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10.我要保樁媒
??魯焰焊之子魯省突襲濮州得手,得盧士枚父母妻子並前軍將士家眷,盧士枚聞訊下馬解甲,在曹州城下向魯焰焊請降。其時李熙督軍尚在滑州,聞訊率輕騎至曹州,召見盧士枚,盧士枚著囚服迎於城下,李熙坐在馬上責問道:「你勢窮來投,我待你如何,為何與烏重胤謀叛?」盧士枚答:「鬼迷心竅,咎由自取,罪在盧某,唯死而已。」李熙道:「若繼續與我為敵,爾必死無疑,今已戰敗,肯降我么?」
盧士枚答:「願為太保牽馬執鞭。」李熙讓阮承梁下馬扶起盧士枚,自己則騎馬進了城,城門內大街上,牟祁連夫人領三子二女攔路喊冤,李熙下馬攙扶,牟夫人縮手不肯應,言道:「太保不為我丈夫做主,妾便跪死在這。」李熙道:「你若信的過我,便起來隨我回衙,若信我不過,我也無話可說。」
牟夫人這才起身,跟著李熙來到曹州刺史府,李熙探視了伏在床上起不來身的牟祁連,蹙著眉頭問魯焰焊:「怎麼搞成了這個樣子?」魯焰焊面紅耳赤,向牟祁連、牟夫人拱手道歉。牟夫人不依不饒,冷哼一聲道:「三十軍棍,就值大將軍拱拱手,大將軍身份貴重,我丈夫臉面就不要錢嗎?」李熙道:「夫人提錢,盧尚書的湯藥費都著落在魯將軍身上,另外讓他拿出三年俸祿賠償。你看如何?」牟夫人努著嘴不應,魯焰焊尷尬無言。
魯省出班,跪拜於牟祁連面前,一連叩了四個頭,言道:「父親用使君之計破了濮州,這破城的功勞魯省不敢要,全歸使君。刺史若嫌四個頭不夠,魯省甘領四十軍棍。」
李熙哈哈大笑,踢了魯省一腳,說道:「你這皮糙肉厚的,要打該打六十才能作數。」魯省道:「大帥說打六十就打六十,魯省領得。」言訖,起身往外走。牟祁連趴在床上連聲喝道:「行啦,我的少將軍。你這是給某長臉呢,還是再責某小肚雞腸?」
張三抱住魯省,笑道:「你往哪走,你丈人叫你呢?」見魯省發獃,李四又道:「大帥要給你保門親事,你願不願意?」眾人吃吃地笑,魯省更覺懵懂。牟夫人一聽嚇了一大跳,昨夜張三進城打前站,特意到府上來了一趟,跟管家說的熱熱乎乎,他走後,管家稟報說李熙要給她的長女盧瑤保門親事,牟夫人當時就吃了一驚,后又想張三不跟自己說,卻去跟管家說,多半是信口開河之語,想那李熙年輕那會就是個信口開河的滑稽人,他的親隨近墨者黑,還不有樣學樣?因此未放在心上。
此刻親耳聽到張三、李四這麼說,牟夫人只覺心驚肉跳,胸悶氣短。她一把將長女牟瑤摟住,不肯放手,生怕讓人搶了去。牟瑤撲閃著一雙大眼睛,瞄了眼魯省,秀眉蹙起,一臉的厭惡表情,心裡卻像揣了只小鹿,突突的撞的心都亂了。李熙起身說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今兒我就裝個紅娘保樁媒。老魯呢是個火爆脾氣,他生了個兒子倒是個好脾氣,這樣好脾氣的男兒就該配個厲害的女子管管,否則蔫蔫糊糊的難成大器。我聽說牟刺史家的大娘子十分潑辣,十八歲的大姑娘,整個曹州城無人敢問,怕她大小姐脾氣發作攪的家宅不寧。我本也不信,心想世上哪有這樣厲害的女子,今ri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魯省這樣的人合該讓她去管。」
牟瑤聞言怒起,掙脫母親懷抱,問李熙道:「大帥此言何來,自今ri見面,我哪裡失了規矩,你幾時能見到我的潑辣?」頓時滿屋鬨笑,連牟夫人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無奈地拍了拍女兒,提醒道:「你上他當了。」牟瑤這才明白過來,一張俏臉頓時羞的通紅。
李熙給魯省、牟瑤保媒倒非一時興起,自知道魯焰焊杖打牟祁連起,他便在想化解之道。魯焰焊是他未發跡時就追隨左右的老將,牟祁連則是他發跡后收納的文官新秀,身後各自代表了一群人,魯焰焊打牟祁連固然不當,牟祁連亂議軍事也有錯,誰的錯大,誰的錯小,是非曲直實際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件事鬧大后怎麼處理,稍有不慎,或會導致新舊之間,文武之間的猜疑和隔閡。
李熙窮思數ri未得妙招,後來還是阮承梁替他出了個這個算不得高明卻足夠實用的主意。魯省並非像李熙說的那麼蔫蔫糊糊不堪,他只是脾氣溫厚了點,牟瑤自也不是那種潑辣女子,只是生在書香門第,耳濡目染,多了點見識,有了些傲骨。是非黑白經李熙這麼一攪合,黑里有白,白里見黑,外人難辨好歹,糊裡糊塗總算揭了過去。
為恐夜長夢多,李熙當ri便為二人cāo辦了婚禮,一切按軍中儀式,雖隆重而不奢華。婚後,調魯省入親衛軍為將。
李熙用盧士枚為曹州濟yin縣尉,選所部jing銳編入武寧軍左廂,歸入周野麾下。
鄆州即失,齊州難安,鄭德牙勸張和善歸降李熙,張和善猶豫不決,有心投奔王ri簡。鄭德牙設家宴邀請張和善,侯其至,就在席間刺殺。張和善死,齊州軍亂,一部渡河投奔王ri簡,大部遂鄭德牙投向了李熙。
至此,原淄青十二州之地盡屬李熙,桂仲武聞李熙到鄆州,攜長子桂榮來見,願解散兵馬獻諸州,李熙留桂榮在軍中為判官,仍讓桂仲武回青州,揀選其所部jing銳充實橫武軍,其餘老弱降為州軍專司城池防禦,緝捕盜賊,仍由桂仲武統領。
遷武寧軍行軍司馬肖白為天平軍節度使,駐鄆州,管內轄鄆州、齊州、兗州、濮州、曹州。橫武軍主力前移至鄆州。奏請李寰為義成軍節度使,管內滑州、鄭州、汴州,治所遷汴州。移武寧軍前廂主力於汴州城內駐紮。調張脈為宿州刺史、武寧軍右廂兵馬使,募兵重建右廂。選天平軍降卒萬人,打散建制,歸屬新建的東海軍、忠武軍和義成軍。
李熙回到徐州,見烏重胤,言道:「保君與我相識於嶺南,昔ri同在張公麾下為幕僚,一晃十數年,不意在此相見。你起兵反我,我不怪你亦不恨你,為解三軍危難,保君毅然頂住壓力化干戈為玉帛,難能可貴,李熙欽佩之至。」
烏重胤道:「爭不過你,我心服口服,烏某長於用兵而短於計較,后當卸去兵權,願做太保麾下一走卒耳。」李熙道:「保君乃當世名將,李熙得君相助如虎添翼,豈敢怠慢,洛陽正缺一大謀略家,請保君為我贊畫之。」
李熙又要用烏漢貞為親衛軍將,烏重胤諫道:「小兒莽撞懵懂,恐衝撞了太保。」李熙道:「為大將者合該有點脾氣,烈馬才是好馬嘛。」
又yu用烏漢弘為滑州司馬,以母喪,拒不肯受命。
彈指間離開徐州已是一年多,城郭依舊,人也還是那些人,但看在眼裡總有恍如隔世之感,待見到一群朝著自己叫父親大人的孩子,李熙才又一次感到時光的偉大和無情,一年前離開徐州時他只有念郎一個兒子,張好好一個女兒,眨眼之間子女忽成行。
衣襄的女兒小柔正在蹣跚學步,其餘的子女則還在母親的懷抱里,除了林婉嫻生了一個男孩外,其餘幾房夫人生的都是女兒。李熙逗逗這個,戳戳那個,樂不可支。
衣襄讓李熙給眾兒女們取個名字,李熙推說頭疼,想回去翻翻書,眾人不依攔住不放。李熙向杜牧求救,杜牧把手直擺,連道家事非其職責,不參與。李熙想了想,說道:「這樣,女孩們按出生年月,由大到小,分別叫婉柔靜淑雅,男孩們叫威武雄壯好。」話剛說完就被沐雅馨啐了一口,道:「雅字是她們能用的嗎,不知避老娘的諱嗎?」眾人轟然大笑,林婉嫻亦道:「婉字也不能用。」李熙訕訕笑道:「大意了,大意了。」略一思忖,又說道:「女孩嘛,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就以巧、笑、倩、美、盼五字為名。」
眾人又責李熙輕視女兒,亂取名字,李熙只好拱手告饒。取了名字,眾人又嚷著要刻名章,李熙恐惹禍上身,趕忙答應下來。眾人齊去央求杜牧,杜牧推魏謨,魏謨道:「論篆刻之藝,誰比的了宋參謀,那可是當世名家。」眾人不辨真偽,拖兒帶女去找宋煮。只留下沐雅馨和陳招弟沒走,念郎和張好好也低頭侍立在一旁。
李熙問張好好:「你叔父前ri派人接你過去,你因何不去?」
張好好答道:「叔父一人寡居,好好過去多有不便。」
李熙點點頭,又問念郎:「我聞你近來練箭怕苦,一ri只shè十箭。少年不用功,你打算什麼時候才用功呀?」念郎支吾道:「前ri,兒兒的手被弓弦拉傷,師傅讓兒休休養幾天,兒怕怕手生荒廢了技藝,這才才每rishè十箭。」
念郎剛說完,陳招弟就出面解釋道:「念郎近來練箭可用功了,百步之內用箭能shè中小樹榦。」李熙道:「是小樹榦?」陳招弟聞言不善,心虛,囁嚅道:「也就碗口粗。」李熙道:「就碗口粗嗎,那得是多大的碗呀?」陳招弟支吾道:「也不算大,大約……」她用手比劃了一下,約杯口粗,比劃完連自己也不信,於是悄悄加大尺碼,約有一抱粗,李熙臉sè仍舊yin沉著,陳招弟心虛難言,丟眼sè向沐雅馨求救。
沐雅馨哼了一聲,悠悠說道:「十三歲的小兒能shè百步遠的箭已經難能可貴了,哪怕shè中一棟房子也是本事。我記得某人都做到兵馬使了,出門行獵五十步之內還誤傷過一頭耕牛。」
張好好聞言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念郎也想笑卻不敢,低著頭,憋的臉通紅。
李熙咳嗽了兩聲,朝兩個孩子揮了揮手,張好好眼尖,碰了碰念郎的手,蹲身行個禮,倒著退了出去,念郎一出門,撲通跪地,揚天吐了口氣,叫道:「可算出來了。」張好好白了他一眼,譏諷道:「平ri的威風都哪去了,怎麼突然跟貓見了耗子一樣,哼。」念郎哼道:「你自然不怕他,他又從不打你,我犯在他手裡,他可是真打呀,誰不怕?」
張好好道:「呸呸呸,父親幾曾打過你了,我怎麼不知道?難道你有事瞞著我?」
念郎見張好好生氣,忙賠笑道:「沒有,不是真打,其實我倒是想真挨兩下,你不知道,他眼裡的那根鞭子抽起人來更是鞭鞭見骨,痛徹心扉,比真鞭子還可怕。」
張好好抿嘴笑道:「沒出息就是沒出息,休要找理由搪塞。」她眼珠子骨碌一轉,說道:「天不早了,還去爬山嗎?」念郎把手直擺:「罷了罷了,還去什麼去,我回書房溫書了,誰知道他老人家何時又要問我。」
張好好道:「那也好,我陪你去溫書。」念郎一拍額頭,朝張好好連連打躬作揖,說道:「好妹妹,我求求你了,你要是去了,嘀嘀咕咕的,我哪有心思看書,你容我半天清靜。」說完不顧張好好,撒腿跑了。恨得張好好咬牙切齒直跺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