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五十三章
拜多年的邊關生活所致,她沒有京中一般貴女的那種嬌氣。按照她金枝玉葉的身份來說,是根本不需要自己動手的。
「轉過來吧。」
他依言轉身,眸子卻是微垂著。
她已坐到桌邊,手順便捋了一下稍顯零亂的發。玉指輕動,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茶水溫度剛好,想是方才挽纓換的。
「其實你可以睡在這裡的,我去東廂睡。」
「若是我今日宿在這裡,恐怕明天就會有新的傳言,說我如何得大長公主的寵愛,都能同榻而眠。或許有那些個齷齪之人,將我與大長公主的關係想得不堪。」
他眼一沉,事實上,外面已經有她說的那種傳言。有人說大長公主男女通吃,只愛美色,不分男女。
原先有人私傳他與大長公主有私情,其實他知道是何人所為。尋常的百姓哪裡能知道世家貴族間的事情,傳出去的人無外乎同為世家中人。
護國公主這個身份尊貴,是陛下的皇姑姑,又是個女子,並無政敵。就算是有人知道些什麼,輕易不會往外傳。
但他的另一個身份不一樣,當初剛回京中,他以鐵腕之勢重回國公府。在那八個庶兄和三個庶弟赤紅的眼神中,坐上國公的位置。
庶兄弟們大多還有生母在,他們的生母其中還有人是貴妾。他們故意詆毀他,敗壞他的名聲,用意明顯。
他不在意,甚至聽到有人把他與「她」湊成一對而心中竊喜。
碧姜不知他所想,以為他會介意。
「那個……你已是國公,為何還未娶妻?」
之前在落花巷裡,她記那叫惜玉的曾說過,敬國公是沒有妻室的。算年紀,他也不小,尋常的男人早就有兒有女,他還是孤家寡人一個。若是因為要代替自己的身份,而不方便成親的話,那她豈不是罪過大了。
他沒有回答,只用一種十分陌生的眼神看著她。
敬國公府里,他那生父除了有一堆的妾室和庶齣子女,還有一位填房。那位老國公夫人一生無所出,只佔著一個嫡妻的名頭。
若說整個國公府,對他還有一兩分真心的,唯有這個繼母。繼母當然提過娶妻的事情,他以朝事繁多,府中還不清靜為由,沒有應允。
她彷彿意識到自己問錯了話,他現在頂著自己的名頭,若是娶妻遲早會露餡。說起來,現在京中還算太平,他為何不找個機會稱病,然後讓大長公主病逝。
「我想……你該娶妻了,是時候卸下我的擔子,做回你自己。」
他為她做的,已經足夠多。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一個大好的青年國公,硬生生是蹉跎成老國公。
「還不行,裕西關一帶最近燕赤人又開始有異動。」他面色無波,眼瞼半垂,遮住瞳中的風起雲湧。
對的,上次他提過的。她想著,嘆一口氣,「好,那等我們再次把燕赤人趕回燕山以北,你順勢陣亡。」
宣稱陣亡之後,世間再無肅玉,有的只是她肅碧姜。
而他,則會回到敬國公府,娶妻生子,過一個國公該有的生活。
如此想著,她胸口突然覺得悶悶的。這種感覺令人莫名難受,覺得屋子裡十分的壓抑。她起身,笑了一下,「天色已晚,你歇著吧。我走了。」
經過他身邊時,他的手無意識地伸出去,一把拉住了她。
她驚訝地望著他,他很快放開她。
修長的手抬起,輕輕拔了一下她有些散亂的鬢髮。
「你的發亂了。」
原來這樣,她想著,無所謂地攏了一把髮髻。現在已是夜裡,只要走過檐廊,就到西廂。一路上不會碰到別人,除了那幾個熟悉的下人。
「無事,我走了。」
她掀開珠簾,背景消失在門外。
而他,則立在原地,手還保持著替她撩發的姿勢,許久未動
碧姜出門沿著檐廊走著,不想碰到端著湯盅的點香。點香先是一愣,再看到她微有些零亂的發,瞳孔一縮。
「奴婢見過郡主。」
「起來吧。」
她說著,徑直往前走去,並未停留。
點香若有所思,起身往正殿去,挽纓站在門口。
「挽纓姐姐,殿下的宵夜取來了。」
挽纓從她手中接過,「交給我吧。」
點香雖有些不願,但也知道殿下較為器重挽纓。於是含著笑慢慢地把湯盅放到挽纓的手上,小聲地道:「挽纓姐姐,我聽人說,殿下有意讓郡主嫁回侯府,可有此事?」
挽纓臉色一變,「聽誰說的?簡直是胡說八道!公主都與周侯爺和離了,是萬萬不會再和侯府扯上關係的,更別說把郡主嫁過去。」
「這……我就是聽下人們亂說的,許是聽岔了。」
「既然聽岔了,這話就爛在肚子里,不許再提。」
挽纓端著湯盅進去,點香守在門外。上檐吊著兩個大紅的鏤空燈籠,紅彤彤的,照在人臉上,襯得膚色紅潤。
但點香的臉卻是煞白的,那燈光再紅,都照不暖她的心。
她不明白,為什麼殿下要抬舉那個落花巷出來的女子。論親近,她是殿下身邊服侍的人,自小一起長大。
憑什麼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就能一步登天,成為郡主?將來興許還能嫁進侯府為正室,那可是她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
當初殿下要送人去侯府,選中了扶茶。她知道扶茶心儀侯爺,一顆都掛在他身上。可是無人知道,她也愛慕那個男人。
她願意等,只要公主與侯爺是夫妻,她總能等到侯爺注意到自己的一天。
可是,她沒有等到,公主就與侯爺和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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