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五十二章
「可知公主去了哪裡?」她隨意地問著,坐在桌子前。
挽纓看了她一眼,低頭,「回郡主的話,奴婢不知。」
碧姜失笑,她差點忘記自己現在的身份。她現在是另一個人,不是曾經的大長公主,挽纓不會對自己有問必答。
隱既然是敬國公,肯定不會一直呆在公主府。敬國公府那邊還有一大攤子的事要他處理,他時常出去也是正常的。
「郡主,可要擺晚膳?」
「傳吧。」
挽纓出去,不大一會兒,下人們進來擺膳。明明還是自己喜歡的菜品,她卻突然之間失了胃口。
草草吃了一點后,也沒離開,而是進了內寢。
莫名地,她就想起了從前,想起了隱與自己形影不離的情景。她靠在床上,不自覺的脫掉外衣,躺進錦被中。
被褥間,還是她喜愛的香氣,又夾雜著另一股隱身上的氣息,清爽冷冽。她閉上眼睛,就像回到多年前,安心自在。
或許是她重新回到原來生活的地方,那种放松的感覺令她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等到再次醒來時,室內的夜明珠發出潤澤昏黃的光,她下意識地喚一聲「侍劍」。
挽纓進來,低著眉眼,「回郡主的話,侍劍留在了裕西關。您有什麼事就吩咐奴婢。」
碧姜坐直身子,靠在床頭,望著微垂著頭的挽纓。
比三年前,挽纓沉默了不少。她記憶中那個時常開懷明朗大笑的姑娘,終是變成一個內斂沉靜的女子。一別三年,雖然對她來說不過是剎那,可對於別人來講,卻是實實在在地過個一千多個日子。
室內靜寂,挽纓慢慢地抬起頭,回望著靠在床上的女子。
雖然從外表上看,絕對不是同一個人。而且她清楚地知道,主子已經死了,她親眼所見。遺骨就留在裕西關,在冰窟中沉睡著。可是她就是覺得眼前的人,是她的主子。
若這女子不是主子,為何會喊出侍劍的名字,為何聽到自己回答后,臉上沒有半分的吃驚。那通透睿智的眼神,平靜淡然的模樣,不應該是一個十幾歲的姑娘有的。
而且,面對自己的眼神,她為何不躲不避?
她的心狂跳起來,眼中全是祈盼。主子那樣英明神武的女子,不應該過早地長眠地下。一定是老天有眼,開了恩。
碧姜頭往後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問:「是嗎?她怎麼沒和你們一起回來?」
挽纓交疊放置在腹間的雙手緊緊地握緊,眸中閃過決然,「回郡主的話,殿下戰死沙聲,她的遺體還冰封在一處冰窟中,侍劍在那裡守著。」
當時那種情形,要穩住軍心,主子戰死的消息不能傳出去。隱公子決意要假扮主子,瞞過世人,那麼主子的遺骨就不能帶回京中。
最後決定侍劍留下,秘密守護著主子的屍骨,等合適的時機再運回京中。
挽纓說完,不敢眨眼,就那麼盯著碧姜。
碧姜很平靜,她彷彿能想得出來,在那苦寒的地方,侍劍一人守著冰冷的屍體,那是何等的凄涼,何等的寂寞。
「原來如此,這三年,辛苦你們了。」
「主子……」挽纓一下子跪倒在地,已是淚流滿面。
真正朝夕相處過多年的主僕,怎麼可能認不出曾經的主子?挽纓不是扶茶和點香,扶茶和點香只認識多年前的那個大長公主。
而挽纓和侍劍知道的,是後來的護國公主。
再者,即便她以前在京中時,因為要與皇兄一起學習騎射,身邊跟著侍候的人也是侍劍和挽纓。
挽纓淚眼朦朧,雙肩顫抖著,「主子,這三年,您是怎麼過的?」
「對你們來說,是切切實實的三年。對本宮來說,就像是一覺醒來,光陰轉瞬三年。」
「主子,您受苦了。」
她的主子,出生就是皇家公主,在宮中錦衣玉食,倍受寵愛。她都沒有法子相像,這樣的主子淪落到柳巷之中,是如何過來的?還被侯府買進去,要送給永忠侯。那時候的主子,又是怎樣的心情?
「沒受什麼苦,隱就認出了我,我知道很難瞞得過你們……」
「主子,幸好老天保佑,讓隱公子認出了您。奴婢該死,此前一直懷疑,不敢與您相認。」
「不怪你,神神鬼鬼的事情,太過離奇。別說是你,就是本宮此前,也從來對於神鬼傳說嗤之以鼻。若不是親自經歷,誰會相信?終歸是太過驚世駭俗,以後你還是喚我郡主吧,本宮……二字,我以後不會再用。」
「主子……」
碧姜的手伸出,做了一個制止的動作。挽纓紅著眼眶,點了點頭。
內室的珠簾那邊,長身玉立的男子無聲無息地站在那裡,將她們的對話悉數聽到耳中。他不知何時來的,連挽纓都沒有察覺,更別說如今的碧姜。
「咳。」
挽纓聽到聲音,忙用袖子拭淚,轉過頭,「隱公子,您回來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看了一眼碧姜,輕輕地退出去。
他掀開珠簾走過來,帘子的玉珠在碰撞中,發出悅耳的聲音。
碧姜還是頭一次看他穿朝中有制的正服,深紫的交襟蟒紋袍服,窄腰寬袖,袍邊包著金邊。發束紫金冠,濃眉入鬢,眸若寒星。偏生得一副玉雕般的容顏,冰寒冷漠,令人望而止步。
怪不得京中會有人傳言說敬國公是大長公主的入幕之賓,就他時常這樣變化身份出入公主府,總會被有心人看到,所以才有那樣的流言。
她眼睛四下看去,見金柱上的夜明珠都亮了,看沙漏,剛到亥時。想不到她一覺睡了近三個時辰,這一覺睡得可真夠踏實的。她掀開錦被,伸腳欲下地。
「不用起身,今夜你就歇在這吧。」他出聲阻止。
她隨手把之前脫掉的外衣扯過來,就要往身上套。他這才注意到她僅著中衣,雖身量弱瘦,卻已顯嬌態。
他忙轉過身去,看著對面的珠簾。
其實他大可不必如此,以前身為她的是暗衛兼替身,除了沐浴,幾乎她其它的樣子,他都見過。
她倒不是很在意,也沒避到屏風后,當下就穿起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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