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父愛
清微馭邪錄之《惡報》
第十九章:父愛
跳進院子,陸孝直第一反應就是躲到了影背牆後面,露頭往窗戶方向看了看,亮燈的屋子就是一樓蔣建華的房間,此時從陸孝直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天花板。
看了看周圍似乎沒什麼異常,陸孝直躡手躡腳的走到了窗戶根底下,仔細聽了聽,裡面沒有任何動靜。「莫非不在家?」陸孝直扒著窗檯往上一竄,想看看屋裡的情況,結果不看不要緊,只見屋裡的大小柜子被翻得亂七八糟,而蔣建華則後背朝天趴在了地上,身子底下流了一大灘的血,右手攥著一部手機橫在頭頂上方,大拇指還保持著按鍵的姿勢,整條袖子都已經被血染紅了,這倒沒什麼,最要命的,就是在陸孝直的視野中這蔣建華的後背上明顯有一大團的青灰,要說陸孝直這雙眼睛,天生對陰陽變化十分敏感,有點類似於民間傳說中的「陰陽眼」,尤其在晚上更是敏感,此刻看來自己在電話里聽到的「咯咯」聲絕對不是「幻聽」,這蔣建華明顯是被什麼東西沖了身子,雖說不像是什麼厲害的角色吧。
「蔣大伯!」陸孝直也顧不上別的了,掄起拳頭噹啷一聲砸碎了玻璃,但猶豫了一下卻沒往裡進,怨孽是不會對死人感興趣的,除非是死者自己的魂魄(此時這東西明顯不是蔣建華自己的,如果蔣建華已死,魂魄應該去遊走七章而不是在自己身上趴著);之所以怨孽不走,基本可以肯定蔣建華還活著,但究竟受了多重的傷卻不得而知,萬一是肚皮讓人豁開了,可是絕對不能輕易換姿勢的,如果自己冒失闖進去驚動了那東西,蹦起來跟自己過兩招,這蔣建華可就徹底完蛋了,以怨孽沖身的力道,別說是肚皮被豁開,哪怕只是一兩寸的小傷口,把內臟甩出來都是有可能的,到時候冤孽是打跑了沒錯,蔣建華的命還要不要了?
此時此刻,院外。
本來,蔣家梁還不怎麼著急,心想沒準老爺子出去串門忘關燈了,但聽見裡邊砸玻璃的聲音和陸孝直的喊聲也著急了,踩著曹剛的肩膀子嘰里咕嚕的上了牆,跳到院里連滾帶爬的跑到了窗口。
「噓!」陸孝直比劃了一個「噓」的手勢,示意讓蔣家梁不要進去,自己則慢慢的下了窗檯,想去樓上蔣家棟的屋子裡拿法器,蔣家梁也不知道屋裡到底發生了什麼,等陸孝直下了窗檯自己則竄了上去,這一竄不要緊,差點被屋裡的情景下出屎來,「爸…爸…你…我…這…」只見這蔣家梁張了半天下巴,竟然沒說出一句整話來。
「你別進去!我馬上回來!」陸孝直跳下窗檯,想從正門進屋上樓梯,沒想到一擰門把手,也是鎖著的,正門是個防撬門,沒玻璃,砸都沒法砸,無奈,陸孝直只能往門另一側轉悠看看能不能從其他窗戶進屋,就在這時候,只聽旁邊撲通一聲,回頭一看,原本蹲在窗台上的蔣家梁已經沒了。
「你…!」陸孝直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心說可真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這下可好,沒準就是兩條人命,早知道還不如自己進去,蔣建華是死是說不好說,至少自己能全身而退,這蔣家梁要是進去,沒準得讓那東西一把掐死…
「爸…!」就在陸孝直三步並兩步往窗戶根底下跑的時候,屋裡忽然傳出了蔣家梁的聲音,聽上去似乎沒出什麼事,「怪了…」竄上窗檯,陸孝直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見蔣家梁抱著蔣建華嚎啕大哭,而蔣建華身上的東西似乎已經不見了…
「快報警!叫救護車!」陸孝直掏出手機便撥了110,蔣家梁此刻也是如夢方醒,趕忙用老爹手裡攥著的那部古董黑白屏手機撥了120,「咋這樣啊!我操他媽逼的是誰幹的啊!我他媽**他全家啊…」蔣家梁鼻涕眼淚一大把,多禮哆嗦的按著手機鍵,「我**這120怎麼打不通啊…」
「我這通了!」陸孝直把手機遞給蔣家梁,繼而拿過蔣家梁的手機看了看,看來這蔣家梁好確實是傻了,120這麼簡單的號碼竟然撥成了102…
摸了摸蔣建華的脖子,陸孝直眉頭緊鎖,只覺得這蔣建華氣若遊絲,「快!把他衣服解開!」撕開襯衫,只見肚皮上有大概兩寸多長一個刀口,深淺也不知道,且仍在滲血,
「不能等救護車了!開車直接去醫院!」陸孝直把自己的衣服扯下來一截按在了蔣建華肚皮上,一較勁直接把蔣建華抱了起來,「快開門!」
「哎!」蔣家梁手忙腳亂的跑到正門口,一開門又傻了,「媽了個逼的怎麼還鎖門啊…!」原來這正門的防盜門是用鑰匙從外面反鎖的,不管屋裡屋外,沒鑰匙是甭想弄開…
「走窗戶!」陸孝直抱著蔣建華來到了窗戶邊上,抬起一腳便踹到了窗戶框上,只聽嘩啦一聲,整個窗戶框被這一腳踹飛出四五米,哐當一聲掉在了院子里,玻璃碎了一地,這時候曹剛也爬進了院子,剛好看見陸孝直抱著蔣建華踹窗戶,「我的娘啊…這哥們少林寺出來的吧…」
七手八腳的把蔣建華運上了車,曹剛飛車直奔醫院,說句實話,眼下蔣家這個情況是任何人始料未及的,離家短短一下午的時間,蔣家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蔣建華的身上會有東西,為什麼在蔣家梁進屋的一剎那忽然消失了?那東西究竟是什麼?畜生?還是一些毫無關係的遊魂野鬼?刺傷蔣建華的人是誰?給兒子手機上打了19個電話,蔣建華究竟想說什麼?搶劫究竟發生在打電話前還是打電話后?蔣建華的電話究竟和其被害有沒有關係?一路上,陸孝直一言不發,一個個的疑問讓陸孝直著實體驗了一把公安局刑偵分析的感覺。
按大夫的話說,蔣建華的命可真是夠大的,失血量基本上已經到了常人的極限,如果再晚20分鐘,人就保不住了,一聽老爹要輸血,蔣家梁抽噎著挽起了袖子,前兩天跟老爹勢不兩立的架勢已經完全不見了,看蔣家梁一身的蘆柴棒,曹剛和陸孝直也把袖子挽了起來,還好,三個人的血型都能輸,約么過了足有七八個小時,大夫才宣布蔣建華已經脫離危險期,這期間來了幾個了解情況的民警,見蔣建華沒醒,乾脆一屁股賴在了醫院,非要等蔣建華醒過來了解第一手的情況,期間也把陸孝直和蔣家梁問了個底掉,其中陸孝直提供的「屋門被反鎖」的線索引起了警察注意,但因為不能排除兇手刺傷蔣建華後用蔣建華的鑰匙反鎖屋門,所以也不能完全肯定是熟人作案,此時此刻蔣家梁已經完全暈菜了,除了給兇手全家下毒咒以外基本上不會說別的了,把警察也煩的夠嗆,問你現場情況,你罵兇手他媽有啥用?
「那個王八羔子,關鍵時刻他媽的找不著人…」撥著哥哥蔣家棟的手機,蔣家梁一個勁的罵,「又他媽的停機,找家裡要了那麼多的錢,媽個B的都幹嗎了?」按蔣家梁的話說,蔣家棟手機停機是經常的事…
大概中午十分,護士找到了為首一個姓孫的民警,說蔣建華已經醒了,但還不能說話,讓民警盡量不要問太複雜的問題,幾個民警趕快一窩蜂的進了屋,只見蔣建華雙目緊閉一言不發的躺在床上,不管民警提什麼樣的問題,都跟死人一樣毫無反應。
「唉?怪了,剛才明明醒了啊…」,護士也鬱悶了,看了看床頭柜上的儀器,顯示也是正常的,但任憑民警跟哄小孩似的問起沒完,這蔣建華就是裝睡加裝死一言不發。
「蔣大伯,這件事,是蔣家棟乾的吧…?」不知什麼時候,陸孝直已經悄悄的潛伏到了民警身後,見蔣建華遲遲不說話,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把民警也嚇了一跳,「你是幹嗎的?誰讓你進來的!?」
「蔣大伯,蔣家棟昨天回家了吧?」陸孝直沒理民警,提高音調又問了一句。
「出去!」民警似乎有點不耐煩,就在這時候,只聽床頭柜上的儀器滴滴的響了起來,「病人心跳過速了!」護士趕忙調整了一下氧氣瓶的開關,「別問了,還是再等等吧!」
「蔣大伯,我知道您是怎麼想的…」陸孝直也沒搭理護士,「蔣大伯,實話實說吧,您以為這樣就是在幫家棟嗎?」
「你這個人…!」護士也急了,剛想發作,忽然被孫民警一把攔住,「別說話,讓他問!」此時此刻,只見一行淚水順著蔣建華的眼角滑到了枕頭上。此時蔣家梁也悄悄進了病房,看見這一幕乾脆僵在了當場。
「蔣大伯…」看見蔣建華流淚,陸孝直的眼圈忽然一紅,撲通一聲跪在了床前,「如果您兒子被抓起來了,我願意給您當兒子!您實話實說吧…!」
床頭的儀器滴滴嗒嗒響起沒完,約么過了三分鐘,只見蔣建華終於微微的點了點頭,包括警察在內,在場所有人幾乎不敢相信,用刀刺傷蔣建華的竟然是親生兒子蔣家棟…
「老李!兇手查到了!兇手查到了,你馬上聯繫市局進行布控…」一出病房,孫民警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機一通狂撥,而陸孝直則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一言不發,蔣家梁也在椅子上傻坐著,想開口問陸孝直,卻又不知道問什麼。
「你有個好爸爸…」許久,陸孝直對著蔣家梁長嘆一句,眼圈通紅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轉,「你爸給你打電話,是不想報警抓你哥…」
「真…真的?」蔣家梁此時似乎還有點不相信,「老爺子平時對他那麼好,家裡這麼難,還按月給他錢,他怎麼能…」
「有些事你不知道…知道你也不會相信…」陸孝直並沒向蔣家梁解釋關於兩個兒子中有一個不是蔣建華命中之子的事,「總而言之,你可能見不到你哥哥了,以後好好照顧你爸爸吧…」
「我…嗯!」蔣家梁雖然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但對於這個神秘兮兮的「弟弟工友」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信任,說句實話,看見老爺子躺在血泊之中,蔣家梁也崩潰了,平時跟老爺子打架的場景早就沒影了,腦袋裡浮現的全是老爺子含辛茹苦支撐這個家,頂著大風大雪騎電三輪給人送貨的情景,也算是一種人之常情吧…
「你爸其實挺不容易的,如果我有這麼一個爸爸,我會很愛他,不會和他打架…」陸孝直的話也挺實在,什麼是父母?什麼是親情?父母就是兒子用鋼刀刺進了老爹的胸膛,老爹在生命垂危的時候卻不忍心打電話報警抓兒子,這就是親情,站在生死邊緣卻在考慮別人的生死。
「爸…!」蔣家梁撲通一聲跪在了病房外,趴在地上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