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09.打是為了降
??烏重胤聞之齊州兵亂大吃了一驚,心中懷疑是李熙在背後搞鬼,正yu知會平盧和濮州多加提防,忽聞參謀吳賀溺死於自家后宅的水池裡,仵作驗屍得出的結論是吳賀被人先殺后拋屍於水池,烏重胤心驚不已,未幾,鄆州司馬張振川又刺死於家中,張振川是烏重胤心腹親信,雖是司馬,位置卻重過刺史。張振川身首異處,頭顱被懸於院中一株桂花樹上。烏重胤掀翻桌案,高聲怒罵道:「鼠輩欺人太甚!」
即命傳令升廳,商議出兵徐州事宜。
長子烏漢弘諫道:「此必是李熙的計謀,激怒父親出兵,好讓他有口實對鄆州用兵。父親當忍耐才是。」烏重胤三子烏漢貞怒道:「都欺負上門了,豈能再忍?齊州兵變我們可以忍,姑爺拿霉變的軍糧糊弄軍卒死有餘辜,可是吳參謀前番奔走於濮州、青州之間,一力促成三家聯盟,今ri被刺殺於家中,我們若連吭都不敢吭一聲,這三家聯盟便是名存實亡,到頭來還是要被李熙個個擊破,與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趁他jing兵盡在洛陽之際,拼上一拼!」
烏漢弘道:「拼,拿什麼拼?齊州兵變,天平軍軍力十喪其三,所剩軍卒又要防備河北、駐守鄆州,能出戰的不足萬人,這萬餘人豈是徐州的對手。」
烏重胤五子烏漢封道:「大哥忒膽小,李熙jing兵而今全在洛陽、陝虢,徐州所部不過萬人,我若出兵,濮州盧尚書必會響應,青州那位即便首鼠兩端,卻也能牽制密州駐軍,一萬對一萬,憑什麼就是我們輸?」
烏漢弘嘆息了一聲道:「打仗這種事哪能光講兵力。」
烏漢貞聞言嘿然冷笑:「大哥只管端坐鄆州,沙場爭雄自有我和五弟替父親分憂。」
烏重胤咳嗽了一聲,諸子結束爭執,參謀宋思江諫道:「與強者競爭只有一次機會,還請主公三思。」烏重胤把手一揮,止住宋思江,霍然起身,拔刀插案上,言道:「我意已決,誓與李熙周旋到底。」
烏重胤自任主帥督軍萬人出兗州直取徐州,武寧大將王儉率部在藤縣截擊,激戰一ri,王儉退回城內固守,烏重胤遣六子烏漢章佯攻城池,自己親率主力繞城而過直撲徐州城。橫武軍使李讓坤在沛縣起兵截擊,為烏漢貞所破。
橫武軍主力被耿強帶去洛陽,沛縣老營駐守的多是老弱。
張龍聞烏重胤至,堅守不出,徐州城牆累年加固,現高六丈五,較一般城池要高出兩丈五,牆基厚達四丈。烏重胤輕兵而來,攻城器械本就不足,所攜雲梯又不夠高,面對如此堅城一籌莫展。令退兵十五里駐紮,與張龍對峙。
烏漢貞諫道:「頓兵堅城之下實乃兵家大忌,父親如何行險而不顧?」
烏重胤道:「天平軍實力本不及徐州,不管是打還是不打終難免為徐州所滅,我行險來此只為喚起濮州和青州,他們若不出兵,此戰我軍必敗。」
烏漢貞恨道:「果然如此,當初還不如直接降了徐州,也能謀個縣令做做。」
烏重胤笑道:「混賬小子,縣令是那麼好做的嗎,不打疼他,想做守門吏尚不可得。」
聞烏重胤出兵徐州,盧士枚立即在濮州舉兵響應,揮軍直取曹州,魯焰焊出兵野戰,連番敗績,不得已困守城池。盧士枚遣輕騎繞道去宋、亳、宿三州,肆意襲擾鄉間,攪的武寧軍後方人心惶惶,糧草、軍械無法向前運輸。
曹州刺史牟祁連擅於理財,曹州府庫充盈,糧草堆積如山,城牆雖然不高,卻十分完備,盧士枚遠道而來,缺少攻城器械,面對堅城無可奈何。牟祁連勸魯焰焊道:「濮州兵不過萬人,半數以上都是新募的烏合之眾,如今盧士枚親率大軍屯於城下,某以為濮州城內必然空虛,將軍何不遣一支jing兵去搗他的老巢,來一個圍魏救趙之計?」
魯焰焊連番敗於盧士枚,心中正沮喪,聞聽這話,以為牟祁連在諷刺自己,怒道:「我為三軍主帥,如何用兵用不著外人指三道四。」牟祁連道:「非也,非也,某為曹州刺史,敵軍圍城,某豈可無一眼贊畫。」魯焰焊早在嶺南時便追隨李熙,資格最老,在軍中向來說一不二,見牟祁連當著眾人的面公然頂撞自己,摔杯而起,勃然大怒道:「憑你一個書獃子也敢議論軍事,還圍魏救趙,魏在哪,趙又在哪,誰是龐涓,誰是孫武?」魯焰焊激憤之下不知自己出了口誤,諸將見他在氣頭上,亦不敢提醒。
牟祁連多少有些書生意氣,忍不住譏諷道:「圍魏救趙的是孫臏不是孫武。」
魯焰焊當眾丟醜,怒不可遏,「呼」地掀了桌子,指著牟祁連的臉罵道:「大帥說軍政分立,軍不幹政,政不幹軍,你一個管民的刺史有什麼資格三番五次插手軍事?左右衛士何在,將這個亂軍的狗刺史拖下去打三十軍棍。」
眾人大驚,紛紛解勸,魯焰焊黑著臉不聽,眾人又勸牟祁連服個軟,偏偏牟祁連一身傲骨絲毫不肯退讓。衛士不敢抗命,將牟祁連拖下去責打了三十軍棍,只打的皮開肉綻。魯焰焊出了一口氣,待心靜下來,想想牟祁連的話大有道理,盧士枚勢窮來投時部下不過兩千人,這其中老弱和將士家屬還佔了相當一部分,在濮州他ri夜招募軍馬,不到一年時間就拼湊起一萬大軍,這樣的軍隊素質可想而知,自己連番敗陣是因為後廂jing銳盡被李熙抽掉去了洛陽,營中所剩的全是老弱,素質比盧士枚臨時拼湊的大軍強不到哪去。盧士枚擅於用兵,在滄州時獨自面對兇悍的幽州兵也絲毫不落下風,論用兵自己不是他的對手,這才有連番挫敗。
偷襲濮州是打開眼下局面的最好辦法,雖然李熙給他任務只是堅守曹州一個月,為他從洛陽起兵襲奪濮州爭取時間,但身為統兵大將,誰不願沙場建功?而今機會就在眼前,自己豈能錯過?
魯焰焊在痛責牟祁連三十軍棍的當晚,即遣其子魯省率親軍千人悄悄出城,繞道成武縣北上去奪濮州,為了掩護兒子出城,魯焰焊趁著月sè出城劫營,被盧士枚識破,一場混戰,魯焰焊大敗,肩上中了一箭,狼狽逃回曹州城。
烏重胤出兵后,遣使要桂仲武出兵攻打密州,以牽制肖三部東進,肖三所部人數雖然不多,卻cāo練的十分jing銳,果然東進馳援徐州,烏重胤自覺難以抵擋。
桂仲武權衡利弊得失后,決定背盟反戈一擊,他將烏重胤的使臣捆帶去見肖三,以示不叛之心。肖三得到桂仲武的承諾后,即率密州主力東進馳援徐州,王儉得肖三密報,不救徐州,而是督軍北上直取兗州。
天平軍都知兵馬使馬房豹出城迎敵,一戰為王儉所擒,兗州刺史崔振獻城歸降,王儉兵不血刃奪取兗州,兗州一失,頓兵徐州城下的烏重胤父子便與大後方鄆州失去聯繫,糧草軍械不能接濟,鄆州留後烏漢弘膽戰心驚,不知是戰是降,入告其母,母叱道:「烏家子孫何時如你這般膿包?」烏漢弘泣道:「兒若堅守城池,城破時難免玉石俱碎,百姓何辜?兒若出降,罪在兒一人,卻可保闔城百姓平安。」
烏母道:「汝若出降,我寧可自盡。」烏漢弘苦勸不聽,令左右看好烏母,防止母親尋了短見。王儉兵臨城下,約烏漢弘晤面,二人不帶隨從匹馬相會,敘談良久,烏漢弘忽而拔刀砍向王儉,數刀未中,卻被王儉探臂從馬上擒過,夾在腋下飛奔回營去了。事發突然,天平軍士卒根本來不及救援。城頭嘹望的軍將大驚失sè,飛奔入告烏母。
烏母怒罵道:「獃子行此卑劣伎倆,彼已非我兒,死便死了,與我無干。」
城中將領見烏母不肯降,密謀對策,牙將張頜道:「城若破,玉石俱焚,夫人一人要做烈婦卻要這麼多人陪葬,可見自私自利,不如捆其出降,如何?」副將余成怡道:「以下犯上傳揚出去於道義有虧,將來無立身之地,倒不如一把火燒了乾淨。」眾皆稱是。
當夜節度使府後宅起火,烈火熊熊,烏重胤夫人以下家人仆奴一百三十口盡數葬身於火海。
二ri,張頜、余成怡率部出降,見烏漢弘端坐於王儉軍中,心中大驚。烏漢弘見眾人出降,喜道:「是母親擔憂我的生死,遣你們出降的嗎?」
張頜、余成怡等人面面相覷,號泣請罪道:「昨ri我等勸夫人出降,夫人不肯,入夜放了把火,**了。」烏漢弘聞言嚎啕大哭,情急意悲,幾度昏厥。
因為母親不肯歸降,烏漢弘在會晤王儉時懇求王儉挾持他為人質,逼迫烏夫人獻城,王儉不肯做這種有損名譽的事,烏漢弘再三央求,又先拔刀劈砍王儉,自毀名節。王儉無奈這才於陣前擒了烏漢弘。昨夜見城中大火,已知情況有變,卻不料是這樣的一種結果。
烏重胤聞聽長子烏漢弘獻城,髮妻**,心如刀絞,忽又聞肖三整軍東進,預料桂仲武已經叛變,召諸子言道:「今大勢已去,為三軍將士計,我意解甲歸降,此番無故犯境生死難測,汝等可趁夜去投大宋,為我烏家留條根。」烏漢貞冷笑道:「烏家的血脈自有大哥來存續,兒誓與徐州死戰到底。」烏重胤搖頭苦笑道:「蚍蜉撼大樹,可笑不量力。」烏重胤胞弟烏重元呵斥烏漢貞道:「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敗了就是敗了,休要學那偏執小人。」烏漢貞長嘆一聲,跪地認錯。
烏重胤遣使入城,向張龍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