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意外

顧行知拐拐穆然的胳膊肘，輕聲喊，「穆然……」

穆然沒有反應。

等了一分鐘不到，顧行知又拐拐穆然的胳膊肘，稍微放開了一點兒聲音，喊，「穆然。」

穆然還是沒有反應。

再等了差不多一分鐘，顧行知忍不住了，一把扯下穆然的一隻耳機。

穆然扭頭，眉尾挑出一個好看的弧度，「幹嘛？」

顧行知指指前排，又指指前前排，以及前前前排，示意穆然，看看人家是怎麼做的，不是說話，就是說話，有說有笑的不好么，非要自己玩自己的，把旁邊的人晾在一邊……

穆然順著顧行知的目光看過去，確實也看到了，大家都是說說笑笑的，很是融洽，除了前排的沈蘭和劉子伊，兩個人好像一句話都沒有說。

穆然以為顧行知是在說，讓她打破一下尷尬的氣氛，忙從縫隙里伸出手去，拍拍坐在她正前方的沈蘭，等沈蘭回過頭了，說，「要不你和顧行知換換位置吧？」

沈蘭一臉疑惑的看著顧行知，「換位置？」

「不！不是！」顧行知看著穆然，怕穆然說換位置就換，趕緊解釋，「我沒說我要換位置。」

「哦，知道了。」穆然點點頭，端著愛派，站起身就要走。

顧行知忙把那纖細的手腕拽住，「你幹嘛去？」

「換位置呀。」

穆然回答得理所當然。

顧行知不願意和沈蘭換，那就她換唄。

顧行知是個閑不住的，沈蘭又是個話多的，兩個人坐在一起，那不是正好嗎？

反正她不想說話，剛好劉子伊也不會和她說話，換去前面的位置坐，剛剛好，都不用說話，。顧行知找到了說話的人，她也樂得清凈。

穆然專心看著愛派上的歌單，始終沒有察覺自己會錯了意。

顧行知看出來穆然心思不在和他說話上，一把把穆然拽了坐下，扭過頭去不想說話。

轉念一想，他和穆然生悶氣，對穆然沒有丁點兒的影響，穆然該聽歌聽歌，該沉默沉默，該幹嘛幹嘛，理都不會理睬他。

他呢，默默的生氣，一直生氣，到頭來，只能是把自己氣死。

想通了，顧行知就放下了生氣的計劃，悶聲悶氣的說，「我又沒說要你換外置。」

穆然下意識回了句，「不要我換，那你去呀，你和誰換都行，你去換吧，我繼續聽歌了。」

穆然拿著被顧行知摘掉的那隻耳機，作勢就要重新戴上了，然後聽歌。

顧行知差點沒吐出一口老血。

「我只是希望你和我說說話，你放下耳機，和我說話，就這樣。」

穆然哦了一聲，把準備戴上的那隻耳機遞給顧行知。

說，「我沒什麼好說的，要不就一起聽歌吧。」

顧行知對音樂沒什麼興趣，之所以擅長鋼琴，那都是被家裡面的人逼出來的，不管是旋律還是詞曲，真的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本著見識見識穆然歌單，了解了解穆然情趣的念頭，顧行知戴上耳機，感受了一下。

半分鐘不到，顧行知建議點擊下一曲。

「咿咿呀呀的，我聽不懂，聽著怪難受的，換一首簡單點兒的。」

穆然換了下一首，十秒鐘不到，顧行知又建議換下一首了。

「什麼笛子二胡的，唱歌的人都沒有一個，我聽不明白，聽著怪難受的。」

穆然把顧行知的耳機取了下來，好心的說，「我建議你別聽了，我們兩個喜歡的東西不一樣，喜歡的風格也不一樣，我用心在感受，你只是用耳朵去接受，你難過，我也挺難過的。這樣吧，你睡覺。」

顧行知皺眉，「這顛簸的，怎麼睡啊？」

穆然很懷疑顧行知平時的任務都是怎麼完成的。

穿的講究，吃的講究，連睡的也講究，有一點兒不如意，心裏面就不痛快。

這樣的人，在部隊不挨罵么？去到條件艱苦的地方，真不會被餓死凍死隔應死嗎？

這麼大的人了，跟個孩子一樣，只會折騰人。

穆然嘆了一聲，「你睡吧你睡吧，肩膀借你靠。」

顧行知這才滿意的笑了，身子往下滑了一點兒，就著穆然的肩膀就睡覺了。

一開始還安分，睡著睡著，手逐漸搭上穆然的肩膀。

穆然四下看看，確定沒人注意到她和顧行知所在的角落，小聲的警告，「顧行知，把手撒開。」

顧行知嘴角一翹，「我睡著了，聽不見。」

穆然開始數數，「一。」

顧行知不為所動，兩隻手在穆然的腰肢上，越收越緊。

「二。」穆然數數，說，「顧行知，別逼我動手。」

說到動手，顧行知就得意了，「動手又能怎麼樣？你那小胳膊小腿的，都不夠我一把捏的。」

這是實話，每次跟穆然動手，穆然都是乖乖受著，毫無還手之力，屢戰屢勝。

只能從動手上面找到一點尊嚴的顧行知哪能不得意？

穆然由著顧行知得瑟。

數到三，顧行知還不撒手，穆然抬手就往顧行知手背上打過去。

啪的一聲，前面兩排的學生都轉過頭來看著兩人。

顧行知已經坐直了身子，但搭在穆然腰上的手還沒有收回去。

眾目睽睽之下，顧行知的臉翹起來了。

穆然面色如常，嘟噥，「沒見過這麼好睡的人，上車才幾分鐘，就睡著了，睡相還不好……怎麼，以為這是家裡，以為自己可以抱著泰迪熊入睡啊？」

顧行知面色沉沉的把手放到了膝蓋沙棘。

周圍一片悶笑聲，但大家都是明白人，加上班主任就在車裡，誰也沒有起鬨，笑過之後，繼續說自己的，鬧自己的，彷彿剛才的小插曲不存在。

前排的沈蘭嘖嘖兩聲，「好學生就是不一樣，人家談戀愛要藏著掖著，我們班的這兩個，高調得在公眾場合秀恩愛，這膽量，這氣魄，就不是我們一般人能有的。我在想，也許我哪天吃飽了撐著了，會跑去教導主任面前參上一本的，那個時候，有些人可要自求多福哦。」

沈蘭不是背後做事的人，說這些，都是說給劉子伊聽的。就是為了讓劉子伊心裏面有點兒數，明白一下自己的真實嘴臉有多招人討厭。

沈蘭這樣，把事情擺在明面上，說得劉子伊還不了口，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挺解恨的，可是大家都是同學，一個教室里學習的，把關係鬧僵了不好。

人情留一線，江湖好相見。

誰知道事情會怎麼發展，誰知道事情會發展到哪一步？

凡事，還是不要做到極致才好。

穆然有心不讓沈蘭給劉子伊難堪，便也像開玩笑似的回了沈蘭一句，「獨玩完兒不如眾玩完兒，你做初一，我就做十五，不怕你。」

沈蘭哼哼兩聲，閉著眼睛養精神去了。

顧行知看著穆然，滿臉的自豪的看著穆然，「到底是有文化的人，說的話都和我們不一樣。」

「二少謬讚，不敢當不敢當。」

穆然說完，又要聽歌去了。

這一回，顧行知直接奪過穆然的愛派，問都不問一聲就關了。

「趁現在有空，我倆研究研究我的袖扣子，筆帶了嗎？本本兒帶了嗎？腦子帶了嗎？禮物的對象帶了嗎？」顧行知自說自話，拋出來問題，也是自己回答，「我知道了，都帶了，好的，那麼進行第二步，現在，拿出紙和筆，看著對象，開動腦子。」

顧行知伸手去拿穆然背包里的紙和筆，果然不出所料，這樣靠靈感吃飯的人，走到哪兒都不會忘記帶紙和筆的。

穆然看著被擺放在愛派上，端到她膝蓋上的紙和筆，無奈的扶額。

「你還記著？這麼一件小事兒，你天天念叨，天天念叨，我耳朵都快聽起繭了。要到什麼時候，你才能把這件事翻篇，不要再說了。」

「你什麼時候給我研究出來，我什麼時候看見成品，那我就不說了。」

這個說法沒毛病。

穆然研究，擇日不如撞日，她今天，現在，馬上就研究，一定要速戰速決，解決顧行知這個大麻煩。

穆然研究設計稿，顧行知在一邊指導（搗亂），設計稿怎麼樣不好說，反正一路上就這麼過去了。

差不多一個小時的車程，就到了目的地——一個平坦開闊的山腳。

穆然和顧行知收拾好東西，跟著大部隊下了車，一群人浩浩蕩蕩的沿著山路往上走。

班主任走在最前面，一路叮囑大家要注意安全。

顧行知和穆然照舊掉隊，走在最後。

顧行知說，「女孩子體力不如男孩子，男孩子多照顧著，待會兒看著哪位女同學背不動背包了，爬不動山了，該幫忙背包的幫著背，該拉一把的拉一把，團結就是力量，這可是咱們高三九班的班級宣言！」

要不說顧行知怎麼能那麼快就和班裡的學生打成一片呢，該誇的誇了，該叮囑的叮囑了，情緒調動了，氣氛也有了，所有的，都包含在短短的幾句話裡面了。

穆然看在眼裡，喜在心裡，說真的，這麼負責任，有擔當的男生，哪個女孩子會不喜歡？

穆然想誇一誇顧行知，給這個祖國的棟樑一些鼓勵，可是有的人吧，不誇的時候，尾巴都能翹到天上去，再誇兩句，還得了？

穆然不誇，反而小聲的問了句，「訓練的時候，你們也是這樣讓著女兵的？」

「那可不一樣。」顧行知趕緊解釋，「在外，大家都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子民，男女懸殊，當然要盡全力幫助。在內，我們是中國人民解放軍，都是要為人民服務的，使命相同，分工不同，該是自己完成的任務，那就是自己要完成的，不該幫的，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幫啊。」

「二少說得有道理。」穆然忍俊不禁，「我學著點兒。」

「要你學？不說我倆什麼關係，就算我倆沒有任何的關係，只要有我在，天塌下來我也給你頂著……說真的，穆然，我從來沒有想過讓你進部隊，報效祖國這樣的事情，我我們之間，有我就夠了，你的那一份，我幫你實現，我會盡全力，一點兒不存私心的為國家做事。」

穆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顧行知的話。她沒聽說過，報效祖國這樣的事情，還能夠讓其他人幫忙實現的。

可是看看顧行知那認真的樣兒，想想顧行知在軍事上的成就，人家對國家的奉獻，別說一個頂倆，一個頂一個連都是綽綽有餘的。

她這樣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確實沒什麼大的用處。

穆然想說，「那就全倚仗二少幫忙了。」

話沒出口，顧行知就說了，「我唯一的一份私心，就是希望你不要和我成為同一條戰線上的人，不希望我出任務的你在家，我在家的時候你出任務……穆然，我只想我每次回家，你都在家，你陪我喝茶，陪我說話，目之所及都是你，那就好了。」

聽聽這煽情的話，像是從顧行知嘴裡面說出來的嗎？

看來，摘抄情詩的時候沒少背啊，說一句文縐縐的，說兩句文藝范的，每一句都很撩撥人心啊。

但穆然不上當。

她告訴顧行知，「你想遠了。」

戀愛才剛開始，兩個人之間，不過是有了點兒感情的基礎，要說感情深厚都是假的，哪裡就到了家的地步。

家，最為神聖的地方，也是最遙不可及的地方，哪裡那麼輕易就走到了。

穆然指指已經跟他們拉出了三五米距離的人群，說，「他們走遠了，我倆別耽擱了。」

顧行知心裡失落。

穆然果然是這樣冷靜的回應，不生氣，不高興，他盤算他的，她考慮她的。

每次他以為，他們的距離往前邁進了一大步時，她就會用冷靜的態度告訴他，他們之間，除了他的自以為是，其實哪兒都沒變。

顧行知失落，失落得越發習慣。

沒什麼了，他告訴自己，守得雲開見月明，終有那麼一天，他的滿腹心事會得到回應的。

顧行知伸手去拽穆然的背包，穆然扭頭瞪他，「又幹嘛？」

顧行知笑，「我幫你背。」

「不用。」穆然手指往前面的路一劃拉，「這才剛開始呢，我背得動，不用你幫忙。」

「那也不行。」顧行知不撒手，「等到走得遠了，她們背不動了，我得幫她們背，我不確定是不是還能背著你的，我先幫你背上去。」

背不了就背不了啊，誰背還不是一樣的，她們就在半山腰露營，明天才爬上山頂，這麼走走停停的，她應該能夠挺過去，不用誰幫忙的。

顧行知搖頭，「那不一樣。我先幫你背，你省點兒力氣，待會兒要是你自己背，也不至於太累，要是我一口氣背上去，剛好讓你看看什麼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的實力。」

穆然只想問，這是什麼神仙邏輯。

她知道他們的實力，知道他們能文能武，不用在她面前表現，也不用用這樣的借口來讓她放下戒備。

她的戒備，早在他的情書里消失殆盡了，往後餘生，如果栽了，可能真的是栽了。

她處處理智，事事冷靜，也只是想給自己留一條退路，哪怕以後家人不成，也不至於慘淡收場，聲名狼藉。

她淡然，並不意味著她什麼都不放在心裡。

穆然把背包取下，親自送到了顧行知的手裡。

她笑，「顧行知，你可抓緊了。」

她交給他的，不僅是背包，還有她的一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