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她訝異,抬頭對上他低垂的視線。「這麼好商量?我以為要大費口舌才能說動你。」楚默淵微哂,嘴角扯到一邊。
淺淺第一次發現,他的笑有點壞、有點邪氣,還邪得很魅惑人心。
他不但沒壓低聲音,還挑釁地瞄向禹侗一眼,說:「因為你在,我就不缺糖了。」啊啊啊……她被撩了耶!他的學習力如此驚人,再讓他多學上幾天,他就可以跟波特王的干話系列比拼了。
看著兩人卿卿我我,向禹侗很內傷,不過沒關係,這不是第一次被傷,前世成為夫妻的楚默淵和余淺淺更過分。
「他走了欸,可以別曬恩愛啰。」覷他一眼,淺淺嬌言巧笑,模樣甜上加甜。
曬恩愛?他不懂她的語言,但樂意學習。
「要不要出去走走?」他問。
「好啊好啊,前幾天我在溪流里看見山坑螺,去抓!」
「抓那個幹什麼?」螺有肉?能吃?
「那味道可好的了。」
「你有這麼餓?」
「你不知道我餓不餓嗎?這裡什麼都沒有,沒醬、少調料,做出的東西就是缺了滋味,可以選擇的東西又少,害我看到驢子想到阿膠,看到豬想到串燒,看到花想到酒、想到醬,什麼東西都想拿來便宜舌頭。」
她誇張的表情讓他失笑。「不會了,再給我兩年時間,待商鋪一間間開起來,大燕有的東西,你都可以在遼州找得到,甚至遠從西域來的珍品也不難買到。」
「好啊,我耐心等兩年,要是買不到,就是你執政不力,無法創造經濟奇迹,肯定要被轟下台。」
她的話很好笑,誰敢轟他下台?不過他笑了,親親熱熱地拉起她的手,走出家門。他們來到溪邊,金秋時節,陽光西斜,一路說說笑笑,歡聲不斷。
已經很久了,他沒有這般放鬆過,在戰場上討生活的人,頭提在褲腰帶上,沒人敢保證,昨天和你共飲一杯酒的人還會不會再出現。
而上戰場之前,侯府戰戰兢兢的生活並沒有更好過,他不太曉得輕鬆這兩個字何解,但現在明白了。
看著她明媚的笑臉,楚默淵突然覺得「算了」也是種不錯的選項,他衝動地想要放下一切,和她在這片山林里共度餘生,只是,想起娘凄慘的死狀,他的心又硬了起來。
「……這是臭黃荊,有除風濕、清邪熱的作用,把葉子洗凈,放在開水裡攪拌搓揉,等它變成糊狀后濾出綠色的汁液,汁液靜置兩、三個時辰后就變成涼粉,蔥姜蒜切碎灑上醬油、醋,用熱油澆上,淋到涼粉上頭,那味道可好了!」
「什麼時候做給我吃?」
「昨兒個我做了一篩子,晚餐桌上肯定會有,阿齊喜歡得不得了。」
他皺起雙眉,道:「以後做新吃食,我要第一個嘗。」
吃醋嗎?她咯咯笑開,把手伸到他面前,說:「臭黃荊的汁液有美白的功用,昨晚我敷了一刻鐘,你瞧,嫩不嫩、白不白?」
這樣的動作,分明是勾引,勾引他無妨,要是拿到別的男人面前……楚默淵正想訓誡兩句,可目光閃過,等不及他訓斥,淺淺彎腰驚叫——
「現在居然還找得到這個?」她從幹掉的藤蔓中拔出一顆野百香果,剝開。「張嘴。」他依言張嘴,她把漿液倒進他嘴裡,只見他皺起眉頭,卻還是吞進肚子里。
「不喜歡?」淺淺問。
「酸。」
「酸才好,酸性果子含有較多的維生素C,可以讓你變白、變帥。」
他不樂意了,悶聲問:「你喜歡皮膚白、長相好的男人?」
又吃醋?淺淺捧起他的臉,認真說:「你覺得我很膚淺嗎?你以為我不看內涵、只在意外表嗎?你以為我喜歡你只是隨口說說、沒有真心實意?
「楚默淵,我鄭重告訴你,永遠不要質疑我的感情,我決定喜歡你,就不會隨便動搖心意,我決定喜歡你,就是打定主意要一直跟著你,你要披荊斬棘,我給你扛斧頭,你要殺人放火,我給你把風,除非你傷得我太重,否則我會一輩子巴住你,聽懂沒?」
笑容像漣漪,在他臉上一圈圈往外擴散,誰說刀疤老六不好看,明明就很古椎、明明就很美。
糟糕,愛情好像進展得太快,一下子功夫就如火如荼,徹底燃燒了她這片大草原。
「聽懂了。」他握住她敷過臭黃荊、敷得很白很嫩的手,與她一路往前走。
看到什麼植物,淺淺都能講上幾句。
她指著一棵莖上長滿剌的植物說:「這叫剌龍苞,多年生的有剌灌木,有樹人蔘的稱號,是野菜當中的極品,它有個很有趣的名字,叫做鵲不踏。中醫說能補氣安神、強精滋腎,三、四月份長出芽苞就能採下來食用,但過了季節就太老,不能吃。」
「你什麼都知道,從哪裡學來的?」在閨閣中長大的她,沒道理懂得這些,楚默淵眼帶懷疑。
嫣然一笑,淺淺驕傲回答:「我是學霸啊!」
二十五歲的博士畢業生,很少見吧?三十歲的副教授,很厲害吧。
走到溪邊時,太陽已經半沉,淺淺在溪邊找到一棵樹,折下幾根帶葉樹枝,拿起石頭把葉片敲爛,她一面動作一面解釋。「這叫鴨腳木,是山坑螺的最愛,我把葉子給砸爛,放進溪水中,用石頭壓著,鴨腳木的香味會順著溪水擴散出去,只要一個晚上就能勾引很多山坑螺過來覓食,我們明天早上再過來收成。」
「好。」
「再過去一點有一片竹林,這兩天山上有雨,應該會出筍,明天順便挖幾支筍,我給你做鴨肉悶筍。」
「好。」
「要是有時間的話再抓兩條魚吧,我給你做炸魚柳。」
「好。」不管她講什麼,他都說好。
就算沒有花椒辣椒,就算沒有足夠的調味料,只要她做的,他都愛。
滿桌的菜肴和烤得香噴噴的月餅,再加上一壷藍莓酒,淡淡的果香在齒頰間漫開,淺淺有些微醺,身子搖晃,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向禹侗伸手去扶,但楚默淵動作更快,拉著她讓她靠進自己懷裡。
「這酒很淡,淺淺也能喝醉?」鄭芳笑道。
「誰說我醉了?」她伸出食指,慢慢說:「我、一點、都沒醉。」
鄭齊呵呵樂笑了。「喝醉的人都說自己沒醉,只有清醒的人才會說自己醉了。」
「我是認真沒醉的。」
「還有人認真醉的嗎?」楚默淵寵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是個實行力很強的男人,他決定蓋城,就用最短的時間把城給蓋了,他想改善遼州百姓的經濟生活,不等朝廷文官到任,行政法令便一條條發布下去,把遼州變成商業大州。所以他發現自己喜歡淺淺,便卯足勁兒用力強力儘力地喜歡上。
「你不相信我的話?我真不喜歡喝這個酒的。」她噘著嘴,說得鄭重。
不喜歡都喝成這樣,喜歡還得了?楚默淵問:「不然你喜歡喝什麼酒?」
她看著他的眼睛,甜甜憨憨地說:「我喜歡喝……我們的喜酒。」
中了!他臉紅心跳,一把抱起她,還欲蓋彌彰道:「她醉了,我送她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