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沒有顏慕了
吃飯的時候,外婆每隔十分鐘就會問一次穆然和顏慕以前的事,句句不離十多年的感情不容易。
要說穆然之前沒有明白外婆的用意,聽了幾次之後也明白了。
外婆,是在撮合她和顏慕。
這讓穆然有些意外,外婆那麼在意她的成績,天天叮囑它好好學習,恨不得她把所有的時間都花費在學習上,怎麼會想著撮合她和顏慕呢?早戀,在外婆看來,就是影響成績的,是她考上好大學的最大的阻礙,外婆不是應該徹底的阻攔么,怎麼會支持?
只是為了讓她離開顧行知?
話說回來,顏慕雖然優秀,可是顧行知也不差,兩個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外婆為什麼非要捨棄顧行知選擇顏慕呢?
外婆對顧行知態度轉變如此之大,到底是因為什麼?
穆然還沉浸在自己的猜測中,就看見外婆的手在她面前揮了兩下。
問她,「然然,想什麼呢?小顏和你說話呢。」
穆然這才回過神,把手裡緊緊的捏著的筷子放到了桌上,看著顏慕,問,「剛才你說了什麼?」
顏慕寵溺的搖搖頭,「穆然啊穆然,你身上這些小孩子才會有的特性,什麼時候才能夠改掉,說了多少次,吃飯的時候好好兒吃,思想不要開小差,都快成年了,吃飯還要發獃。」
穆然抿唇笑了笑,還是問,「剛才你說了什麼,我沒聽見。」
顏慕沒說話,外婆開口了,「然然,都說外國的教育好,我問了問顏慕,他之前也是在國外上的大學,他上的那個學校還是名校呢,教學質量是很好的,我就想,你成績也不錯,要不就先去國外適應適應,看看國外的教育究竟好不好。正好小顏對國外熟悉,也有空閑,我就在想,要不然,國慶節的時候你先跟小顏去一趟吧,讓小顏當你的導遊,帶著你好好玩玩兒。」
「國慶節?」
外婆不說,穆然真的沒注意到,國慶節馬上就到了,一個星期的長假,的確可以去很多個地方的玩兒了。
只是,和顏慕去國外,這個提議似乎不太好。
以前夢寐以求的就是和顏慕單獨去世界各地遊玩,現在想到和顏慕單獨出去,心裏面竟然有了別的情緒,總覺得彆扭。
「國慶的時候,我們班每年都要舉辦活動的,這是最後一年,以後大家各奔東西了,相聚的時間也少了,老師經常都在說的,要珍惜現在的時光,好好兒和同學們相處,像這種班級班級活動,每個人最後都不要缺席。我想,國外,我應該去不了。再說了,顏慕家裡事情多,公司也全靠他一個人管著,他哪兒有空帶著我到處玩兒?」穆然說,「外婆,玩兒的事兒不著急,早點晚點都是這樣的,不要耽誤了顏慕的正事才是,等到有空了,我們一塊兒去玩,只要您願意,這樣的機會多得是。」
顏慕也順著穆然的話說,「外婆,穆然一向都喜歡這種班級活動,就讓她和她的同學一塊兒過好了,她說的沒錯,去國外的機會多得很,早一點晚一點沒什麼關係,但是高中生活,只剩下這一年了,是該和同學們好好相處。」
顏慕會說話,總能把話說到點子上,又討人喜歡,以前,每當顏慕幫著自己說話,穆然都是高興的不得了,犯花痴似的覺得顏慕超級帥,現在,每當顏慕幫著她說話,她就覺得,顏慕太過於穩重了,不論面對的是什麼人,遇到的是什麼事,說的話都是滴水不漏的。
完美得像是迷離幻想,風一吹就散了,一點都不真實。
倒不如顧行知那樣,時而知書達禮,時而胡攪蠻纏,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情緒,那才像是正常人該有的樣子,沒有不食人間煙火的疏離,反而很接地氣。
穆然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她竟然會覺得顧行知好,顧行知那幼稚的模樣,她竟然會覺得好。
還有,這是今天以來,她第幾次想到顧行知了?
她找了事情給顧行知做,讓顧顧行知分散注意力,不要把精神放到兒女情長上來,顧行知被她安排好了,安分了,反倒是她,心思都飄遠了。
「外婆,您和顏慕坐著說會兒話,我洗碗。」
穆然說著,起身收拾碗筷。
顏慕挽起襯衫的袖子,也跟著收拾。
穆然說,「不用了,就三個人的碗筷,我很快就處理好了,你這襯衣白花花的,可別弄髒了。」
要是平時,外婆也會說,讓顏慕坐著休息,穆然收拾就好了。外婆的思想,進門都是客,不會三番五次讓人跟著做家務。
今天,不僅沒有按照平時的做法,勸說顏慕不要摻和,反而是勸穆然,讓顏慕一塊兒收拾。
說什麼人多力量大,收拾起來也快。
又不是十個二十個人的碗筷,就三個人,加上菜碟,湯碗,也不過十個左右,壓根兒沒必要大家都參與。
但外婆說了,穆然也不能一直強調不用,顏慕要一起,那就一起好了。
「你把碗放在那兒,我來洗,你洗水果切盤吧,水果都放在冰箱裡面的。」
穆然拿了抹布要洗碗,剛拿到手裡就被顏慕奪了過去。
顏慕把抹布放進洗碗池裡,拴上圍裙以後,才對穆然說,
「有我在,哪裡有你洗碗的份兒,聽話,拿水果出來洗,洗了以後切成塊兒,每樣都拿一個出來,我教你怎麼擺盤。」
準備洗碗的穆然就這麼被擠到了一邊。
看著自己空空的兩隻手,穆然笑了笑,等洗乾淨了手,才從冰箱里拿出水果,按照顏慕說的,每樣都拿一個,一個蘋果,一個香梨,一個蜜桃,一個個的洗乾淨了放進水果籃里,再用匕首一塊塊兒的把果肉切下。
顏慕看了,笑得合不攏嘴,「哪兒有你這麼做的?」
穆然頭一次聽人說她這樣做不對。
也是,顏慕對於吃的,不管是飯菜還是飯後的水果甜點,都很講究的,不僅要味道好,就連擺盤都不能亂,精益求精,比廚子還要細緻幾分。
而穆然做水果盤,是在顏慕不辭而別之後自己創造出來的,這樣的粗糙,肯定是入不了顏慕的眼的。
每到這種時候,穆然就會下意識的等著顏慕安排,根據顏慕說的,按照顏慕的要求,一步一步的把東西做出來。
比如現在,顏慕讓穆然先把水果的皮兒削了,穆然就乖乖的把水果的皮兒削了,顏慕讓穆然把削了皮兒的水果洗乾淨,穆然就把水果洗乾淨。
等到穆然把水果洗乾淨,顏慕已經把碗筷都洗好了放進了消毒櫃里。
「有核的水果,得要把果核取出來。」
顏慕說著,已經接過匕首,親自操刀了,先是把果核取出來,再把水果一分為二,切成厚薄適中,大小均勻的塊兒,搭配了顏色以後放到果盤裡。
別說,顏慕到底是專業的,不管是哪個步驟,都接近完美,根本挑不出來錯處,最後擺盤出來的水果,就跟藝術品一樣,精美得讓人不知道該從哪兒下手。
外婆看了都說,「一看就是出自小顏的手,小顏做出來的東西,不僅好吃,還好看,擺得這麼漂亮,讓人不忍心吃了。」
顏慕做出來的東西,就像顏慕一樣,精緻細膩,卻總讓人覺得因為過分的精緻而有了距離感,哪怕這果盤就在面前,穆然也不會有慾望去碰一碰,因為只要她動手,不管拿的是哪塊兒,整個果盤的美感已經沒有了。就像顏慕,這個人分明是在眼前,喜怒哀樂都看得到,卻還是覺得這個人近在眼前,遠在天邊。
穆然忽然有些明白自己從前面對著顏慕的感情了,是沒有安全感,怕自己打破了一場美的盛宴,又怕自己太過粗糙,根本沒有辦法進去那場盛宴。
穆然越往深處想,看得越明白,想得多了,對顏慕的感觸深了,竟然會萌生一種她自己也分不清是不是錯覺的感覺。
她覺得,顏慕沒有她想象的那麼好,因為太完美,反而變得不完美了,漸漸的,也覺得,她對顏慕的感情,沒有她以為的那麼深了。
後來,和顏慕坐在一塊兒聊天,再後來,目送顏慕離開,穆然心裡都是平靜的,就是一汪湖水,沒有一點兒的波瀾。
穆然知道,她的心裡,是真的沒有顏慕了。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也許是顏慕不辭而別的那一天,也許是她直到死都沒等到顏慕的那一天,又或許是,初次見到顧行知那雙濕漉漉的眼睛的那一天。
具體是哪一天,穆然自己也分不清了,她只知道,她的感情,已經從一個人的身上逐漸的轉移到了另外一個人身上,那個人,不是別人,就是顧行知。
顧行知,顧行知,原來這三個字也會在心裡連成線,原來,這三個字在唇齒間,也能碰撞出動人的音符。
穆然坐在書桌前,由著威風吹動窗帘,由著窗帘拂過書桌,她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驀地看見了顧行知帶笑的面容。
孩子氣的叮囑她,「記得,要在情書的來頭寫上,親愛的顧行知同學,見字如面。」
親愛的顧行知同學,見字如面,她伴著習習涼風寫著情書的時候,腦海里浮現的是顧行知的面龐,顧行知呢,是否又在念著她?
穆然真的覺得自己瘋了,好歹是死過一次的人,居然會栽在早戀里。她這認死理的性子,一旦喜歡一個人,肯定是覆水難收的,要是和顧行知有緣無分,這大概會成為她永遠的一道傷。
穆然告訴自己,之前有過一段失敗的感情,要是這段感情也要無疾而終,她從此以後再也不會再付諸真心了。
她就賭一把,用重生一回的運氣,來賭一段感情,不管成功與否,她都認了。
穆然在情書的末尾添了一句,你是無意穿堂風,偏偏孤倨引山洪,縱然所愛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穆然的一封情書,寫得洋洋洒洒,有整整三大篇,寫完了還覺得意猶未盡。
顧行知就沒那麼輕鬆了,抓耳撓腮半天,寫出來一段,還沒落筆些下一段,就忍不住把之前寫的那一段撕了碰掉,周而復始,寫了一晚上,還是只有第一句話——親愛的穆然,見字如面。
是見字如面了,拿起筆就想到穆然的樣子,開心的,生氣的,皺眉的,撇嘴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在顧行知的腦海里出現了無數次。
顧行知一點兒都不懷疑見字如面四個字的真實性,可是今天晚上,此時此刻,他無比的討厭這四個字。
他一點兒都不希望自己想到穆然的樣子,因為一想到穆然,他就會想到穆然笑話他寫作能力不好的嫌棄樣兒。
穆然不是開玩笑,是真的嫌棄他,不管上課下課,人多人少,穆然從來沒有掩飾過對他寫作的嫌棄。
顧行知么,也不是腦子不開竅的人,他那幫朋友追女孩子時所用的浪漫方法,他全都學過了,像寫情書這樣小兒科的,他從來都瞧不上的。直到今天晚上動筆之前,他都還是認為,這麼簡單的方法,誰不會,不就是寫幾篇風花雪月的作文嗎,還是關於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那有什麼難的,還不是信手拈來,不費吹灰之力。
何況穆然還說了,降低對他的要求,只要他能夠把語句寫通順,把意思表達清楚就可以了。
他當時沾沾自喜,認為這是小菜一碟,根本不可能難得住他顧行知。
現在,後悔高估自己了。
除了一個見字如面,他什麼都不會寫。
情書這東西,看別人的簡單,寫自己的難,不管怎麼寫,都沒法兒把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不管怎麼寫,都像是一團亂麻,胡亂的纏繞在一起。
「別看了!看什麼看!」
顧行知拚命的把腦海里的穆然驅趕開。
他是真的受不了了自己的強迫症,明知道穆然不在,明知道腦子裡關於穆然的點點滴滴都是假的,他還是覺得,穆然就在他的面前,還是覺得,他的窘態都被穆然看了去。
他不知道怎麼落筆,他不會這,他把頭髮揉成了雞窩,他把房間折騰成了狗窩,這些,都被穆然看見了。
顧行知煩躁的踢了一腳書桌,真是討厭死了,從今以後,只怕他在穆然心目中的形象都要變得不好了。
他的帥氣,他的俊朗,都要變成過眼雲煙了。
腦海里的穆然笑著告訴他,「顧稚稚,你想太多了,你在我的心目中,壓根兒沒有一點形象可言。」
顧行知絕望了。
算了算了,不逞強了,反正穆然也要給他寫情書,他就問問穆然是怎麼寫的好了,反正,他寫的情書要給穆然看,問問穆然的意思,讓穆然指導指導,寫出來也更如穆然的意啊。
顧行知不願意承認,這是他給穆然打電話的理由,他的理由,只是他作為一個名副其實的語文差生,真的不會寫情書這樣高大上的東西。
一想到給穆然打電話,顧行知的鬱悶一掃而空,恨不得化身向日葵,把最粲然的笑容都留給穆然,讓穆然能夠感覺到的喜歡。
電話撥出去了,顧行知的心裡才猛地一咯噔,壞了壞了,一心只想著要聽聽穆然的聲音,一心只想著要和穆然打電話,根本就沒空想想,如果接電話的不是穆然,而是外婆怎麼辦。
顧行知後背一僵,剛想掛斷電話,電話已經被人接起了。。