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遊街

045.遊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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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宮衛令》規定:每晚「晝刻」已盡,擂「閉『門』鼓」響六百下;每里清早五更三點擂「開『門』鼓」響四百下。凡是在「閉『門』鼓」后、「開『門』鼓」前在城裡大街上無故行走的,皆以「犯夜」罪名,笞二十下。因此夜禁之後,除了那些為官府送信之類的走卒差吏,或是為了婚喪吉凶,以及疾病買『葯』請醫的『私』事,長安的大街上冷冷清清。

大街上的冷清正好襯托出各坊里的熱鬧,入夜後坊『門』四閉,坊內大街小巷沿街開設的店鋪依舊可以點燈營業,不過豐邑坊是個平民居住的小坊,勞累了一天的平頭百姓在這清冷的秋夜很早就已經上『床』歇息,大街小巷行人寥寥。

李熙帶著沐雅馨溜出楊宅,沿著『門』前橫巷向東行去,一路上冷冷清清,只有腳步踢踏硬土地的聲響,起初二人都沒有在意,以為深秋夜冷,人少也是正常,但走著走著就覺出不對勁了,要說人少不假,但絕不至於一個人影也見不著呀。

往『日』到半夜還是燈火通明,人影攢動的十字街口此刻也是冷冷清清,只有一家做麻糖餅的熟食店裡還亮著燈,『門』戶虛掩著,生意也不做了。李熙推『門』而入,詢問店主出了何事。店主見來人是平山子楊贊,唬了一跳,趕忙擦擦手把二人迎入店中,叉手回道:「午後坊官沈笑殺了人,讓官府捉了去,恐其有同黨潛伏,故而坊里也宵禁了,不讓人出『門』,也不讓人做生意。我好說歹說,才允許我關著『門』做糖餅。」

原來是這麼回事,李熙恍然大悟,說聲告辭便要走,恰逢有一爐糖餅出鍋,店主好客非要送李熙兩個嘗嘗新,李熙推讓不得只能收下。

出了糖餅店,二人俱是怏怏不樂,無奈只能往回走,沐雅馨牽著李熙的衣角,低著頭跟在後面,亦步亦趨。李熙抓過她的手,拉她並排走,沐雅馨不敢。李熙道:「我答應過給平妻之禮待你的,你如今雖然是妾,在我心裡卻就是妻,等將來你楊郎我發達了,再趕你出『門』。」

沐雅馨啊了一聲,眼睛瞪的老大,可憐兮兮地望著李熙。

「哈哈,小傻瓜,趕你出『門』,是為了再以平妻之禮把你娶回來呀。」李熙在沐雅馨的頭上狠狠地按了一把,沐雅馨一個趔趄跌了出去,虧得李熙手快扯住她的衣裙把她拽住,否則非跌一個大跟頭不可。

「討厭,又欺負人。『花』『花』,咬他。」

那狗翻著狗眼望著李熙,『舔』『舔』嘴『唇』,無動於衷。

「咦,這狗還『挺』懂規矩的嘛,我喜歡,來,『花』『花』,打個滾我看。」

那狗翻著狗眼望著李熙,『舔』『舔』嘴『唇』,無動於衷。

「沒規矩的畜生,遲早收拾了做火鍋。」李熙出言威脅道,眼睛一瞪。

那狗立即趴在了地上,還真打起了滾。樂的李熙哈哈大笑,一高興賞了它一個熱乎乎的糖餅,這狗許是餓狠了,叼去一旁,張嘴便咬,熱糖流出燙它哽哽唧唧地叫。

沐雅馨看了好一陣心疼,忽又問李熙:「火鍋是什麼?」

「哦,怎麼說呢,軍中因戰事緊張時來不及做飯,大夥就把獵到羊『肉』、鹿『肉』、兔子『肉』一股腦地投進一口大鐵鍋里,加些菜蔬,加些醬菜、鹽、醋、『花』椒、蔥、姜、蒜,然後用旺火燉煮,做成以後,濃香撲鼻,吃的時候鍋下柴火可以不撤,鍋里熱湯翻滾,鍋下柴火正旺,既充饑又驅寒,我們管這個就叫火鍋。」

李熙對自己編瞎話的本事感到由衷欽佩,話說完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聽起來味道不錯。」沐雅馨『舔』了一下嘴『唇』,肚子里發出咕嚕一聲響。

「你晚上沒吃飯么?」

「吃……吃了。不過聽你這麼一說,我又餓了。」沐雅馨不好意思地答道,忍不住又吞咽了一口口水。

「跟我來。」李熙拉著沐雅馨的手來到坊南『門』,敲開了房『門』耳房,取了一吊錢遞進去,坊吏望著那吊錢,直發笑卻不肯接。李熙以為他嫌少,就又加了五十文。坊吏道:「你就是給一貫錢,這『門』我也不能開,上面有『交』代,有伙逆賊『混』進了城裡,夜禁查的比往常都嚴,哪個坊出了事,刺配三千里,你說,為了你這一吊錢值當嗎?」

說完這話,坊吏索『性』把頭側過去不理睬了。沐雅馨見李熙臉『色』不好看,趕緊扯了扯他的胳膊,小聲地說:「算了,回去吃桂『花』糖吧,我那還有一大包呢。」

李熙點點頭,朝她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沐雅馨挽著李熙的胳膊往回走,生怕李熙有絲毫的不快,沒話找話地說:「平妻不平妻的我不奢求,只求你別忘了當初對我發過的誓言。」

李熙望了眼這個知情識趣的『女』子,心裡感慨道:「你要是個清清白白的人該有多好。」

一陣涼風吹來,李熙打了個寒顫,深秋的夜已經很冷了。眼見沐雅馨穿著單薄,李熙二話沒說就脫下自己的長袍裹在了她身上。

沐雅馨吃驚地睜大了眼睛,連忙推拒。李熙對她怒目而視,喝道:「乖乖穿上,否則家法『侍』候。」在他的『逼』視下,沐雅馨沒敢啃聲,她順服地把李熙的長袍裹了裹。然後,一直開朗的她忽然沉默了起來。

她沉默不語,李熙也故意冷落她,他把糖餅掰開了逗『弄』『花』『花』狗,這禽獸好像幾百年沒吃飯似的,饞的兩眼放綠光,一條舌頭不停地『舔』『弄』著嘴『唇』。

李熙心中大喜,你有所『玉』,我有糖餅,還不玩死你?

在他的威『逼』利『誘』下,斷了半截尾巴的『花』『花』狗很快就完全效忠於李熙這個新主人了,不僅點頭哈腰,還即興表演了「就地十八滾」、「拱手賀新喜」以及「轉圈咬尾巴」等助興節目。李熙很高興,哈哈大笑,把手裡的糖餅一股腦送給了它,末了還特意拍了拍這狗的腦袋。

沐雅馨立在一旁矜持地笑著,她問李熙:「你不是嫌它臟嗎?為何對它怎麼親?」

李熙笑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狗無依無靠,如此的討好你,我還能怎麼樣?真燉了它做狗『肉』火鍋么,良心不忍啊。」沐雅馨深深地低下了頭,再抬起來,滿臉是笑,拍開酒罈子上的泥封口,豪邁地說道:「喝酒。」

李熙笑道:「沒下酒菜怎麼喝?」

沐雅馨道:「喝酒就是喝酒,咱們是酒客又不是餚客。」

李熙大喜,奪過酒罈子,先飲了一口,連贊好酒,沐雅馨也要喝,李熙一面說空腹喝酒不好,一面還是灌了她幾大口。

沐雅馨的酒量實在一般,幾口涼酒下肚,整個人就開始搖擺起來,這『女』子一路大呼小叫,踢踢打打,全無半點淑『女』的矜持,興之所至,將那還剩一半的酒罈子「咣當」一聲砸在硬土地上,驚的『花』皮狗好一陣狂吠。

李熙怪她不該『浪』費東西,沐雅馨把手用力一揮,豪邁地嚷道:「區區一壇酒算得了什麼,明天我送你十壇、一百壇、一千壇。」她攀扶著李熙的肩頭,噴著酒氣說:「我的『私』房錢足夠你喝一輩子好酒了,只要你不離棄我,它們都歸你。」

李熙扯著沐雅馨的手臂,把她轉到自己面前,追問道:「你老實『交』代,究竟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這句話為何反反覆復地說?」

沐雅馨搖頭說:「沒有。」

「那你就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瞞著我?對不對?」

沐雅馨仍舊搖頭說:「沒有。」

「從你的脈象看,你在說謊。」

沐雅馨如觸電般把手『抽』了回去:「沒有,沒有,真是沒有……呃,的確是有人來說過親,不過我都回絕了,有一回我爹把聘禮都收了,還是被我全扔到了大街上,為這個,我還挨了一頓打呢。」沐雅馨捲起袖子,指示著她蔥白的『玉』臂上一處淺淺的疤痕。

「這,這,還有這,背上也有,腰上也有,『腿』上也有,你要不要看,你要看,我現在就脫給你看。」這『女』子瘋瘋癲癲的就真的要寬衣解帶。李熙連忙告饒。

沐雅馨反守為攻,紅著眼,含著淚,幽怨地說道:「你走這兩年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你回來了問也不問人家一聲,見了面就猴急猴急。人家身上那麼多傷痕,你看到了么?人家的心裡有多委屈,你知道么?你還敢懷疑我對不不忠。」

李熙辯解道:「我昨晚不是喝醉了嘛,你現在能看清楚我手上有幾根手指頭?」

沐雅馨答:「五根。」

李熙道:「胡說,好好數數。」

沐雅馨捉過他的手一根根地數了一遍:「明明是五根嘛?」

李熙道:「所以說你的酒量比我酒量大。」

沐雅馨說:「那倒未必,我酒量其實……騙子,這跟酒量有什麼關係,人家正生氣呢,不許岔開話。」

兩隻粉錘短促連擊,把李熙的『胸』膛當做板鼓捶的砰砰響,李熙從牙縫裡擠出一聲:「再打,再打我肋骨就斷了。」

「呀!」沐雅馨大吃了一驚,入楊宅大『門』時戚氏曾告訴過她李熙斷了根肋骨,傷還沒有好透,囑咐她多多照看著,昨晚還記得的,今天怎麼就給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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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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