年了吧。」

喻瑜說的是自己的壽命。馮遠沒吭聲,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喻瑜是先天性的心力衰竭,再加上原本身子骨就很虛弱,直到成年後才實行了手術,術后的恢復效果並不盡人意,而到現在,她稀有的血庫供應和身體也撐不

到太久。

之所以要待在醫院,恐怕也是同樣的緣由。現在的喻瑜,經不起任何一場大病或手術的折磨了。

不過在喻瑜看來,馮遠和自己也差不太多。雖然馮遠出門必然戴著帽子,但兩鬢的花白髮色仍然足夠矚目。自從時傾的事發生以來,馮遠就越發滄桑,儘管看上去和以前一樣開朗,不過喻瑜看到這個男人的第一眼就立刻明白,他的內心早就跟枯朽的石頭一樣了。

「那之後,你一次也沒去看過靳爍?」馮遠突然問道:「他現在就在……」

喻瑜打斷了馮遠:「我們長話短說吧。馮遠,不對,馮警官,你找我究竟有什麼事。」

馮遠倒是真想問問喻瑜的事,自從她從東南亞回來之後,本土的警方無論如何都再也聯繫不到這個女人,神秘地出現又神秘地消失。

直到現在……雖然馮遠也並不是沒有手段辦法找到喻瑜,但他總覺得,也許不去打擾這個女孩才是最好的選擇。

「只是敘敘舊。」馮遠說:「既然是老朋友,來探望你也沒什麼不可以的吧。」

喻瑜沉默了片刻,她雖然知道馮遠沒事是不會突然找到自己的,卻沒有揭穿他。馮遠這時候把蘋果削好了皮,遞到了喻瑜的手上。

喻瑜接過蘋果,沒急著啃,放在手裡,眼睛撲朔。

看著馮遠捋起袖子,喻瑜放下蘋果,問道:「馮遠,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一個人?」

馮遠沒吭聲,他指頭貼在刀面上,使勁蹭乾淨了刀背,微微點了點頭。

「你還是放不下時傾的事。」喻瑜毫不避諱地說道。

馮遠笑了一聲,看向喻瑜。

「你不也一樣?」馮遠

兩人相視笑了起來。

喻瑜笑了兩聲,身子骨就撐不住了,她劇烈咳嗽了起來,嬌弱的臉頰咳得生了一抹低沉的紅色。馮遠改進上前拍了拍她的脊背,剛給她把咳嗽順了下來,屋外突然闖進一個咋咋呼呼的小鬼來。

「放開她!」臉色赤紅,雙眼瞪得滾圓,怒氣衝天的陸不鳴在門帘外守了很久。看得越久就越是氣憤,這個「馮遠」好沒規矩,竟然欺負到了自己的喻瑜姐頭上。

陸不鳴想也沒多想,揮舞著拳頭衝進了病室里,然而還沒等到他大展拳腳,施展一番,已經被身後的冷雙齊手齊腳摁在地上。

陸不鳴猛地昂起臉,還沒弄清楚怎麼一回事,膝蓋壓在自己屁股上的冷雙又加了一分力,陸不鳴直覺得自己的手臂快要斷了。

「喂!」陸不鳴喊出聲,拚命的抗議起來,然而冷雙的擒拿技巧不是蓋的,陸不鳴連一隻手都抽不出來,反而越是抵抗,他的胳膊就被卸了半條似的,巨疼無比。

「放開這小子吧。」馮遠瞥了一眼兩人,說道。

「馮局。」身後的冷雙看了看馮遠,猶豫了片刻。馮遠兩眼餘光看向一旁的喻瑜,沖著冷雙使勁眨了眨眼睛,催促道:

「放了他。」

陸不鳴愣住,身後的冷雙竟真的聽了他的命令,鬆開了自己,他彎過腰,使勁扭了扭胳膊,疼痛感還在身上蔓延。

「你就是那什麼勞什子的局長咯?」陸不鳴不懷好意地打量起馮遠來,看起來的確是貌不驚

人,頭頂戴著一頂毛茸茸的氈帽,長長的帽檐幾乎遮了一半的臉。

眉目神情里透露出來一股莫名的匪氣,不知道是不是陸不鳴感覺出了錯,他的視線集中在馮遠的兩鬢上,顏色頗不尋常。高挺的鼻子和寬厚的顴骨臉頰顯得更加滄桑。

馮遠還沒發話,一旁的喻瑜卻叫住了陸不鳴。

「阿鳴!」她拼著力說道,胸口猛地起起伏伏,看在一旁的冷雙都傻了眼,連馮遠都幾乎要吃驚得叫出聲來。

「阿鳴?」兩人齊聲問道。

陸不鳴望著喻瑜,終究拗不過她,低下了頭。「瑜姐,他是……」

喻瑜看了看陸不鳴,她知道這傢伙向來跟警方的人不對付,在林城生活了這麼多年,枯槁的面孔上浮現出一抹溫馴,她說道:「這是我一個老朋友。」

馮遠尷尬地伸出手,一邊撓了撓頭,把冷雙叫到身邊來,說道:「抱歉,我這部下沒一點眼力見,讓你們見笑了,你好,我是馮遠,暫時在這邊公安局任職。」

儘管很是不情願,但陸不鳴還是象徵性地伸出爪子,跟這位「大局長」握了握手,一碰到馮遠的手掌,陸不鳴的腦子裡如同電閃雷鳴。

他再一次瞥向馮遠,眼睛睜得滾圓,手上的力氣加重了幾分。

「我是陸不鳴。」陸不鳴的介紹很簡短,但他又注意到另一道銳利的視線,在馮遠身邊,原來是冷雙。冷雙這時候的眼光露出凶光來,陸不鳴感到背後一陣惡寒。

陸不鳴怎麼也想不通,自己哪裡又招惹這個姑奶奶了?冷雙則噘著嘴,心頭的火氣燒了足足兩米高,她的視線在陸不鳴和喻瑜兩人中來回閃動,愈發覺得這件事詭異。

「冷同志!」馮遠又叫了一聲,冷雙才愣愣地回過神來。馮遠拍了拍她的背,說道:「這是我從警校實習帶來的新人,算是我的部下,她叫冷雙,剛才也是一時情急才出手。來,道個歉。」

冷雙不情不願地鞠躬道歉,語氣冰冷,讓陸不鳴背後開始冒虛汗。他轉過身來,看向馮遠,皺了皺眉頭,手上用力地跟馮遠握了握。

「您就是新來的局長對嗎?」陸不鳴問道。「抱歉,我剛才太沒禮貌了。」

馮遠倒不在乎,他抽回手,背到身後。這個動作讓陸不鳴生了疑心,他重新打量馮遠,發現從馮遠的褲腳潮濕,顯然是剛用水清洗過水漬,而泥土的味道卻和蛇六身上的一樣。

早晨的緝兇的警隊就是他們嗎?陸不鳴皺了皺眉頭,但是照理說前晚的案件已經有負責的警察在追案,他們沒必要這樣大清早就前往支援。

他昨晚親眼看著警隊執法,抓捕了別館里的嫌犯,而這裡面當然是沒有這個叫馮遠的。陸不鳴很是疑惑,他看了馮遠一眼,說道:「暖氣溫度有點高了,馮警官肯定是熱了,瞧你滿頭大汗的樣子。」

陸不鳴提出要去調低溫度,馮遠卻立刻勸阻了他。

「醫院的供暖統一的,不好弄,我把衣服脫了就好。」說著,馮遠脫下自己的大衣,陸不鳴眼疾手快接過這厚重的大皮夾克,鼻頭皺了皺,一言不發地掛到了一旁的衣架上。

「那麼,馮警官。」陸不鳴坐到床邊,翹起腿,問道:「有何貴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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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義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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